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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已經將他們的奸情寫的明明白白了!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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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娃娃端著茶盤走過來,小小的身子,此刻在他眼中卻是那般高大。

“你是誰?”那領頭的孩子看到女娃娃,眼睛都直了。

孩子雖小,但審美不差,都喜歡好看的人。

“我是誰,用得著你管?”盼晴豎起眉眼,好看的小臉上顯出幾分怒色。

“你認識她,是伺候的小丫鬟。”有小娃娃指著盼晴道。

盼晴抿唇,朝著那說話的娃娃瞪眼。

娃娃被唬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

那領頭孩子登時就挺起了胸脯,“一個小丫鬟,居然敢這麽跟我說話。”這領頭孩子有些事也懂了,知道丫鬟和主子的區別。他家裏頭的丫鬟可都是任由他打罵的。

不過他卻是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丫鬟,不像丫鬟,倒像是他前幾日看到了那個官宦人家的姐兒。

“我不止這麽跟你說話,我還要潑你呢!”盼晴直接就把漆盤裏頭裝著的茶朝那領頭孩子潑了過去。

茶盞裏的茶剛剛從茶室裏端出來,尚帶熱氣,那領頭孩子被燙的不輕。“嗷嗚”一聲就哭開了。

這時候,那些原本躲在房廊角落處避風的丫鬟、婆子們突然就都冒了出來,急急的領著那孩子去換衣裳、抹藥膏。

方才陸生謙被欺負的極慘,這些丫鬟、婆子們都不管,盼晴只潑了那領頭孩子一碗茶,這些丫鬟、婆子們就跟天塌了似得。

“小賤蹄子,誰都敢潑!”老嬤嬤一邊吃力的抱起那領頭孩子,一邊朝盼晴怒斥。

盼晴梗著脖子,聲音清脆,“我便是潑了,你又能拿我如何。當心我告訴老祖宗,你們這群腌臜奴婢欺負三少爺。”

老嬤嬤被一個小丫頭唬住,罵罵咧咧的帶著那領頭孩子去了。

自長平長公主去後,英國公府如今雖不如往昔,但餘威尚在,老嬤嬤自然不敢輕易得罪。

領頭孩子一被帶走,其餘的孩子各自四散,誰都不敢惹這看似玉粉,實則兇悍的小姑娘。

盼晴走到陸生謙面前,蹲下身來替他拉扯好衣裳,“謙哥兒,你沒事吧?”

陸生謙哆嗦著穿好衣裳,趴在地上,擡手指了指不遠處的輪椅。

盼晴趕緊替他將輪椅推過來。

小小的人,吃力的把嵌在雪地裏的輪椅挖出來,然後用寬袖擦拭幹凈,拂去雪水,再用了吃奶勁的把陸生謙給扶上去。

“謝謝你。”陸生謙低著腦袋,聲音細弱蚊蠅。

盼晴卻是不樂意的道:“謝我做什麽?你日後再被欺負,可沒人再來幫你了。”

陸生謙穿著淩厲的衣袍坐在輪椅上,外露的肌膚上滿是青青紫紫的傷痕,身上浸著濡濕的血漬,整個人凍得發抖,連坐都坐不住。

盼晴看著不忍,想起屋子裏頭的熱鬧場景,覺得這三少爺若是如今進去,怕是會惹人嫌棄,便道:“我推你去茶房吧。”

盼晴現跟著一個大丫鬟在茶房裏頭做事,因為容貌生的好,又慣會說話,所以很得陸老太太的喜歡。

英國公府三房都未生的半個女兒,故此,陸老太太將盼晴視作她的半個女兒寵著。整個院子裏頭的丫鬟、婆子們知道盼晴這小妮子後頭有靠山,平日裏也不敢跟她吆五喝六的。

盼晴小大人似得帶著陸生謙去了茶房,給他端茶暖身,取了一套自個兒的外袍套在身上。

陸生謙一路都沈默著,時不時的看一眼在自個兒身邊忙碌的盼晴,突然小小聲的道:“你來跟著我,好不好?”

盼晴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嬌俏的眉眼一挑,居高臨下的看著陸生謙道:“我若是跟著你,也與你一般受旁人欺負嗎?”

