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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探病 躲別人被窩這件事。(入V三合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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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麽一會兒, 兩相同時怔住了。

直到楚瀅倒退了兩步,猛地背過身去,“是我錯了, 蘇大人別生氣。”

說著就要拔腿往外跑。

即便是厚臉皮如她,也沒有想過, 會不偏不倚撞見蘇錦在沐浴……

不對,他不是身上有傷嗎, 傷都沒好,他沐的哪門子浴呀,倒也不怕傷口沾了水, 一會兒再給惡化了, 再折騰一回。

她那滿心的不好意思裏, 陡然就升起幾分憤憤, 甚至想回過身去, 揪起蘇錦問問,他的身子究竟還要不要了,自己還當不當一回事?

這時, 卻聽身後的人輕聲開口:“不必走。”

“……”

楚瀅原就不太想往外邁的腿, 幹脆利落地就釘死在了原地,只是還不敢回頭,心裏砰砰打鼓。

這……蘇大人還真留她呀?

只聽身後水花輕響, 簌簌作聲,像是有人將寢衣飛快地系好了, 隨後就聽他道:“秋桑,先下去吧。”

楚瀅僵立在原處,眼看著秋桑打她身邊路過,退出殿外時, 回身關門,看她的目光裏充滿了不可言說,小臉通紅,像是比她還不自在。

她硬生生從那眼神裏讀出了“我家大人就要被拱了”的意思。

她默默低頭,聽著寢殿的門合上,心說秋桑你真是高看朕了,朕是有賊心,但不是沒有良心,你家大人傷得不輕,借朕幾個膽子也不敢這時候亂來啊。

正默念著,就聽身後蘇錦淡淡道:“陛下為何不敢回身?”

她喉頭一動,咽了口唾沫。

這場面,她忽然覺得,不是她誤闖美人沐浴,而是蘇大人將她給拿捏了。

“你,你穿好了啊?”她聲音微微幹澀。

身後的人沒有說話。

她小心翼翼地轉過身去,一點點擡眼。

蘇錦裸足站在地上,肌膚勝雪,寢衣料子輕軟,穿在身上,墜出兩分褶皺,顯得格外慵懶。他匆忙出來,長發都未擦幹,安靜地向下滴著水,落在衣裳上,倒像綻開了暗一色的花。

空氣裏氤氳著胰子的香氣,和……另一種獨有的清香,蒸騰得楚瀅臉上熱意湧現,忽然生出幾分說不清的煩躁。

她忽地走上前去,一把抱起蘇錦。

“陛下……”

蘇錦愕然,在她懷中望著她微微繃起的唇角,眼看她抱著他走向床榻,然後……

輕手輕腳地放下了他,扯過被子,不由分說將他一裹。

“蘇大人,”楚瀅坐在床邊,滿臉無奈,“自己的身子,能不能上一點心呀?”

他一時無言,只被按在被子裏,看著她。

她如今倒是,抱他都駕輕就熟了,半分遲疑都沒有,也不須與他多說半句。

就見她像是老大的不樂意,又不忍心語氣稍重,只小聲絮叨:“真是的,大冷的天,鞋都不穿就往地上站,看凍壞了怎麽辦。”

他眨了眨眼,眸子裏微微浮現一層暖意。

楚瀅打量著他,處處不滿意,伸手揪了揪他露出被子外面的寢衣一角,望著上面被水跡洇濕的地方,“衣裳都濕了,這樣睡怎麽行?”

說著,就要起身去開他的衣櫃。

“你的寢衣都放在哪兒?我幫你拿一身來換。”

身後床上的人半晌不說話,她一回頭,就見他倚在床邊,望著她,帶著一絲像是無奈的笑意,“陛下這是要臣在你面前寬衣解帶嗎?”

