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魚正在思索曲庫， 還未想出來，黑色的發絲落在臉頰，帶來一陣輕微的癢意， 他一楞，還未反應過來， 已經被戚淵牢牢抱在懷裏。

大老板面容冷硬：“以後別隨便開腔。”

江緣眨眨眼：“好的呢。”

戚淵抱著江緣往外走， 他語氣淡淡：“不是壽命的事。我的意思是， 你總不能一直不走路。”

江緣詫異：“為什麽不可以？”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竟然要求一條魚自己走路！

戚淵：“……”

戚淵一頓，“那如果我不在呢？”

江緣愈發茫然：“我還可以喊十七或者石頭？”

當初在莊園， 大老板也經常出差不在，那時候他們關系還沒現在這麽好， 魚要出門時， 都是由侍從們把他抱到輪椅上去的。

之前杏花姐姐也說過， 魚會喜歡上邊緣星球的人， 所以到時候總有一個人，願意幫一幫可憐柔弱的魚魚吧？

戚淵：“……”

戚淵當然也不是這個意思。

但他唇角動了動，沒再吭聲。

前往餐廳的路途中，戚淵抱著江緣的手緊了緊。

他猩紅色的眼眸輕飄飄垂下來，落在江緣身上，看到後者正睜著那雙金色眼眸， 好奇瞧著周圍的一切。

戚淵漫不經心想，之前， 他詢問江緣和星璇是什麽關系時， 對方給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答案， 但在戚淵看來， 身為一條魚， 自小在人魚基地那種環境長大， 江緣的性格幹凈純粹是很正常的。

他把星璇當兒子，星璇可不一定是這麽想的。

畢竟近水樓臺先得月。

而戚淵之後要做的事情，確實艱難險阻，所以他給過江緣一次機會——問江緣要不要去投靠星璇。

既然這條魚沒去，而是選擇待在他身邊……

那以後就是他的了。

軍營的餐廳是大鍋飯，看起來和學校的食堂差不多，多個菜一字排開，排隊後選擇喜歡的即可。

魚香肉絲酸酸甜甜，十分開胃且下飯，番茄炒蛋色澤漂亮，配合熱乎乎的冬瓜湯，吃的江緣很滿足。

他坐在座位上，滿臉幸福地喝湯。

戚淵眉頭動了動：“你好像不怎麽挑食。”

江緣眨眼，忍不住小聲嘀咕：“基地的飯，任誰吃上個十幾年，都會受不了吧……”

恰在此時，十七等人也來到餐廳。

“老大！”

“這旁邊沒人吧？那我們就坐下了，哈哈哈。”

以往在餐廳遇到老大，他們是絕對不會和戚淵坐在同一桌的——雖說眾人心中都很敬重上將，但上將性格太冷，還是個十足的工作狂，甚至會在餐桌上突然抽查工作，讓人防不勝防。

幾人曾經還湊在一起討論過，覺得會不會是上將不喜歡他們同桌，所以故意這樣做，好逼迫他們繞道走。

但現在不一樣了。

坐在老大身邊的，可是漂亮小人魚！

誰會不想和小人魚親近呢？

嘿嘿嘿。

“小少爺。”

十七主動打了個招呼。

他端著餐盤，也不等戚淵回答，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江緣身旁，笑瞇瞇問，“我們這裏的食堂飯菜怎麽樣？”

江緣立刻點頭：“好吃！”

眾人聞言，都不禁面露笑意。

——江緣畢竟是人魚，自小養尊處優，在來的路上，他們一直都很擔心，覺得小少爺到了這邊會不會不適應生活，不想待在這裏。但看現在江緣並不怎麽排斥的模樣，覺得多少可以放下心來了。

眾人邊聊邊吃。

此時正是飯點，來餐廳吃飯的人愈發多。

有不少人都將視線落在江緣身上。

“誰啊？長得這麽好看。”

