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墨寒看到母親羅夫人的時候，她正在丫鬟舒蕓的幫助下喝著濃黑的藥汁，比之上次，她又瘦了很多，頭發枯黃沒有光澤。

看到司墨寒進來，遂對舒蕓揮手讓她退下，示意司墨寒坐在自己身側榻上，嘴唇嚅動無法成言，只抓著他的手，眼淚無聲的流淌而出。

母親臉色蠟黃，嘴唇發著慘淡的白色，喝一碗藥汁也能將自己累的氣喘籲籲，司墨寒一邊幫母親揉背，一邊將靠枕扶正扶著母親靠在床頭休息。

母親輕柔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充滿了愛意。

今日的兒子顯得有些無精打采，心不在焉的樣子，終於開口道：“寒兒，你在外面還好嗎？半年沒見，又長高了不少，你更英挺了，更像一個男子漢的樣子了……”

“母親，兒子在外面都好，這次過來會在西京多呆一段時間，你的身體最近怎麽樣？不是一直都在吃藥嗎，怎麽比上次見又瘦了不少？”司墨寒伸手為母親攏順耳邊的亂發，因為太瘦，母親的顴骨高高隆起，而眼睛則顯得大而無神，深深地陷在眼眶裏，嘴唇幹澀而沒有血色。

“多少年了，還是老樣子。你給娘安排的丫鬟舒蕓，她很好，對我也照顧的很好，很上心。娘現在這樣挺好，能夠和你說上些話，即便是等半年娘也知足了。”母親說著高興地話，眼中卻不自覺地又流出眼淚，打濕了被子也打濕了司墨寒放在被子上的手，“雖然我只能在這裏，每天只能聽舒蕓給我說些府裏的變化——她每天去府裏廚房給我取飯食時都會很細心的打聽一些下人們議論的話題說給我聽，但是我能感覺到，是你父親的計劃要啟動了嗎？”

母親是父親的偏房，當年也很得父親的寵愛，只是在自己五歲的時候她被人陷害，使得父親懷疑母親與侍衛私通，於是便被關在這個偏僻的小院裏，自己也只有得到父親的允許才能得見母親一面，而父親則在那之後再沒有來過，甚至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過一次。

司墨寒驚異於母親的敏感，和對信息的分析能力，下人們口裏的只言片語，她竟然能夠將父親的計劃進展掌握的八九不離十，司墨寒知道，她雖然已經纏綿病榻很久，但是她一直都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母親，你不要著急，現在時機已經成熟，父親也已經答應我計劃完成後便會放我們離開，到時候我便帶母親離開這裏去過我們想過的日子。”如果可以，本來還有諾和我們一起。可是現在我卻不得不將我珍愛的諾拱手讓人。

司墨寒緊緊握住了拳，恨自己太無能，不能保住諾，更恨自己不能早日救母親出去，卻要在這裏受這麽多年的苦。眼中不禁濕潤起來。

“寒兒，都怪我當年做錯事，害你自小便受那常人不能受的苦，做自己不願做的事。如果不是想到寒兒已經沒有了父親疼愛，不能再沒有母親，我早就……”說著已經傷心的說不出話來，其實這只是騙兒子的，自己活著是因為司彧曾跟自己講，如果有一天她自盡了，便讓司墨寒跟她一起死。所以即便自己再難受，再辛苦她都從來沒有動過要死的念頭，因為她最大的牽掛便是面前這個兒子了，不能一天天的看著他長大，但是至少可以在每日的思念裏去想象，卻不知道，她早就已經成為司墨寒最大的軟肋。

司墨寒看著母親難受的樣子，趕緊幫母親順氣，他不想再留在這裏，多看一眼只能讓他更多恨父親一些，他真怕自己哪天沒有沈住氣將司彧殺死——可是他不能，因為母親體內的毒只有不斷服食司彧給的藥才能夠續命，否則司彧死了，母親也要毒發身亡。只有他拿到解藥，真正的解藥，司彧才可以死。

“你想辦法讓羅師爺過來見我一趟吧！”羅夫人抓著司墨寒的手輕撫著，眼神卻有一瞬間的堅定。

羅威是羅夫人的弟弟，不過一直流落在外，是母親費了很多心思才找回的，但是他們還沒來得及相認，便遇上羅夫人被陷害而遭囚禁，於是在羅夫人的授意下，羅威順利接近司彧並成為司墨寒的助手，他一手掌握著司彧對司墨寒的考驗計劃，又一手掌握著羅夫人對司墨寒的滿懷期待和對司彧的失望，他這麽多年沒有讓任何一個人失望，包括司彧。

“好的，母親，我會安排他這幾天過來的，您放心吧！”司墨寒眼裏有問詢的目光，但是卻沒有問出口，母親精神已經很疲累，她也不想給自己解釋，他們姐弟兩個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面了。

他扶母親躺下休息，自己則緊緊地握著母親的瘦弱的手，生命中的兩個最重要的女人，自己都無法保護他們周全，多少年不曾流過的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他需要變得更強大，他有太重要的人需要保護……

看著母親已經熟睡了，司墨寒輕輕的起身，出去了。舒蕓正在院裏等司墨寒出來，見過禮後便大概向司墨寒匯報了一下夫人最近身體的狀況，雖然一直在吃藥，但是身體情況卻每況日下，可能是因為夫人所中的毒在身體裏長期存在浸染，使得身體各個臟器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

“父親給的解藥一直都放在藥裏吧？母親有沒有起疑心？”司墨寒不放心的問。

“一直都很順利，夫人並未疑心，只是解藥的成分屬下還沒有完全掌握清楚，不敢輕易施藥，不過再有一次，奴婢便能夠確定下來，少主人放心。”

“嗯，那就好，天氣好的時候帶夫人出來曬曬太陽，多走走對身體好。”司墨寒一邊吩咐一邊向門外走去。

“是。”舒蕓回答，眼裏卻滿是淚水，少主人，夫人一直不讓告訴你，其實夫人半年前就已經不能下床了，雙腿現在已經逐漸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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