“……”

她喉頭又咕嚕了一聲。

其實不是沒見過,但對眼前二人之間的情形來說,似乎的確沒到時候。

蘇大人臉皮薄,向來重禮教,她也是知道的,前幾日在農戶大娘家的時候,哪怕是被迫無奈,到了同床共枕的份上了,卻也不曾在她面前換過衣裳,連她想再看看他的傷口如何了,也只是不許。

這人,要將他哄好,路還長著呢。

楚瀅心裏略微有幾分委屈不平,明明前世裏,都已經是她的人了,什麽該做的都沒落下,重活一世,到嘴的肉都丟了呢,天天看著她的蘇大人,就是吃不著。

不過也罷了,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只要蘇錦還在,哪怕什麽都不做也好。只要他在,她就知足了。

“想什麽呢?”蘇錦微微一笑,忽地沖她招了招手,“過來坐。”

她被蘇大人一勾腿就軟,沒出息地走回去,在床邊坐下。

就見他笑得安靜,“無妨的,不過是略濕了一點,受不了涼,臣沒有那樣病弱。”

“還說呢,”楚瀅毫不買賬,氣鼓鼓地盯他,“要嚇死人了。”

如今回到宮裏,讓禦醫看過,她才心裏稍定,可先前流落在外面,缺醫少藥,叫天天不靈的時候,她是真的害怕。尤其是那一夜,他在破廟裏高燒昏沈的時候。

楚瀅此刻回想,心中猶自恐懼難安。

他又不是什麽鐵打的人,怎麽就總以為自己這樣厲害,連箭都敢用自己的身子去擋。假如他真出了事,要她怎麽辦。

她註視著眼前的人,哪怕心裏有多少氣,也撒不到他頭上,最終只是一顆心酸脹得厲害。

她抿了抿唇,拿起一旁的布巾,輕輕握起他的長發。

“眼下是什麽天氣呀,頭發還濕著就敢睡。”她邊細細替他擦,邊道,“也不怕一會兒再頭疼。”

蘇錦的頭發軟軟的,散著清香和水汽,在冬日的空氣裏晾到如今,半溫不熱的,像是從她掌心一直拂到了她心上,一片心癢難耐。

他看了她一會兒,忽地輕輕笑出了聲。

“你還笑?”楚瀅說他。

他像是有些想忍笑,卻沒有成功似的,垂了垂眼,睫毛落在玉似的臉上,又長又密,微微顫動,好看得緊。

他輕聲道:“要不是陛下突然來了,怎麽會急著出來的?”

“……”

好嘛,又在怪她。

楚瀅看著這人,心說也真就是她給寵得,這全天下話裏話外敢怪皇帝的,怕是他獨一份了。

“好,是我錯了。”她軟聲軟氣的,拿布巾揉著他的頭發,“我給蘇大人賠禮道歉,好不好?”

蘇錦讓她逗得,嘴角彎彎上揚,“陛下拿什麽來賠禮道歉?”

“蘇大人想要什麽?”她反問。

眼前的人平靜而認真:“臣最想要的,自然是陛下勤政愛民,不負所望,成為天下人稱頌的明主。”

楚瀅替他擦頭發的手都不由一僵,哭笑不得。

這人,怎麽到了眼前的情境,想的竟然還是這些。何須他操心,她上輩子於當皇帝這一項上,著實也是夠熟練了。她怕會讓他失望,哪怕他不在的日子裏,也從來沒敢怠惰過。

但這一世,她只想多花些心思來操心他。

也真是她的蘇大人有本事,生得這樣年輕好看,卻偏在這裏和她玩老古板這一套,也不怕煞風景的。

“這個不算。”她道,“這是關乎社稷蒼生的,但向蘇大人賠禮,自然是不考慮旁人,只與你一個人有關的。”

蘇錦在她較真的目光裏,仿佛是當真想了想。

“臣想不到,”他和緩道,“陛下給臣的已經夠多了。”

楚瀅卻只在心裏搖頭。

不,才不是呢,上輩子的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幫著她,護著她,她在他的羽翼下,還頗為怡然自得,只以為他有朝一日一定會是她的君後,她會長大,會成為明君,可以讓他不用再那樣操心,可以往後餘生都寵著他。

後來才知道,往後,是最不可捉摸,不可輕信的東西。

這一世,她只怕她給的太少,怕她稍不留意,她的蘇大人就會再一次從眼前消失,讓她坐擁天下四海,卻再也找不見他。

“陛下,”眼前人忽然喚她,“怎麽了?”