陸生謙頹喪的低下頭,沒有說話。

盼晴雙手叉腰,看著眼前的三公子實在可憐,甚至生出幾分同病相憐之感。

初進英國公府時,盼晴確實是不習慣的。這英國公府雖是高門大戶,但裏頭的齷齪卻是不少。老嬤嬤倚老賣老,丫鬟以大欺小,盼晴沒少被吆五喝六的折騰。直到她心思靈動的攀上陸老太太,才算是混到如今。

“你是英國公府的三少爺,那些不過都是宗塾旁支的孩子,平日裏巴結你都來不及,你怎麽任由他們欺負?我若是你,便將他們揍得滿地打滾。”

“這樣不好……”陸生謙捧著手裏的茶碗,那暖融融的熱度直融化了他的心。“先生說,君子動口,不動手。”

“什麽君子動口,不動手。迂腐,胡扯!你這樣任由他們欺負才是好嗎?我告訴你,你便是明日將他們都打折了腿,都沒有一個人敢說你的不是。”

盼晴是個女娃娃,年紀又小,雖因著生的幹凈齊整,嘴又甜,呆在陸老太太身邊受了青睞,但若不是這性子,受到的欺負怕是要比陸生謙這個三少爺還多。

“我,我不行……”陸生謙懦弱的低頭。一副令人恨鐵不成鋼的怯弱模樣。

“我教你。”盼晴一把攥住陸生謙的小手,從腰間荷包內掏出一把巴豆遞給他道:“喏,給他們加到茶水飯食裏,保準他們吃完了以後拉的連路都走不了。”

往常那些老嬤嬤欺負她時,盼晴便是這麽幹的。

說完,盼晴看一眼陸生謙,叮囑道:“你可不能說這是我教你的。”

“嗯。”陸生謙握著那巴豆,小小幅度的點頭。他那張臉在暖爐的溫度下漸漸回溫,僵硬的身體也逐漸恢覆知覺。

盼晴的衣裳雖然小,但陸生謙生的太過瘦弱,披在身上倒也不覺得小。

盼晴看一眼陸生謙那頭亂發,揮了揮小胖胳膊,替他將頭發給梳攏整齊。雖然手藝不算太好,但好歹是能讓陸生謙見人了。

茶房裏茶香裊裊,陸生謙有些自卑的低頭擦了擦臉,盼晴卻是驚奇道:“原來你長的不醜啊。”

英國公府裏頭流傳著陸生謙的事,說他自小出生便腿腳不便,五歲了還不會走路,一定要用輪椅代步,生的也是難看至極,所以二房雖只這麽一個嫡子,但根本就不重視他。

盼晴聽的多了,便也以為這陸生謙是個醜八怪,沒想到今日一見,卻是好看的。

小娃娃雖不懂什麽大的審美觀,但好看不好看還是能分得清的。

從來都沒有人說過陸生謙生的好看,他吶吶擡頭,看向盼晴。

燈色下,小姑娘那張圓圓的小臉上嵌著一雙細長的眼,微微上挑時露出不屬於幼童的銳氣。這是一個牙尖嘴利,心比天高的小丫鬟,瞧著竟是比那些房裏的姐兒都還要厲害些。

“你瞧什麽?”

“你都不怕的嗎?不怕他們打你。”

“我自然是怕的。可是你怕就有用了嗎?你越怕,他們只會越欺負你。”盼晴才不會說她剛才幫陸生謙的時候也怕的腿腳哆嗦。

陸生謙捧著茶碗點頭,聲音細細道:“我知道了。”

盼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又道:“你平日裏若是受了欺負,打不過又罵不過的時候,便去尋老祖宗告狀。你與老祖宗可比我親多了。再說了,如今你親娘執掌公府中饋,那些丫鬟、婆子們都巴著你們二房呢。你怎麽一點都不懂?”

陸生謙自然不懂,因為沒人教他。

“我懂了。”他擡頭,看向盼晴,雙眸熠熠,“你喚什麽名兒?”

“我叫盼晴。”盼晴的聲音略尖,但細聽下卻透著一股童稚的柔意。就跟她的這個人一樣。

陸生謙的臉上顯出笑來,他道:“我知道了,盼晴。”

這其實只是盼晴拔刀相助中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但她沒想到,再見這位二房的少爺時,這斷腿二少爺還是懦弱的讓盼晴恨不能將人從輪椅上拎起來好好的教訓一頓。

“我不是說了嗎?若是有人打你,罵你,你要打回去,罵回去。就算打罵不回去,告狀你總會吧?”