“噓，小聲點，是將軍帶回來的，之前倆人下飛船時就牽手了，這次來餐廳，你沒看見，也是將軍親自把人給抱過來的！”

“什麽——親自？抱？”

“餵，閉嘴！不是都跟你說了小聲點！”

“臥槽，那真是咱們戚上將啊？不是別人假冒的？”

“……你傻缺啊，誰能假冒戚上將。”

“也是。”

江緣喝完湯，把碗往面前的桌子上一放，他剛張望，準備看看回收餐具的地方在哪，就聽十七說：“小少爺，這些事情您都不用親力親為，餐具放在這裏就行了，我吃完的時候順手幫您一起端過去。”

他補充道，“不是給您搞特殊，將軍的餐具也是我幫忙放的。杏花和石頭也會互相放餐具，能跑一趟的事情絕不跑第二趟。”

江緣眼眸一亮：“好的，謝謝。下次我幫你放！”

十七哈哈笑起來：“好好好。”

餐具的問題解決了，小人魚當即轉頭看向戚淵：“要去飯後散步嗎？”

戚淵：“？”

戚淵的目光緩緩下移，挪到江緣的雙腿上。

江緣：“。”

小人魚無辜與戚淵對視。

戚淵垂眸：“去哪？”

“想去看看裴小姐。”

江緣湊近戚淵，低聲問，“我現在這個模樣，可以嗎？”

江緣其實有些擔憂，怕裴氤看到他的雙腿會感覺不適。

戚淵“嗯”了聲：“沒關系，她沒那麽小氣。”說完，戚淵起身，他並未直接抱起江緣，而是示意江緣上他的背。

江緣伸手攬住戚淵的脖頸。

杏花起身，給小人魚批了件絨絨的披風，笑瞇瞇說：“裴小姐在醫院那邊，途中很冷，小少爺要小心感冒哦～”

江緣搖搖頭：“將軍很熱。”

他貼著戚淵的後背，暖烘烘的，一點都不冷。

可能這也是戚淵背著他的原因？

杏花聞言一楞，掩唇笑道：“是是是。”

食堂人太多，江緣趴在戚淵背上，被那麽多人用好奇的直視，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麽，幹脆頭往戚淵的黑色長發裏一埋。

眼不見心為凈。

軍區的醫院也是一棟三層小樓，瞧著十分樸素，不過內裏幹凈整潔。

裴小姐所在病房的位置是三樓。

江緣被背著進屋時，一眼就看到裴氤躺在靠窗的床上。

她雙頰依然消瘦，神態平和，目光望著窗外因為天氣寒冷，已經只剩下枝杈的樹木，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裴氤！”江緣喊。

床上的裴氤一怔。

她飛快回頭，看到門口被戚淵背著的江緣，靠近窗戶的右手動了動，動作迅速，把什麽東西往被子裏藏了點，之後目光在江緣的雙腿上掃過，楞了半晌，說：“你來了……”

江緣重重“嗯”了聲。

他註意到裴氤的動作，因此從戚淵身上下來後，並沒有坐到裴氤藏東西的地方，而是來到另一側，開始倒豆子一樣說他最近的好玩經歷。

一旁，戚淵微微挑眉。

——這條魚，平日裏一句話都說不完，能不開口就不開口，怎麽到了裴氤面前，話就這麽多？

有那麽多能說的嗎？

怎麽在他面前就跟個啞巴一樣。

他也說不清心中是什麽滋味，忍不住腹誹幾句，掃了眼對話中的兩人，正欲開口，突然終端震動，顯示有信息到了。他轉而坐在一旁，蹙起眉頭，開始處理各項工作。

大約十幾分鐘後，一陣歌聲在病房內響起。

那歌聲與之前戚淵聽過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它像是一個娓娓道來的故事，訴說著一個人遭遇挫折後，是如何重新站起來，重拾生活的希望。