見他望著她的眼睛,微有怔神,她猜大約是她一時憶起前世,眼睛有些紅了,連忙眨了眨眼,堆出笑來。

“沒怎麽,我在想,連蘇大人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那該怎麽辦。”

她拋開擦完了的布巾,忽地湊上前去,沖著他甜甜地笑:“我想好了,那我便日日都對蘇大人好,先把這個禮賠上,等哪天蘇大人想到需要什麽了,再來告訴我,好不好?”

眼前人啞然失笑,“陛下難道不覺得,自己虧了?”

“虧嗎?”她搖頭晃腦,“我覺得有蘇大人在身邊,是我幾輩子加起來最賺的事。”

“……”

蘇錦微微偏了偏頭,躲開她炙熱得灼人的目光,低聲道:“陛下說笑了。”

楚瀅極是不滿。他明明就是對她有意,卻每每她認真表明心跡的時候,他都慌不擇路,只想躲得遠遠的,像是不願和她牽上半分糾葛一樣。

躲吧,躲到天涯海角去她都能將他綁回來。

她剛要再說,卻聽房門輕輕一聲響。

她正趴在蘇錦身前,只隔一床被子,臉都快挨到他胸口了,既是來不及躲,也沒存心要躲,就聽身後急急傳來一聲:“奴參見陛下!”

一回頭,原來還是秋桑,手裏端著一個碗,頭埋得低低的,瞧那模樣,像是很擔心自己長了針眼的樣子。

她很相信,要不是手上端著碗怕摔了,他恐怕已經當場跪下了。

“免禮。”她幹咳一聲,忍著笑道,“拿過來吧。”

秋桑連頭都不敢擡,挪到面前,將碗放下,原是一碗湯藥,黑漆漆的,飄散著苦味。

“這是禦醫給開的藥,”他囁嚅道,像是有些不放心,壯著膽子還要叮囑,“得趁熱喝,說是涼了傷胃。”

楚瀅輕笑了笑,大度地給了他解脫,“知道了,放這兒吧,我來。”

垂眸一想,忽然又叫住他:“對了,廚房裏有什麽點心沒有?”

秋桑楞了楞,腦子倒還是機靈,立刻報:“有,有一碟子桂花糖蒸栗粉糕,是太後那裏送來的。”

“哦?”楚瀅聽著,倒有些意外,“行,那也拿了來吧。”

秋桑立刻照辦,忙忙地端了來,又低著頭一溜煙地退出去,活像是有誰攆他似的。

楚瀅眼看著門重新關上,才轉過身來,伸手輕輕去扶蘇錦,“來,蘇大人喝藥了。”

她見他方才說話,仿佛精神還好,一扶起來就發現他身子仍是軟綿綿的,心裏忍不住就發疼。可不是嗎,在外面擔驚受怕的,傷壓根也就沒能好好養,今日又周折回宮,路上辛苦,任誰也撐不住。

手底下便更放輕了幾分,柔聲道:“喝了藥,傷就好了。”

蘇錦看她一眼,眸中帶笑,“陛下又拿我當小孩哄。”

她心說,一回生二回熟,哄著哄著,可不就習慣了,得把他圈在身邊哄一輩子才好。

“生病的可不就是小朋友?”她笑著捧起藥碗,舀了一勺送到他唇邊。

不料蘇錦卻伸出了手,“臣自己來就好。”

“怎麽了?”她一時還不肯放,“在村子裏的時候,我還餵你喝雞湯呢,你放心,我手底下可穩了,不嗆人的。”

蘇大人一回宮就又想躲遠開去了,那可沒門。

蘇錦望著她,像是無奈又好笑,忍俊不禁,“陛下如果不是真心想謀害臣,就不要和臣爭了吧。”

“……?”楚瀅轉轉眼睛,“什麽?”

