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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殊死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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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近二十年來,整個江湖最轟動的事,莫過於這一次武林正道合力圍攻泠雲閣了。

鳳棲山腳下,黑壓壓的一片人頭,看上去少說也有四五百人。

基本上在江湖上能叫得出名字的門派都來湊個熱鬧。

走在最前面的是玄空門,然後是逍遙山莊僅剩的一些弟子,再接著是飛羽山莊、琉璃宮、飛刀門、青雲派以及其他各門各派。

走在最後的,是一些無門無派的游俠,若不是跟被困在血影門的好漢有些關系,就是看不上泠雲閣,想趁機來羞辱一番。其中比較有名的,如“天地玄黃”四俠、天魔二老、殺手鬼煞……

一幹人停了下來,就聽方楚天道:“蘇雲起殺了趙盟主,就是挑明了要和我們作對。這等嗜血好殺的武林敗類,我等豈能容忍他繼續為非作歹?此時我們若再不團結一心,不僅讓泠雲閣看了笑話,更會讓正義淪喪。”

公孫羽走到眾人前面,喝道:“誅殺泠雲閣,為趙盟主報仇!為武林正道伸張正義!”

眾人跟著喊了起來。

眼看士氣鼓舞的差不多了,方楚天又道:“如今,我們就一鼓作氣,殺上泠雲閣!”

眾人舉劍一邊喊著“殺上泠雲閣”,一邊往鳳棲山上走。

沒有春夏的景致,天氣又格外陰冷,鳳棲山顯得有些蕭瑟。越往上走,山風越大,吹得前胸的衣物都貼在了身上。

北風凜冽,如刀子般割著臉,分外的疼。

眾人又走了半個時辰,來到半山腰。

見大家停住了腳步,方楚天一擡頭,就看到蘇雲起正站在不遠處。手裏扶著一把七弦琴,琴身立在地上。

一身猩紅色長袍像紅浪一般,在風裏翻滾,帶著強勁的淩厲之感。墨發雖被紅綢系住,依舊被吹翻到胸前,在風中飄揚,掙紮。

方楚天上前走了一段,在蘇雲起面前停下,恨道:“是你殺了李清遠?”

蘇雲起斜睨他一眼,眼裏帶著幾分不屑,“不錯!”

方楚天那張令人厭惡的老臉上,漸漸浮現一絲滄桑,他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清遠真的死了……你終於擺脫我了……”

仰天長嘆之後,方楚天換上一副狡詐、陰險的表情,“既然你殺了清遠,你就下去陪他好了!蘇雲起,今天老夫就鏟平這泠雲閣為清遠報仇!”

蘇雲起笑道:“方掌門不必客氣。”

方楚天悲憤道:“蘇雲起,你真是禽獸不如,居然親手殺了自己的爹!連一點悲戚之色都沒有,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蘇雲起斂住笑容,呵斥道:“逼死他的人是你!方楚天,若不是你苦苦糾纏,他原本可以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過一個平安無憂的人生,你的貪婪、自私毀了多少人!如今他死了,你為什麽不下去找他!”

方楚天渾身一震,惱怒道:“等我殺了你,我就去找他。就算是死,他都擺脫不了我!”

方楚天正要拔劍,蘇雲起已經騰空而起,飛出數丈遠,他席地而坐,把七弦琴放於膝上,彈撥起來。

“各位遠道而來,蘇某豈可怠慢貴客?特請大家欣賞一曲《迷神引》。”

琴聲如空山流雲,澗中溪水,委婉綿延。乘著北風,飄出數丈之外。

不過片刻,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慘叫。越來越多的人捂著頭在地上打滾。蘇雲起的琴聲似蠱蟲一般,鉆進大腦,似要擠爆腦袋。

有些功力的立即就地打坐,運氣抵擋。而那些內力不高的,在地上翻滾之後,突然吐了口血,雙腿一伸,便魂歸九泉。

方楚天想上前阻止,身形剛一動,就覺得頭疼的厲害,又急忙運氣,無暇再顧及蘇雲起。

四五百人,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已經死傷過半。

感覺內力已有些難以為繼,蘇雲起便收了琴。

眾人還未回過神,就已被泠雲閣百十來個弟子團團包圍。能在蘇雲起的琴聲下安然無事的,自然武功都不弱。所以,雙方打鬥的異常慘烈。

顏歌行四人與公孫羽,周之庭還有四俠等人打的難分難舍。

蘇雲起很快便在人群中找到方楚天,方楚天怒喝道:“蘇雲起,你這個嗜血惡魔,今天我們正道就跟你拼了!”