故事進行到後半段，滿是激昂，奮進，充滿“生”的感覺。

仿若從懸崖墜下的飛鳥，巨石中生出的花草。

“唰。”樓下有開窗的聲音。

門外的走廊處一陣輕微的騷動，不過腳步聲靠近門後，又很快安穩下來，就像是怕他們的動作，吵到正在歌唱的人。

戚淵所在的位置，能清楚看到門外有人影在動。

他垂下眼眸，喊醫院的士兵清場。

與此同時，以裴氤的病房為中心，周遭的幾個病房都開始騷動起來——那歌聲明明不大，卻穿過門扉，流淌進他們的耳中。眾人原本萎靡的精神突然一震，都下意識尋找著歌聲的來源。

好聽。

太好聽了。

聽得人心中酸酸澀澀，忍不住想要舔舐自己曾經的傷口，並同那歌聲一起，展望未來可能會有的各種好生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等歌聲畢，眾人回過神來，都覺得心靈仿若受到洗滌。最重要的是，有幾個因為精神紊亂入住病房的士兵，竟覺得紊亂都被安撫了，整個人再冷靜不過！

……怎麽回事？

這種效果，明明是人魚才有的！！！

可他們這種鳥不拉屎的邊緣星球，怎麽可能會有珍貴的人魚呢？？？

眾人面面相覷。

下一秒，護士站的鈴聲都要被按爆了！！！

“護士，剛剛那歌聲是哪裏傳來的？”

“許護士——”

“究竟是誰在唱歌？？？”

裴氤病房。

江緣唱完，微微松了口氣。

他身體向前探，說：“等你身體再好點，來陪我一起打游戲？我現在等級很高，可以幫你打怪！”

裴氤眼眸一彎：“好。”

小人魚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呵欠。

裴氤便說：“困了？你回去吧。”

江緣“唔”了聲。

戚淵起身，一把將小人魚抱起來：“江緣來的事情，外界並不知曉。雖說之後也會發覺，但如果最近有人問起……”

“我知道。”裴氤輕聲說，“我不會說出他的身份。”

戚淵點點頭。

兩人說話這一會，小人魚已經在戚淵的懷裏睡著了。

臨出門前，戚淵腳步一頓，沒回頭，只低聲說：“江緣很重視你。”

裴氤一楞。

“……希望你不要讓他的努力白費。”

戚淵說，“拋下過去，積極面對未來吧，這個世界……還有愛你的人。回頭找個機會，我會把你的父母接過來。”

說完，戚淵直接出門。

迷迷糊糊中，江緣感覺被輕柔地放置在一張床上。他身體翻滾一圈，伸手抱住被子，繼續呼呼大睡。

只是，不知道多久過去，小人魚就被凍醒了。

可惡。

好冷啊。

有沒有暖氣，空調？再不濟電熱毯也行啊！

江緣怨念地坐起身，在黑乎乎的房間裏掃了眼。最後，他索性下床，直奔房間中的另外一張床。邊緣星球沒有月亮，被積雪反射出些許光照亮了整個房間，因此江緣可以清楚看到床上有個人。

很好。

不錯。

火爐就在房間。

江緣二話不說，直接往對方被子裏鉆。

與此同時，戚淵感受到一陣動作帶來的微風。

他呼吸一窒，3S的精神力下意識蔓延出去，動如閃電，手指幾乎在一瞬間就準確掐住江緣的脖頸。

只需要稍稍一用力，面前的人就會身首異處。

床邊，被掐住脖子的江緣一點都沒在怕。

他軟軟喊了聲：“將軍。”

因為十分困頓，江緣的聲音都含著倦意，充滿了繾綣的意味。

戚淵：“……”

戚淵下頜骨收緊，這才意識到什麽，肌肉放松，松開江緣。

小人魚十分不客氣，飛速鉆進戚淵的被窩裏。他攬著戚淵，一條細瘦的腿也順勢搭上去，額頭緊貼戚淵的皮膚。

熱源讓江緣舒舒服服喟嘆一聲。

他再次秒睡過去。

黑暗中，身上突然長出一個江緣的戚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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