就見眼前人瞥一眼濃黑湯藥,幽幽嘆了一口氣,“這藥連聞著都苦,不如一口氣灌下去,倒也罷了,若要一勺一勺餵的話……”

他作勢用眼角斜斜瞟她,“陛下和臣是有多大的仇啊?”

“……”

楚瀅捧著藥碗的手,忽然就軟了一下,像是被什麽千年成精的狐貍,在心尖上啃了一口,狐貍毛還若即若離地從心上拂過去,癢得惱人。

她將藥碗遞過去,難得地露出幾分傻樣,訥訥道:“好,好,自己來。”

蘇錦喝藥的模樣也很好看。

眉頭微微蹙著,喝得倒是幹脆利落,下頜揚起,漂亮又白凈,喉結輕輕滑動時,燙得楚瀅的目光都左右閃躲,既不敢,又忍不住想要落上去。

直到那只空空的藥碗重新回到她的眼前。

蘇錦遞還給她,還抿緊唇角,搖著頭低低地笑了一下,“果然苦得厲害。”

其情其狀,勾得楚瀅的心忍不住又往上一蕩。

如果不是她知道這人臉面薄的話,她會以為,蘇大人是在……撒嬌。

“那吃點甜的就不苦了。”她笑著端過一旁的糕點盤子,“喏,這不是都給你備好了。”

栗子粉糕,拿模子刻成了小巧的梅花狀,粉粉糯糯,散發出好聞的清甜氣,面上灑了一層秋天裏攢下來的桂花糖,討巧喜人。

她很自然而然地拈起一枚,就送到眼前人唇邊,“嘗嘗看,我父後宮裏做的,味道大約是還可以。”

這人望著她,微微笑了一下:“臣都多大的人了,不過喝一碗藥罷了,陛下做什麽費這樣多的心思。”

多嗎?她歪歪頭,她只覺得還太少了,在他身上放多少心思也只嫌不夠。

“剛才秋桑不是說,這藥涼著喝傷胃的。”她認真道,“我想著,那藥力應當是有些兇狠的,即便是趁熱喝了,也該吃些點心壓一壓,免得一會兒胃疼,多難受。”

眼前人沈默了一小會兒,終究是輕聲道:“陛下有心了。”

她望著他,笑瞇瞇的,只是眼底有幾分掩不住的酸澀。

其實,不只是這樣。

她知道,他這人不喜歡藥苦,偏偏又有些挑嘴,尋常的糖果蜜餞一類,都嫌甜膩,只喜歡這些清甜不過分的點心,壓一壓嘴裏的苦味。

他前世為了她,掉過一個孩子,也傷了身子,那一陣她便是如此,天天哄著他喝藥,變著法兒地拿這些點心湯羹,來討他開心,小心翼翼的,好像這樣就能彌補他幾分一樣。

蘇錦垂眸看了看那塊栗粉糕,像是短暫地出神了片刻,倒也沒有和她推拒,當真就著她的手,輕輕啟唇咬下去。

氣息輕軟,幾乎觸到她的指尖。

楚瀅望著他的模樣,心裏竟忽地浮現一股滿意。

如果說從前的蘇大人,是將她推開了三千裏,那此番臥病,倒是大約只剩下五百裏了吧。真是的,明明心裏也有意,做什麽總是和她過不去,也和自己過不去。

他是比世間尋常男子,不,比大多數女子都強上許多,一路走來,朝臣同僚對他有敬畏,有懼怕,更有忌憚,唯獨沒有幾分真心的喜愛和關照。前世今生,都是如此。

但他說到底,還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他這樣好的人,原該是有人哄著,有人疼,不該什麽事情都自己一肩扛。

只求蘇大人,別再將她推遠了,讓她好好哄著他,把前世沒來得及給的,全都補給他。

“陛下這樣看著臣做什麽?”眼前人忽然出聲。

她飛快地眨眨眼,笑得燦爛:“我只是覺得蘇大人這樣,瞧著很乖。”

蘇錦微微偏開兩分目光,聲音淡淡:“那是您瞧著臣這幾日病著,好欺負了。不如臣給您布置幾篇策論,回去寫了來交差,可好?”