蘇雲起諷刺道:“方楚天,這樣做戲,你不覺得惡心麽?動手吧,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蘇雲起正要拔劍,就見一道紅光筆直地朝他飛來,他連忙側身閃過。發現紅光原是一把劍後,伸手抓住劍柄。

“這麽熱鬧的群架,怎麽能少的了小爺我?”江寒袖幾個兔起鶻落,躍到蘇雲起的身邊,笑道:“青雲使見過閣主。”

蘇雲起深深看他一眼,臉上流露出一絲感激之情。

江寒袖拍拍蘇雲起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此刻一定很感激我。不過真的不必謝我,方楚天也是我的仇人嘛。”

蘇雲起嘴角抽了抽,道:“既如此,方楚天就交給你來對付了。”接著一個閃身,進了人群。

江寒袖知他用龍淵劍比較順手,便把龍淵劍扔給了他。

長劍在蘇雲起手裏連番抖動,炸開一片赤紅的光芒,宛如一朵巨大的血蓮在人群中盛開,劍氣所到之處,只聽一片“嘭嘭嘭”的聲音響起,頓時血霧彌漫,腥氣四溢。

蘇雲起似是被激起了壓抑在心底的戾氣,頓時殺性大起,將渾身雄厚的內力引向龍淵劍,劍得真氣滋養,紅光更甚,宛如一條火龍,在人群中游走。蘇雲起飛身一躍,極為迅速的劈出一劍,劍氣瞬間轉變為猛烈的殺氣,橫掃人群。鮮血爆射而出,如同天降血雨,大地殷紅。

地上屍體成山,肉末橫飛。打鬥似乎已經變成了屠殺,蘇雲起的劍招招狠毒、淩厲,正殺的興起時,忽聽朱溪一陣嬌喝,原來她被鬼煞纏住,似已受了傷。

蘇雲起截過方楚天,囑咐江寒袖道:“去保護朱溪!”

江寒袖聞言,立即趕到朱溪身邊,與鬼煞廝打起來。

蘇雲起右手一擡,連翻數個劍花,頓時一陣熾烈的熱風刮過,劍氣似回旋之雪,朝著方楚天逼去。

方楚天身形一頓,提起內力,劍尖一挑,將劍氣悉數化去,蔑視道:“‘流風回雪’已經被老夫破了。蘇雲起,還有什麽招式,盡管使出來。”

蘇雲起的眼裏透著森冷的寒意,左手劍指,手臂曲與胸前,右手微動,劍氣如風月之光,再一次擊向方楚天。只是這一次,速度更快。

蘇雲起從來不知道白色可以耀眼奪目到這種程度。

那一閃而過的白,卻偏生是他生命裏最絢爛的色彩,純粹到驚心動魄。

目光在人群中不斷搜索,直到看清秦泠雪的身影時,他如同剛剛參加了一頓饕餮盛宴的乞者,露出無比滿足的神情。

忽的,一陣熱辣的疼痛感從胳膊處傳開,蘇雲起低頭一看,胳膊已被利刃劃傷。方楚天正噙著一絲陰笑看著他。

蘇雲起只覺一陣頭暈目眩,兵刃有毒!

見他身形晃了晃,方楚天道:“蘇雲起,你已經中毒了。最好不要再妄動內力,不然只會死得更快!”

眼見幾位護法開始落在下乘,蘇雲起那顧得了這許多?急忙催動內力,又與方楚天鬥了起來。

方楚天道:“你既然趕著投胎,我就成全你!”

話音未落,就見蘇雲起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隨即伏地,口吐鮮血。

方楚天道:“你若不動還能活半個時辰,如今只怕連一刻鐘都撐不下去了。”

“卑鄙!”蘇雲起嘶啞道,“就算是死,本閣主也要拉你陪葬!”

蘇雲起正要勉力起來,卻被人連點住幾處大穴。

“別動。”清冷的聲音如三月的春風,吹開了蘇雲起心頭原本逐漸枯死的花朵。當那如雪的白色闖入眼底,他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這一刻,就算是死,蘇雲起也心滿意足了。

秦泠雪接過劍,蘇雲起怔怔地盯著他,心中萬般不舍,卻依舊毫不留情道:“你回來做什麽?!不是叫你走了嗎?還不快滾!”最後一句,蘇雲起是吼出來的。他如今受了傷,已經不能再保護他了。

秦泠雪淡淡道:“等你們無礙了,我自會走。”

“泠雪,快走!你打不過方楚天,趁著混亂,快點走,好不好?”蘇雲起的語氣從命令變成乞求。

秦泠雪略過他的話,對方楚天道:“這麽多年的恩怨,今日你我徹底了結。”

方楚天道:“秋心,你不是我的對手。只要你殺了蘇雲起,我就放過你,怎樣?”