陸生謙盯著盼晴,臉上帶著笑,羞澀的搖頭。目光執拗而真誠。

“還笑?你還笑的出來?你是傻嗎?”盼晴伸手,狠狠的捅了捅陸生謙的腦袋。捅完以後覺得心虛,又威脅道:“不準說出去!”

隨著年紀漸長,盼晴也知道了丫鬟和主子的差別有多大,她雖一貫囂張,但極知道分寸。也只有在陸生謙面前,看到他那張面團捏出來似得暖和臉時,才會無端生出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怨恨來。

真是怎麽教都教不會,愁死她了!

明明是個身份尊貴的貴公子,偏偏比她這個丫鬟活得還窩囊。

“晴兒別生氣,我給你帶了糕點。”陸生謙將蓋在膝蓋上的薄毯子揭開,露出裏頭用油紙包仔仔細細包紮好的時令糕點,遞給盼晴。

盼晴是個丫鬟,主子們用的東西她不是常能吃到的。而陸生謙雖不得寵,但因著其親母如今執掌公府中饋,丫鬟、婆子們倒也是沒短了他的吃食。

盼晴嫌棄道:“外頭那麽冷,早涼了吧。”

“不涼。”陸生謙將其遞給盼晴,“我替你溫著呢。”剛剛出爐的糕點,就這樣被陸生謙不怕燙的貼著衣袍蓋著薄毯子帶了過來。

盼晴瞧著少年那生的清瘦的眉眼,突兀紅了臉。

兩人雖是主奴,但平日裏倒也處的不錯。如今的盼晴堪堪十四,卻生的好看,尤其是那風流身段,窄肩細腰的惹人垂涎。再加上在老祖宗身邊教養出來的氣質涵養,尋常男子瞧見都會忍不住的都看幾眼。

這幾年,陸生謙越發的深居簡出,平常不出門,若是出來,也就是來瞧瞧陸老太太,給老人家請個安,然後順便看看盼晴。

少年的身量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開始長起來了,雖然依舊是那副弱不禁風的病弱模樣,但好在是磕磕絆絆的長大了。

盼晴看著眼前的陸生謙,只覺得自己操心的跟老母親一樣。

“外頭冷的厲害,待雨停了你再走吧。”盼晴將糕點吃完,拍了拍手從繡墩上起身,替陸生謙抱了一條毯子過來,替他覆在身上,叮囑道:“茶房裏不會有人來的,你且安心呆著,我去瞧瞧老祖宗。”

對於這個不管走到哪裏,都是一副“我很好欺負,快點來欺負我啊,不欺負一頓就會吃虧上當”臉的三少爺,盼晴實在是無力吐槽。

明明生的比她都要高了,卻偏偏每次都喜歡往她身後躲。

陸生謙點頭,看著盼晴離開。

毯子上帶著清甜的脂粉香氣,陸生謙埋首,蒼白的面容上浮現出一抹笑來。

守在茶房外頭的小廝見盼晴走了,這才戰戰兢兢的推門進來道:“二爺。”

陸生謙收起臉上的笑,輕咳一聲,“怎麽了?”

小廝露出一副欲言又止之相。

陸生謙皺眉,道:“說。”

“二老爺養了個外室,那外室肚子裏的孩子都八個月了,聽說是個男胎……”二老爺陸陽東是個沒什麽本事的男人,就靠著英國公府的家底和二夫人帶來的娘家嫁妝過活。

先前是二夫人攔住不許二老爺納妾擡姨娘,但因著二夫人只生了陸生謙這麽一個腿腳不便的兒子,故此,在陸老太太的暗示下以及二夫人久久沒有動靜的肚皮下,二夫人終於是給陸陽東擡了一個姨娘。

只是那姨娘不爭氣的緊,肚子裏怎麽都留不住孩子。連著掉了三個孩子後,陸陽東便起了心思,在外頭置辦了一個外室。

原本只是一個小小的外室,陸生謙根本就不將其放在眼裏,但若是有了胎兒,還是個男胎……

少年清俊的眉眼陡然暗沈下來,他轉頭看向小廝。

小廝哆嗦著低頭,根本就不敢跟陸生謙對視。

“很好。”少年眉目舒展,聲音輕細道:“你知道該怎麽做。”

“可那是八個月的胎,若是強行打掉,定母子皆不能保全性命……”

“那又如何?”陸生謙打斷小廝的話,臉上笑意更柔的又問了一遍。“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呢?自家公子何時是個心慈手軟的人了?只除了對盼晴那小丫鬟……

小廝領命去了,茶房裏只餘陸生謙一人。

他搖著輪椅,慢吞吞的晃出去,正好看到盼晴從房廊拐角處過來。陸生謙臉上剛剛揚起溫柔笑意來,卻是看到盼晴被前來跟陸老太太請安的一個公子擋住了路。

那公子生的膘肥體壯的穿著一身白衣,襯得原本就肥碩的身體更是跟頭泡腫了的豬似得。

陸生謙雙眸微瞇,搖著輪椅過去。

那邊,盼晴面露厭惡,“陸公子,你這是做什麽?”