“……”

他如今拿捏她,真是張口就來,連腹稿都不打了。

楚瀅氣鼓鼓的,瞥著他耳尖那一抹淡淡的紅暈,卻又忍不住笑。分明就是害羞了,還偏要拿出帝師的模樣來壓她,也不知道在別扭什麽勁兒。

“寫呢,是一定可以寫的。”她湊近過去,帶著幾分耍賴腔調,“蘇大人說的話,我什麽時候敢不聽過呀?就算是你說要天上的月亮,南海的鮫珠,我也現在就動身摘去。”

眼前人那一抹紅意便逐漸染到了臉上,低聲道:“又在胡說了。”

她笑嘻嘻的,偷偷伸出手,隔著被子抱住他,“但我可不舍得讓你在病中看我寫的破爛東西,要是累著了蘇大人,我會罪該萬死的。”

“荒唐。”

這人陡然斂了神色,微微蹙眉看她,神情極是不讚同,“堂堂一國之君,在說些什麽?”

她被他斥了,卻也不退縮,反而趴在他胸前,仰著頭,眼睛亮晶晶的,“蘇大人真的不明白嗎?”

“……明白什麽?”

“在我心裏,蘇大人重過這皇位百倍。我願意學著打理朝政,一來是不願你總這樣辛苦,二來是因為坐穩了江山,才能護得住我的蘇大人。”她直勾勾地望著他,字字鄭重,“但是,如果蘇大人不在身邊,什麽江山社稷,都是一文不值。”

眸若星辰,赤誠滾燙,一字一句都不作假。

她牢牢地望著蘇錦,像恨不得把每一個字都刻進他的記憶裏去,好讓他往後萬一再有想躲開,想拋下她的時候,腦海中都會浮現出她此刻剖白。

蘇錦在她的目光裏,像是陡然被燙著了,匆忙移開目光。

只是他被人緊緊地擁著,即便倉皇無措,卻也終究無處可逃。

楚瀅眼看著他閉了閉雙眼,睫毛顫動,輕輕地倒吸了一口氣,尾音竟像是微微哽咽,聽在耳中令人心生不忍。

“陛下……”他合著眼輕聲道,仿佛嘆息。

她望著他微蹙起的好看的眉頭,既不忍心過分強逼,又不舍得放手,只低聲道:“好啦,蘇大人知道我的意思就好,不必急著回答我,我不要緊。”

她沒有假裝大度,她是真的不急。

只要蘇錦好好地在她身邊,哪怕一輩子都像這樣,不與她言明,只若即若離,都可以。

蘇錦睜眼看她,只見她乖巧伏在他的胸口,頭頂碎發隨著他呼吸微微起伏,只用一根手指,隔著被子在他胸前輕輕畫圈,神情安寧,卻又透著無限依戀。

他深吸了一口氣,暗中緊緊抓著被褥。

只覺得她是毫無遮擋地,在他心口上勾畫,他若是不堅定一分,心就要被撅出來燃盡了。

“陛下,”他輕聲道,“您……壓到臣的傷處了。”

楚瀅聞言,一瞬間就彈起了身,慌慌張張抱他,面露無措,“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你怎麽樣?疼不疼?”