“休想!”

同樣一柄劍,同樣的招式。只是不同人出手。

方楚天的腳卻如生了根一般,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長風哀嚎,天地晦暗。

劍氣層層疊疊朝他壓來,似要把他壓進塵埃裏。刺目的紅光中,方楚天只覺胸口一涼,渾身的血液便朝著那個地方聚集而去。

倒地之前,他似乎看到李清遠站在不遠處,笑著對他招手,一如他們初次見面。

解決了方楚天,秦泠雪提劍加入戰局,情勢瞬間逆轉。

眾人正震驚於他武功的突飛猛進,卻聽見一人叫道:“閣主暈倒了。”

花樹年忙抽身而出,趕到蘇雲起身邊,一探脈搏,頓時大驚失色,“閣主中毒了,是刺心。”

瞧見花樹年的神色,眾人皆是心驚,秦泠雪更是焦急道:“銀針蘭呢?快餵他服下!”

花樹年面露悲色,搖搖頭,“晚了,閣主怕是不行了……”

趕來之前,秦泠雪設想過千萬種情景,唯一沒有想過這種。所以,他有些轉不過彎,困惑道:“不行了是什麽意思?”

“耽擱的時間太久。最重要的是,閣主剛才又催動了內力,毒素已經侵入心脈,回天乏術了……”花樹年餵蘇雲起服下一顆藥丸,悲戚道:“副閣主好好跟閣主告個別吧。”

告別?

秦泠雪恍惚了很久,就是說以後再也不會有人黏在他身邊了?再也不會有人為他遮風擋雨了?再也不會有人在他耳邊不停地叫“泠雪”、“泠雪”了?

……

他跪在地上,扶住蘇雲起,把他抱在懷裏,理順他的頭發,又用袖口掉他嘴角的血漬。

蘇雲起幽幽轉醒,看到秦泠雪輕顫的雙眼,微弱道:“泠雪……你真的回來了。”他努力的把頭埋進秦泠雪的懷裏,深深吸了口氣。

是泠雪的味道,讓他日思夜想的味道,讓他眷戀到想哭的味道。

秦泠雪強忍著將要洶湧而出的眼淚,微微一笑道:“嗯,我回來了。”

“不要再走了,好不好?我很想你……”

“好。”秦泠雪把他緊緊抱在懷裏,感覺到他的生命在一點一點的流失,他難過的把頭埋在蘇雲起的發間,“我不會再走了。以後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蘇雲起緩緩點點頭,“泠雪,你還怪我嗎?”

秦泠雪吸吸鼻子,搖頭道:“不怪。我從來都沒有真正怪過你。我只怪自己……來的太晚了。”

蘇雲起有些虛弱地笑了笑,似不信般,又問了一遍:“真的不怪我?”

“真的。”

仿佛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蘇雲起長舒了口氣,“泠雪,我有些困倦,想睡一會兒。”

……泠雪,我怕我再也無法擁抱你了。

“嗯。”秦泠雪的眼淚再也無法抑制地往下落,他死命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雲起……”

“嗯?”虛弱到幾近無聲的聲音,還在拼命地想要回應他。

“我愛你。”

感覺到懷中人一沈,秦泠雪頓時泣不成聲。他不敢低頭去看,不敢低頭確認,不敢相信與他的羈絆如此之深的一個人,就這樣棄他而去。

“外面風大,我帶你回去。”

山路陡峭。

寒風刺骨。

懷中人沒有一絲生氣。

看不到陽光的前路。

無處可躲的寒冷。

……

所有的一切,都在叫囂著要刺穿他,撕裂他。

把蘇雲起放在臥房的床上,秦泠雪趴在床沿邊,探手撫上他的臉,一遍遍誘哄,“雲起,快醒來。”

“雲起,快醒來,別鬧了,好不好?”

“醒來,雲起。”

“不要這樣了……我真的害怕了……你醒來,好不好?”

“求你……不要嚇我……”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安靜的可怕。

絮絮叨叨的聲音越來越弱,到最後,細不可聞。秦泠雪牽著蘇雲起的手,坐在床前的地上,低聲的哭泣。

孤單深入骨髓。

好像這世上只剩他一人了。空曠。無邊。無聲。死寂。

雲起,你怎麽可以丟下我?

怎麽放心丟下我?

怎麽舍得……丟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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