眼前的男子名喚陸史,是陸家旁支中的一位嫡出公子,因著關系還算親近,所以時常來公府內拜見陸老太太。只是這陸史醉翁之意不在酒,每次來必要跟盼晴來一場偶遇。

然後硬要拉著人看看你雪,看看雨,看看花。

盼晴最是不耐煩應付這種人,但因著人家是主子,她是奴婢,就算是她敢擺臉色,卻也不敢真的跟這群公子哥們起沖突,只得避開。

只是今日卻是不湊巧,正被逮了個正著。

陸史拽著盼晴的胳膊,指尖油膩的在盼晴滑嫩的肌膚上細細摩挲,臉上顯出垂涎神色。

盼晴雖只是個丫鬟,但容貌生的好,身段又是個極風流的,陸史每次瞧見都心癢癢的緊。

“陸公子,請自重。”盼晴擰著細眉,雙眸輕挑,眉眼透出股尖銳的鋒利來。卻不知自己此舉,只更添幾分風情。

陸史身旁早已有通房,知曉其中滋味,他心癢難耐的看著盼晴,恨不能登時就按著人酣暢淋漓的來上一場。

“本公子可比陸生謙那殘廢厲害多了,你若是嘗了,定然會樂不思蜀的。”

“你在胡說些什麽!”盼晴對於陸史的汙言穢語厭惡至極。說她便罷了,將陸生謙扯進來作甚?

“怎麽,敢做卻不敢讓人說了?我可瞧見了,你每日都將那殘廢帶進茶房裏,是要做什麽?還不是做那見不得人的事?你放心,只要你隨本公子一次,本公子保準比那殘廢伺候的你好好的。”

說完,那陸史就去扯盼晴的腰帶。

盼晴被唬了一跳,她平日裏雖囂張,但說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平日裏多是只紙老虎,哪裏見過這陣仗。

“住手。”身後傳來一道細啞的聲音,陸史扭頭看去,卻見陸生謙坐在輪椅上,面色蒼白。

陸史登時便笑了。

“你這個殘廢還想英雄救美不成?你這樣硬的起來嗎?”陸史嘴裏說著渾話,被他拽住的盼晴趁機狠狠扇了他一巴掌。陸史反推一把,盼晴跌撞著摔倒在陸生謙懷裏。

陸生謙伸手攬住盼晴纖細的腰肢,垂眸貼著她的身子。

陸史被盼晴扇的偏了頭,臉上火辣辣的疼。

“好你個賤蹄子,今日看本少爺不好好教訓教訓你!”陸史朝著盼晴和陸生謙就踢了過去。

陸生謙推開盼晴,硬生生受住陸史一腳,連人帶輪椅的摔倒在地上,“哐當”一聲極響。

“二爺!”盼晴急忙忙的爬起來去扶陸生謙。陸生謙虛弱的靠在盼晴懷裏,垂著眉眼,面色慘白。

“這是怎麽回事?”主屋門口的厚氈被掀開,陸老太太面色冷凝的出現。

陸史面色一變,剛想說話,就聽盼晴哭訴開了,“老祖宗……”

“老祖宗,咳咳……”陸生謙打斷盼晴的話,語氣虛弱道:“是地上太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無礙的。”

盼晴紅著眼,暗地裏惡狠狠的掐了一把陸生謙。

陸史原本驚惶的神色瞬時消失,對於陸生謙的識相非常滿意。

陸老太太皺眉,明知發生了什麽事,卻也沒有過多詢問,只道:“去尋個大夫看看,別傷到了筋骨。”

“是。”陸生謙被盼晴扶起來,他重新坐回輪椅上,身上的袍子都臟了。胸口印著陸史的腳印,黑發垂散,整個人看著狼狽可欺。

陸史趾高氣揚的跟著陸老太太進了屋子,盼晴怒氣沖沖道:“你怎麽不讓我跟老祖宗說呢?”