看著她一張小臉嚇得發白,蘇錦忽地覺得自己有些不地道。

但是無法,若再讓她這樣勾下去,他今夜實是撐不住了。

“不疼。”他眼中微露笑意,“陛下不用驚慌。”

不料面前少女卻與他預想中不同,非但沒有乖乖坐在一旁,不再亂來,反而湊近前來,伸手輕輕扒他的寢衣領口,“禦醫怎麽給你包的?我還沒看過呢,讓我看看。”

寢衣輕薄,讓她一扯,領口就斜斜敞開了半邊,白玉似的肩頭已經露了出來。

蘇錦萬萬沒想到還有此節,忍不住就要去捉她的手,“陛下。”

但他是有傷在身,又是男子,哪裏比得過她敏捷,只見她忽地踢掉鞋子,一個翻身,就滾進了床的裏側,正對著他的傷處,小手不由分說,就爬上來。

“你……”他滿臉通紅,一時失語。

楚瀅卻只專心盯著他肩頭,不帶綺念,滿臉認真。

“有什麽好躲的?”她輕聲嘀咕,“在廟裏的時候,還是我親手給你包的呢。”

但是她承認,的確是禦醫包的要好上許多,幹凈的布帛,包紮整齊,比她那狗啃一樣的手藝體面多了,雖然看不見裏面的傷口,但一定是上過金創藥。

她一早就吩咐過,須得用最好的藥,別的一概不管。有禦醫悉心照看著,他的傷一定會沒事。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像是很滿意,須臾又皺起鼻子看他,“傷口是處理得挺好的,只是人不乖。”

蘇錦在她故作兇巴巴的語氣裏啞然了片刻,“怎麽說?”

“傷口剛包好,就急著沐浴,也不怕沾了水又感染了。”

楚瀅望著那一方布帛,頹唐得很。

她知道,這人愛幹凈,流落在外面這些天,怕是要將他給難受死了。但怎麽連自己的身子也不當回事,合著只有她一個人在這兒提心吊膽的,事事為他操心。

眼前人卻忽地笑起來,瞥了瞥自己肩頭的布帛,“陛下不是都摸過了?”

“哎?”

“可有半分沾過水嗎?”

“……”

蘇錦看她的眼神,像是無奈,又像是溫柔安撫,“臣只是讓秋桑幫著擦洗了身上和頭發,傷處並沒有碰水,不要擔心。”

楚瀅頓時眉開眼笑,“這才對嘛,好了,蘇大人最乖,是我錯怪你了。”

蘇錦剛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就聽她埋頭在他身邊小聲嘀咕。

聽起來很像是:“下次也可以讓我幫忙的。”

“……陛下在說什麽?”他垂眸盯著這人。

楚瀅頭搖得像撥浪鼓,“沒有沒有,只是在跟蘇大人認錯道歉呢。”

說著話,手上還不老實,悄悄掀開了被子一角,將自己一點一點地塞進去,同時手就慢慢地往身邊人腰上爬。

蘇錦倒也不是沒有習慣,也知道按不住她,只是身上仍是泛起一陣酥癢,尤其是腰間這樣敏感地方,稍碰一下,便心悸難當。

他忍著不願喘息出聲,只低聲道:“陛下不可亂來。”

“怎麽了?”楚瀅挨在他肩頭,小心不碰著他的傷處,滿臉坦蕩,“在大娘家的時候,我們不也是睡在同一張床上,蓋同一床被子的嗎?”

那時候,她夜裏借著取暖的由頭,可沒少往他身上挨。

蘇錦讓她這樣一說,臉上頓時又掛不住,“如今是在宮裏。”

“宮裏又怎麽了?”楚瀅不依不饒,“無論在哪裏,天上地下,我也只喜歡蘇大人一個。”

目光滾燙,熱意又起。

蘇錦實在是耐不住,輕輕推一推她,“別再胡說了,若是讓旁人瞧見了,還成什麽了?快些下去。”

楚瀅環著他的腰耍賴,“現在沒有旁人,都是自己人。讓我在你身邊躺一會兒好不好?就一小會兒。”

他在她的攻勢裏終於敗下陣來,無奈道:“說定了,可不許賴的。”

“嗯!”楚瀅笑得眼睛像月牙彎彎,還著意往他身上又蹭了蹭,“我最聽蘇大人的話了。”

