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軒大伯的葬禮趕在了過年之前，這一天京城下了非常大的雪，路上的行人雖然沒有那麽多了，但是趕往墓園的路依然不太好走，所有人被悲傷籠罩著，一如天上那厚厚的分不開的雲層。

南歸的鳥兒早就離開了北方，只有幾只烏鴉不甘在這遍布皚皚白雪中飛行，時不時的鳴上幾聲哀鳴，無端的將人的悲傷又增加了幾分。

沈澤軒跟著大部隊一同趕往墓園，全程都沒有說話，大伯生前和他的關系也不近，他其實並沒有什麽悲傷，只是忽然想到了爺爺，心裏跟著難受罷了。

儀式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也同樣沒有多麽覆雜，他們這群親友從墓園回來的時候，天色還沒有黑，他不放心的守在爺爺身邊，怕他因為悲傷過度而有什麽意外，寸步不離的樣子，讓沈老爺子心裏也有些五味陳雜。

“你大伯家的哥哥，出了國這些年就沒再回來看我，要不是我給打的電話，八成他爸死都不會回來，你將來可不能學他。”老爺子也是很疲憊，靠在沙發上耷拉著眼睛，毫無精神。

沈澤軒心裏有點酸，“爺爺，我不會的。”

“嗯，爺爺知道你不會，你是爺爺從小看著長大的，雖然咱們家跟關家不一樣，走的是經商路線，可這麽些年，咱家也短了誰不讀書不學禮，偏偏你大伯家的孩子一代不如一代，你有什麽想說的嗎？”沈老爺子說完，擡起眼皮看了看同樣有點失魂落魄的孫子，搖了搖頭。

“爺爺，大伯家裏的事情總輪不到我說，不過我肯定不會忤逆你們的意思的，這一點還請您放心。”沈澤軒不知道自己說出這些話的之後，內心究竟會有多麽的風起雲湧，他只知道，也許過了今天之後，他的人生又要走向另一個高度，盡管他不情願，可這也是他躲不過去的命運。

爺爺是真的累了，靠著沙發的身軀似乎沒有什麽力量，一直大手放在沈澤軒的頭頂，摩挲了兩下才終於開口，“你啊，該心軟的時候總能心軟下來，該硬的時候也能硬下心來。”

“爺爺......”沈澤軒喃喃說道。

“好了，爺爺知道你的想法，你先做出一番事業來吧，讓你那不靠譜的爹媽看看，我們沈家就算是不用聯姻也可以做到很大很好，堵堵他們的嘴。”爺爺笑了笑，慈祥的臉上帶著能夠讓沈澤軒安心的東西，“那個丫頭我也打聽了一下，是個好孩子，人家也是個書香世家，上數三代都是老師，你們要是決定了，什麽時候領過來給我認識認識吧。”

“爺爺，你說真的？”沈澤軒簡直難以想象，之前家裏還是一番死活不肯妥協的樣子，怎麽一瞬間就改變了想法，這讓他忍不住驚喜。

爺爺應了一聲，“你先做出一番成績再說吧，不是還不急麽。

“嗯！”沈澤軒點了點頭，“還不急，我還有時間。”

“我暫時不打算回去了，打算在這邊住一段時間，你和你爸媽過完年就回去吧。”爺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晃晃悠悠的往臥室走，“南方的冬天終究還是不適合我......你也別想太多，好好工作。”

“哦，好。”

沈澤軒總覺得這裏面有很多的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可這一刻，他根本無心去想那些事情，爺爺為什麽會突然提起大伯家的堂哥，為什麽突然在他的婚姻大事上松口，一切的一切他都說不清道不明，這讓他有點困惑。

沈家的大兒子過世，讓他們一家的年過的都沒有心情，就連過年要煮的餃子都是超市買來的速凍的餃子，沈澤軒一家跟著熬過初二，初三的早晨一家人便重新開著車離開了，就連中間的拜年祭視頻都是托關熠禾發給那邊主辦方的，這一個年過的非常瑣碎非常累，可還是要強打精神制定這半年的計劃。

爺爺說的非常對，只要讓他們知道不用通過聯姻，沈家也可以屹立不倒，才會真正的堵住他們的嘴。

而另一邊的關熠禾家裏也沒有張燈結彩，不過相比較往年，今年算是比較好的了，至少今年關熠禾在家裏過的年。

關老爺子一大早拉著孫子出去貼了對聯，兩人隨意的聊了聊新年的打算，祖孫倆其樂融融的樣子讓關爸爸關媽媽也很欣慰，所以就連到初三，關老爺子和關爸爸那些門徒學生過來看望的時候，家裏人臉上的笑意都沒有落下來。

關熠禾也不是傻子，怎麽會看不出來，爸爸媽媽身上的變化，從自己回來之後的十年來，今年是第十一個年頭了，家裏人從來沒有像今年這個年一樣，終於過的像個年了，家裏人圍在一起包餃子吃糖看電視，所有人都像是真正釋懷了一般。

“兒子，你以前不是不會搟皮兒嗎？這怎麽比你爸搟的還溜啊？”關媽媽有一說一，看到兒子那熟練的動作就知道肯定不是第一次做。

關熠禾的手頓了一下，“在南城的時候，我總是想起你給我包餃子包餛鈍的樣子，後來我吃了喬樂汀包的餛鈍......很奇怪，是一個味道。”

“你呀！”關媽媽將盆裏剩下的面都扔給他，“那是個好孩子，總有你傷心的時候。”

關熠禾煞有其事地點點頭，現在就很傷心，可她也是自己親手趕走的，也是他在人家千裏尋人的時候，狠心閉門不見的，他還怎麽又立場去.......

“媽，你別想那麽多，我自己有分寸。”關熠禾手上飛快的搟著餃子皮兒，沒一會兒，面板上便是一大堆，老媽看了半天，終於感嘆了一聲，就憑自己肯定是包不過來的，“老關！快過來幫忙！”

關爸爸正跟老爺子在沙發上討論最近國家對醫療界的政策，一聽到關媽媽的喊話，應了一聲，“哎！馬上就過來！”

老爺子看著一家人圍在一起包餃子，笑了又笑，這麽多年來，他一直所求的不過就這個麽，兒孫滿堂其樂融融也不過如此了。

不過，這要是再能有個重孫子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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