“不要多起沖突。”陸生謙垂著眉眼,看著盼晴握著自己的手,暗暗勾了勾唇。

真軟。

對於陸生謙的懦弱,盼晴實在是恨得牙癢癢,但翌日卻傳來了那陸史暴斃在花街柳巷的消息。說是尋歡作樂時竟去看什麽鬥犬,硬生生被那惡犬撕咬下了一只胳膊,最後沒救回來,生熬了一夜就去了。

英國公府二房院內,陸生謙慢條斯理的撫過面前的錦盒,將其打開,裏頭赫然便是一只血淋淋的手掌。

小廝站在一旁,暗暗攥緊雙手,渾身發寒。

這只手,那日裏不過觸了那盼晴小丫鬟的胳膊,便被從人身上硬生生的撕扯下來,現在上頭還帶著碎肉,簡直是……

“將肉去幹凈,剔出骨頭,我要制藥。”蓋上錦盒,陸生謙的臉上毫無波瀾。

“是。”小廝領命去了,走到門口時止不住的回頭,看到自家主子坐在窗欞前,面容柔和似月。

這位二爺,比起那位渾身清冷的大爺更像一位溫潤君子,可旁人哪裏知道,他手下的人命,怕是比起那位大爺都多。

對於陸史的死,陸史家雖然傷心,但卻因著尋不出證據,所以只得硬生生的咽下這口氣。

至於英國公府二房的這位二爺,雖先前與陸史起了沖突,但他被陸史踹翻都不敢吭聲,也不敢跟陸老太太告狀,這樣的孬種,誰都不會將這事懷疑到他頭上。就連盼晴都因著陸生謙的怯弱,好幾日沒理他,還是陸生謙用糕點哄了半個月才哄好的。

“你日後,可不能再如此窩囊了。”盼晴教訓道。

“好。”陸生謙柔和的笑著。

☆、第 153 章

立冬的天,氣溫驟降。皇城內外只一夜便被披上了一層細薄濃霧。

崋嶗就是在這個時候進宮的。作為最低劣的骯臟物, 那種隨意被人踐踏侮辱的無根之人。

如今, 他進宮已有三載, 依舊還是一個底層小太監。他每日裏要幹很多的活, 常常吃不到飯。故此, 雖然他已經十二歲了, 但身體卻瘦的厲害,看上去比十歲孩童還不如。

寬長無邊的宮道上, 積攢著昨夜的溯雪。崋嶗穿著細薄的太監服,跪在地上, 正在鏟雪。

天氣很冷, 但是沒有人會來關心他們這些小太監, 便是被凍死了, 也只是拉到亂葬崗裏胡亂埋了而已。或許,都不會有人來替他埋屍。

崋嶗攥著手裏的細雪,低低的垂著頭。

母親臨死前告訴他,逃的越遠越好, 永遠再也不要回到羯族, 這個吃人的地方。崋嶗聽話的跟著養大自己的嬤嬤逃了出來。可是羯族王後卻對他窮追不舍, 勢要將他置於死地。

崋嶗不懂, 他不過一個私生子,連個名分都沒有,那羯族王後為何恨他至此?可能這就是皇族間的殘酷吧。殘酷到連一個小小的私生子都不願放過,生恐日後成為心頭大患。

嬤嬤費盡銀錢, 將他送入了宮,頂替了一個名喚“崋嶗”的落魄世家公子。

從此,便再沒有羯族石勒這個人了,取而代之的是皇城內那個因為被家族連累而入宮為宦的落魄世家公子崋嶗。

作為以世家公子身份進來的罪奴,崋嶗先前總是被欺負。這些底層的小太監們被除了根,又跟老太監們混的久了,都有自己的那套生存法則。

他們欺辱比他們新來的太監,尤其在聽說崋嶗先前的身份後,再奴役起他來時便更覺心中暢快無比。

崋嶗記著嬤嬤的話,安安分分的被欺負了三年,他原以為他忍著便行了,卻沒想到,那群人越欺越兇,甚至越發變本加厲。

不僅將他太監服裏頭的棉絮抽了出來塞了雪團,還將他的靴子給鑿穿了。

冰天雪地裏,崋嶗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凍得渾身僵直,就感覺只要再半刻,他便能跟著母親一道去了。

可是他不能死,他還沒回羯族,他還沒將那群人殺幹凈,他怎麽能死呢?