她小心翼翼,又近乎貪婪地嗅著他身上氣息。

帶著體溫的清香,是她前世熟悉了的枕邊香,也是她今生撲不滅燃不盡的渴望。

卻忽聽外面一陣腳步聲,像是秋桑在慌亂道:“奴參見太後!不意太後這樣晚前來,奴接駕來遲了,請太後恕罪。”

“……”

她聽得太明白了,這哪是在迎太後,分明是喊給屋內聽的。

她一擡頭,眼見著像蘇錦這樣沈穩,泰山崩於前而不亂的人,竟也現出了幾分驚慌。剛要起身下地,就聽門扇一聲響,兩相之間,頓時只有一座屏風相隔。

這要是讓她父後瞧見,她從蘇大人的床上滾下來,也過於精彩了。

她是臉皮有千層,丟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但只怕於蘇錦的名節有礙。

她也是別無他法,只能一把放下床邊帷帳,又飛快縮進被子裏,連同頭發衣角都盡力塞得好好的,躲在床的內側,全心全意裝死。

偏偏手還圈在蘇錦腰上,不舍得放,用氣聲安慰他:“別怕。”

“……這能行嗎?”蘇錦忍不住。

“不行也行了。”

“……”

他們三兩句耳語間,太後已到得跟前,一身家常打扮,慈眉善目:“蘇大人,哀家這麽晚來擾你休息,萬望勿怪。”

蘇錦即便是有心下床請安,也不能夠,畢竟被子裏還躲著一個人呢。

只能稍稍坐起身,道:“太後說哪裏話,您來看臣,臣感激不盡。只是臣如今起不了身,實在失禮,還請太後見諒。”

“快些躺著,不要鬧這些虛禮。”

眼見得太後如此親切,更兼漏夜還來看望他,蘇錦極是不好意思,哪怕知道楚瀅藏在身邊,仍是猶豫了片刻,是否要將帷帳拉開,方顯尊重。

手剛一動,那邊太後正好在下人搬來的椅子上坐定了,見狀立刻道:“不必忙,這帷帳便不要收了,夜裏風寒,你身上又有傷,擋些風也是好的。哀家原是來瞧你的病,怎麽還讓你折騰呢。”

他只能低聲謝了恩,就覺得楚瀅一動不動貼在他身邊,暖暖熱熱,像個小暖爐似的,令人既熨帖,又緊張不已。

隔著一重帷帳,只盼太後是真沒有瞧出被子底下還藏著第二個人。

他這廂心裏忐忑,那邊太後卻只唏噓感嘆:“此番阿瀅遇險,多虧有蘇大人,要不然,哀家實是不敢想。”

“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他道,“臣並未做什麽。”

“這孩子,在哀家面前,也要這樣恭敬守禮嗎?”太後覷他一眼,“哀家都聽說了,那一箭本該是沖著阿瀅去的,若不是你舍身擋在她前面,她定要兇多吉少了。”

楚瀅埋頭在被子裏,半點聲音也不敢發出,抱著蘇錦的手卻忍不住緊了一緊。

是啊,連她父後都知道,這傷,蘇錦實是替她受的,能如今日這般有驚無險,實在是運氣上佳,但凡其間哪一環出些岔子,蘇錦他……真的會死。

她無聲地深吸了幾口氣,好像只有讓他身上的清香充滿肺腑,才能稍感安定。

她的蘇大人,她差一點點就給弄丟了。

外面太後猶自在說:“蘇大人,你知道嗎,哀家不只心疼自己的女兒,你在哀家眼裏,也像半個自家的孩子。你年紀輕輕,就被先帝委以重任,擔任帝師,已是十分不易,如今又挺身而出護她……哀家聽說時怕極了,只想著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該怎麽是好。”

蘇錦似是沈默了片刻,才低聲道:“多謝太後疼愛,臣受先帝所托,領朝廷俸祿,為護駕舍身亦是義不容辭。”