崋嶗用力挪動自己僵硬的膝蓋,硬挪到墻根,然後撐著宮墻站起來。

宮墻上貼著冰冷的殘雪,崋嶗卻不知現在是那墻冷還是他的身子更冷些。

順著墻根往裏走,崋嶗想,如今的他,只要一口熱水都好,只要能給他一口熱水,他便能活下去。

興許是崋嶗幻想的太過認真,他突然便聞到一股細膩的甜香。

崋嶗不知道他走了多久,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麽地方,他只是跟著意識,循著自己的**往前走。然後,他看到了一間不大的廚房,收拾的齊整幹凈,裏頭的宮女和嬤嬤們打扮的幹凈暖和,正圍在小爐邊說話。

看模樣,這可能是某個偏僻宮殿裏頭的小廚房。興許是外頭實在太冷,大家都不願意出來。也興許是崋嶗的運氣好,他就這麽進來了,並沒有被人阻止。

廚房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有濃郁的香味從裏面傳出來,讓已經兩日只吃了半個饅頭的崋嶗餓得痙攣。

越靠近廚房,便越暖和,崋嶗躲在角落,不敢上前。他知道,只有等這些宮女和嬤嬤們走了,他才能進去偷些好吃的。

崋嶗知道這很冒險,可是如果現在不偷,他就要死了。

與其餓著死,還不如做個飽死鬼。

小廚房裏嬉嬉鬧鬧的聲音越發模糊起來,崋嶗餓的面色青白。他使勁蜷縮在墻角,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寬袖。

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就能吃了。

正當崋嶗高度集中精力催眠自己的時候,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戳了一下。

崋嶗精神一緊,整個人下意識的渾身僵直起來。他已經預想到自己被老太監發現,然後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扔到亂葬崗裏面的畫面了。

畢竟只是一個才十二的孩子,崋嶗緊張的呼吸僵直,根本就不敢往身後看。

“毛毛。”身後傳來一個軟糯糯的聲音,崋嶗突然渾身松懈下來,他轉頭,就看到一個玉娃娃。

穿著大紅色的襖裙,梳著小揪揪,一雙眼純澈幹凈,整個人胖乎乎的能看到三層小下巴。

這是個長的好看,但是又胖的十分富態的畫上娃娃。就像是他看到過的老太監房裏置著的觀音身後跟著的那個抱魚的童女。

“毛毛。”奶娃娃很小,說話時口齒不清的只會這兩個字。她伸手攥著崋嶗被雪水浸濕的頭發,整個人貼上來要抱。

崋嶗渾身都很冷,這麽個軟綿綿的東西貼上來的時候,他僵直著蹲在那裏,根本就連動都不敢動。

好暖和。

“毛毛。”奶娃娃依舊在重覆著這兩字,這時候的崋嶗還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後來他才知道。這是小公主養的那只兔子的名字。

昨夜,管事宮女臨睡前將小公主養的那只白毛兔子放到了院子裏忘記抱進屋子。第二天起來那只兔子就被凍死了。管事宮女為了掩蓋罪證,直接就將那只白毛兔子提到了小廚房來,如今小爐子裏燉著的那只就是。

而晨起的小公主久尋不到兔子,便顛顛撞撞的從屋子裏頭出來,看到蹲在小廚房一角,身上濕漉漉浸著雪水,頭發、眉眼都被溯雪沾染的跟個白胡子小老頭一樣的崋嶗時,天真的以為這就是她的那只兔子。

只不過吃的太多,胖了。

崋嶗雖然不知道這位小公主為什麽會把他這個人認成一只兔子,但是托了這位小公主的福,崋嶗得到了在北海池伺候的機會。

北海池就是小公主的宮殿。

那日裏,崋嶗被小公主揪住,他抱著懷裏的小公主僵在那裏,跟在小公主身後的老嬤嬤聞聲過來,看到跟小公主黏在一起的崋嶗,登時就變了臉,上來就要打,卻被小公主的嚎哭聲給唬住了。

“不打毛毛,不打毛毛……”平常人家的孩子在安平公主這個歲數時已經能跟大人對話如流了,但這位小公主卻依舊連話都說不清,走路還要宮女攙著,也就爬起來快些。

若非這奶娃娃是公主,定是個被嫌棄的命。

但好在,這奶娃娃是個公主,即使宮女和嬤嬤們不願伺候她,也要安安靜靜,乖乖巧巧的伺候她。

崋嶗太冷,他的身體僵的動不了,只能任由那小公主撲在他身上,聲音軟綿綿的哭。

滾燙的淚珠砸在他臉上,融化了臉上的雪水。崋嶗輕動了動被凍成紫色的唇,頭頂豆大的淚珠滑下來,順著他的面頰融化在唇角,他嘗到一股鹹澀的甜味。

真的是又鹹又甜,又冷又暖。

擁著他的身體是那麽暖,就像是冬日裏的太陽,帶著甜甜的奶香。崋嶗努力睜開眼,他看到小公主哭紅了眼,揪著他的頭發,聲音抽噎著說話,“摸摸頭,摸摸尾巴……”

崋嶗想,他沒有尾巴,這可如何是好?

幸好,小公主立刻就被抱走了,小宮女端著煮好的兔子肉來給她吃,小公主一邊哭,一邊說,“真香。”

因為小公主的執意,所以崋嶗被調。教了一番,送到了北海池。

被洗涮幹凈的崋嶗跪在小公主面前,不敢擡頭。眼前裹成圓球的小公主在他面前蹲下來,奇怪的看他。

毛毛沒有毛了,也沒有尾巴了。

小公主有些失落,崋嶗咬牙,從寬袖內取出用棉絮捏成的粗糙兔耳朵,戴在腦袋上,面色緊張的盯著小公主看。

小公主頓時大喜,毛毛長大了,她終於能騎著他了。

崋嶗在北海池,被小公主騎了三年,在他十五歲的時候,終於擺脫了這件羞恥的差事。其實這件差事比往常崋嶗幹的那些粗活好拿捏多了,只是這小公主年紀太小,嘗嘗騎著騎著崋嶗就感覺自己背部一片濡濕。

好吧,年紀尚小,這能理解。

只是這睡覺都要抱著兔子的習慣卻是不大好。太監被認為是汙穢的東西,怎麽可能上公主的床。

所以崋嶗只能面朝下的跪在榻上,待小公主睡熟了,才能偷偷摸摸的下來。

有時候這一跪便是一個時辰,崋嶗雖已經習慣,但還是架不住下來後便僵直了腿腳,走路跟個木乃伊似得詭異。

小公主的日常很簡單,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吃喝拉撒睡。

作為皇帝最寵愛的小公主,即使這位小公子腦子有病,她也是皇城內最尊貴的小公主。只要皇帝在一日,她便能一直衣食無憂。

小公主不太會講話,皇帝想盡了辦法,最後卻以失敗告知。

崋嶗被小公主揪著頭發,跪在榻上,他看著小公主日漸褪去嬰兒肥的小臉,想著小公主不是不會講話,她只是不願意講話。因為她知道自己講話跟旁人不一樣,小公主雖然腦子不好使,但卻格外敏。感。

崋嶗原本也是個寡言的人,但為了讓小公主能講話,硬生生把自己操持成了一個老媽子。每日裏對著小公主絮絮叨叨的說話,說些可有可無的東西,效果還是有的,小公主願意對著他笑了。

那日裏,崋嶗覺得冬日裏最暖和的太陽也不過如此了吧。

小公主依舊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每天擼擼貓,摸摸兔子,日子過的開心的不得了。

小公主的院子裏有很多毛絨絨的小動作,大多是她從小廚房裏救出來的。自從知道了小公主這個習慣後,送進北海池小廚房裏頭的東西都要被拔光毛才能進來,尤其是兔子,只能切成塊。

這是近日裏被提拔為小公主的貼身太監的崋嶗公公親自吩咐的。他絕對不容許任何一只兔子威脅到他的地位。

原本小公主是可以很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的,她可以嫁一個愛她的夫婿,不介意她的腦子,只喜歡她的單純。

但是可惜,老皇帝身體不行了,那些牛鬼蛇神便都出來了。

彼時的小公主才堪堪及笄,作為老皇帝唯一的女兒,她自然是被那些世家子弟盯上了。

雖然小公主腦子有病,但她是皇帝的女兒,娶了便能平步青雲。若能誕下一子,便是老皇帝的嫡親外孫兒,還能競爭一下皇位。

崋嶗近日裏亦步亦趨的跟在小公主身邊,將人看的很緊。

除了北海池,小公主還喜歡很多花的禦花園。在禦花園裏,小公主時常碰到些吟詩作對的世家公子。

小公主不懂詩,她甚至只能識得幾個字。

當年崋嶗陪著小公主讀書習字的時候,他過目不忘,一目十行,小公主過目就忘,一行十目還沒看明白。女先生放棄了,轉而開始悉心教導崋嶗。

崋嶗被這位女先生的課業壓的喘不過氣,每當這時候,他看一眼身邊晃悠著小短腿吃糕點的小公主,想著到底誰才是公主呢?