胡說八道。

楚瀅拿手指在他腰上輕畫,感受著他一言不發,身子卻緊繃起來,極力隱忍,才隱約有一絲酸澀的小小報覆的快意。

漂亮話人人會說,但臨到面前時,十有八九都做不到,同樣是受皇家之恩,食朝廷之祿,讓那班子成日在朝堂上七嘴八舌的大臣來,試試替她擋箭?怕是一個個早就跑開八丈遠了。

只有蘇大人,會當真全心全意,豁出性命去護著她。

且他二話不說地做了,回頭卻還要拿這些冠冕堂皇的套話,將自己說得,仿佛只是做了什麽人人都會做的事,不足掛齒。

她的蘇大人,是個傻的。

她蒙在被子底下,一片昏暗,只有身邊人的氣息和溫度真實,好像這一方天地之間,只剩下了他,值得她在意,值得她用心。

前世裏,他帶著笑對她道:“臣是恭王殿下的人。”

任憑她怎麽又急又氣,軟話硬話都說盡了,甚至哭著求他,他也只巍然不動,一口咬定,從未有半分放松。

他說,他在她身邊,只是為了使她放松警惕,方便他替恭王探聽消息,籌謀布局。他做的每一件事裏,都藏著私心,他看似用心地教她,也只是因為如此,她才能每一步棋都被他預料,永遠也勝不了他。

但是她不信,前世便不信,如今更堅定是一派胡言。

一個細作,或許會為了博取她的信任,施展苦肉計,但不會在不長眼睛的亂箭中,飛身上來替她擋,義無反顧,置生死於度外。

她的蘇大人,從來都是最好的,只是也最傻罷了。

她忽地覺得,頭頂有一只手,極溫柔小心地摸了摸她的頭,像是安撫。她一楞,才發現自己回憶入神,竟然落淚了,眼淚滾燙無聲,悄悄地濡濕了他的寢衣,與他肌膚相親。

她回了神,聽見太後在外面說:“你這孩子,也是個老實本分,讓人心疼的,總一個人也不行,該有人照顧著才好。前番中秋家宴上,哀家曾說過,願意替你留心合適的好人家小姐,你可還記得?”

蘇錦的聲音一聽就是臉紅了,輕輕道:“臣不敢忘,多謝太後記掛。”

“但到如今這個時候,哀家倒有另一句話想問,你可別怪哀家人老了多嘴。”太後沈吟了片刻,聲音和緩,“你對阿瀅,可有那一層意思?”

“……!”

楚瀅在被子底下,渾身一繃,有那麽一瞬間幾乎激動得跳起來。

皇天不負有心人啊,她強按著自己,幾乎樂出聲來,她的父後折騰了這麽一圈,總算看明白了,她和蘇錦就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生來就是該在一起的,旁人誰也插不進來。

她在內心極力吶喊,父後您千萬加把勁兒,把這門親給女兒定下來,蘇大人這麽好,不但生得好看才華橫溢,難得的是對您女兒還有情有義,這不就是舉世無雙的君後人選嗎?

但她只覺得,身邊的人沈默著,許久沒有說話。

連太後也不無訝異:“哀家瞧著,你們素日親近,難不成竟是哀家猜錯了?”

楚瀅躲在被子底下,只覺得自己像一只兔子,耳朵都耷拉了下來,仍是抱著身邊的人,只是心裏酸得不是滋味。

他敢當著太後的面說不喜歡她?他敢。

“太後,臣……”蘇錦聲音生澀,似是艱難,“臣是陛下的臣子。”

“哦……”

太後長長地嘆了一聲,聽起來也像是很惋惜,不過轉瞬便收斂了,幹脆道:“罷了,既是蘇大人不曾有這一層意思,那平日必是阿瀅纏著你,仗著皇帝的身份,讓你不敢同她較真。這樣不行,不成體統。”

“太後?”

“哀家回頭就要好好說她,她是皇帝,自然是怎麽胡鬧都無事,但男子的名節豈是可以輕易毀去的?這般傳了出去,豈不要耽誤蘇大人往後尋如意妻主。”太後像是連連搖頭嘆氣,憤憤不平,“不成,太不像話了。”

楚瀅的臉都快成黃連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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