想完,他繼續刺繡、練琴、學舞、插花……

小公主對詩詞不感興趣,她更喜歡花。後頭,那些公子哥們就開始抱著毛絨絨的小動物和花來尋小公主。

崋嶗跟小公主說,“公主,還記得奴才昨夜給您講的故事嗎?”

小公主驚恐的點了點頭,立刻縮回自己欲擼貓的手,使勁拽住崋嶗的寬袖,用力點頭,然後躲到他身後,一臉驚懼的盯著那些公子哥們看,急切的想要拉崋嶗回北海池。

崋嶗卻是沒走,細細的安撫小公主。

那些公子哥們見機會來了,紛紛上前安慰。

小公主被圍在裏面,嚇得大哭,回去後整整病了半個月。

因為這件事,老皇帝下旨懲罰了那些公子哥,並將小公主的婚事暫時擱置了下來。

皇宮畢竟是皇宮,那些公子哥們皆是外男,頻繁出入,其實其中也有皇帝故意放行的成分。

老皇帝想瞧瞧,自家的寶貝小公主到底會看上什麽樣的男兒。只可惜,小公主誰都沒看上,反而還被嚇病了。

崋嶗看著瘦了一圈的小公主,雖然心疼,但心中卻是歡喜的。

這是他的小公主,他誰都不會給。

不過哄小公主吃藥卻是件令崋嶗頭疼的大事。一開始,崋嶗好言相勸,小公主不聽不聽不聽。後來,崋嶗搬出了蜜餞、糕點、兔子肉,小公主依舊不吃不吃不吃。

最後,崋嶗沒辦法,捏著小公主的鼻子給她灌進去了。

真是操碎了他一顆老媽子的心啊。

因為腦子有病,所以小公主十分單純,小時總是被身旁的宮女騙。

那時候崋嶗還是小公主的毛毛,他就親眼看到一個宮女用一塊糕點騙了小公主一顆夜明珠。

“公主,這是不對的。”崋嶗將小公主從背上抱下來,鄭重其事道:“您是主子,他們是奴才,您想要什麽,直接拿便是,不用拿東西換。”

小公主神色疑惑的盯著崋嶗看,似乎不是很能明白他的意思。

崋嶗轉身,從正在玩球的白貓那裏將球搶了過來,然後不負眾望的被狠撓了一頓。

他將球遞給小公主,滿臉血痕的笑道:“您看,就是這樣拿。”

小公主歪頭,片刻後顛顛的奔出去,看到宮女手裏新摘下來的新梅,踮腳伸手。

宮女一頓,往後一退,避開小公主的手,笑道:“奴婢替公主放到屋子裏。”

小公主搖頭。

宮女面色有些僵。這花她是準備給自己做香囊用的。好不容易從外頭托人摘回來的,可不能這麽輕易的就給這個小傻子了。

宮女還欲用話哄騙小公主,那只被崋嶗搶了球的白貓突然炸毛,對著那宮女就是一頓撓。

小公主如願以償的得到了新梅,崋嶗想,這樣也行吧。這日後,崋嶗就被迫在毛毛的角色上又多了一項隱藏技能。

背地裏替小公主收拾那些不安分的宮女、嬤嬤。既然小公主收拾不了,便只能由他這個老媽子來了。

磕磕絆絆的將小公主養到這麽大,崋嶗看著冬日裏的暖色,想著是時候了。

那年冬日,宮廷巨變,崋嶗護著小公主龜縮在北海池一角,低調做人。直至兩年後才得到來自陸生謙的消息,在陸重行的一手安排下,帶著那瓶黑寡婦上路了。

……

塞外羯族,冰雪寒地,遙遙行來一輛半舊的青綢馬車。

馬車駛入城池,尋到一處客棧,堪堪停下便有小二前來牽馬,“客官是要吃飯還是住店啊?”

沾著溯雪的半濕馬車簾子被掀開,身形纖細的男人穿著厚實的大氅,懷裏托抱著一個睡得安穩的女子,小心翼翼的從馬車上走下來。

女子身形纖細,瞧著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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