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緋心裏有了計較，她看著小離，女子眼中並無元丹被搶的難過，又或許有過，只是時間過得太久，她早已不再為此感到遺憾了。

甚至親眼看到自己的元丹被煉化也不再動容。

顯然，餘緋想到的小離早就知道了。

整座城如空城死寂，只有屋內爍亮的光在奇譎夜裏明暗閃耀。

餘緋透過窗戶，能隱隱約約看到閔忻煉化元丹的身影，男子訣發迅速而小心，像是在趕時間，急著想把元丹立刻煉化。

女子穿星掠雲而來，霧蒙蒙的空中閃過一絲光亮，人未至，劍氣先到。

一道流□□沖霄漢，風被劃成千萬縷，倒著刮回它們原本吹來的方向，依附著劍氣，將整座小院掀了個天翻地覆。

瓦片與紅磚混雜在劍氣漩渦中，餘緋在劍氣甫一襲來時就護了一層防護罩在身前，將自己與小離護在其中，阻絕了劍氣的波動。

但她眼尖地發現，嬌韻帶著殺伐之氣下了死守的劍意已經刻意避開了她們所在的方位。

在小院混亂一片，屋內的人被迫打斷施法時，嬌韻已經趕到。

女子一路風塵，像是剛剛沐浴完便趕來，落地時散落的烏發在身後飛揚，濕漉漉的發梢還連在一起，裙邊散發著陣陣清香。

嬌韻此時怒容盛極，指尖微擡，小屋的門便被隔空推開，一眼望向裏面一躺一站的兩人。

閔忻嘴角邊掛著一絲苦笑，可緊握著已有半顆元丹流失靈力的元丹的手卻越收越緊，他身旁的元娘已被點了睡穴沈沈睡去，不知這已經發生和即將發生的一切。

“你竟來得如此之快，看來小離對你果真十分重要。”事到如今，男子似乎也破罐子破摔，連最後一絲偽裝也不再。

嬌韻對他的話不屑一顧，她知道他執著於聖靈元丹，但是總不曾想到他竟膽大妄為到趁她不備會將元丹偷走，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為時已晚。

“閔忻，不管你負我還是與邪引結侶，我不會殺你，因為不值得。但你害我女兒，今日就一定會死在我手裏。”

嬌韻眉眼間再也不見在山中竹屋時的掙紮與忍耐，她婉順的臉上只有決然與殺意。

可閔忻像是渾然不覺嬌韻的殺機，嘴角邊又不斷滲出鮮血，男人的衣衫被浸染得有些血腥，他嘴上是若釋重負的笑。

“無所謂了，元娘已吸收半顆元丹，你再如何，也拿不回來了。”男人癲狂地大笑著，看著嬌韻地眼神逐漸惡毒又猜忌，“嬌韻，你不會殺她，我知道。”

嬌韻和婉心善，這些年她的身邊來除了小離便是閔忻，別人在她眼裏都不甚重要，更討厭多管閑事，如今被吸收的半顆元丹也已拿不回來，她也再不會去多看一眼那女子。

“等你死後，我會囚禁她。”嬌韻掀眼，望向閔忻的眼神已如望向一個死人，“讓她生不如死。”

“你敢！？”閔忻怒吼，暴起間揮出一拳靈力，朝著嬌韻流星而去。

破風的沖擊力，快得殘影盡現，而嬌韻正是在這樣一息不到的時間中，在幻境中第一次回眸看了餘緋一眼，纖柔的手腕一撥，將兩個姑娘的視線模糊，將她們帶離這個即將惡戰的幻境，然後朝著閔忻風馳霆擊的一拳迎去。

“有何不敢？”

女子朗聲的回應隨著餘緋和小離的消失也隨風而去，兩人之間積怨已久的糾葛也在這一瞬到達了頂峰。

餘緋被嬌韻的障眼法模糊了視線，耳邊風聲呼嘯，卻感受不到一絲涼意，再睜眼時，面前嬌韻的主山，同樣的碎瓦頹垣，而身邊的小離也不見了蹤影。

在嬌韻的幻境裏，餘緋並不擔心小離會出事，且小離不在，餘緋反而更能自如地面對嬌韻。

“見過仙主。”餘緋緩緩走向身上已經掛著傷，卻依然昂首提劍不見一絲狼狽的的嬌韻，落落大方地行禮。

此時閔忻已半伏在地上，兩人不知大戰了幾日，同為仙主，修為自然不低，故而兩人身上都有傷。

但嬌韻好歹比閔忻多活了這麽些年，比起只是身上掛彩的她，閔忻的傷勢就嚴重多了，無論是外傷還是肺腑之內，都已要了他的半條命，看得出來嬌韻並沒有手下留情。

閔忻嘴角源源不斷地湧著鮮血，嬌韻目光凝在他嘴角的血色上，提劍的右手平穩而有力，劍刃橫在閔忻的脖頸邊，她微微偏過頭，像是很難抉擇那樣，問餘緋：“你說，他該死嗎？”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餘緋在看著這一切，餘緋也在嬌韻的劍氣刻意避開她們時發現這點，是以兩人都不為此感到驚訝。

“該死。”餘緋輕聲又乖巧地回答。

地上的閔忻喘著粗氣，幻境隨嬌韻的心而變化，此刻他也能看到面前站著紅衣烈焰的餘緋。

閔忻眼中閃過覆雜的情緒，像是被折磨已久，死死盯著面前面不改色，像是憐憫著他的少女，開口說的話卻是對嬌韻：“這是第幾個了？嬌韻，就算全天下的人告訴你我該死，你也無法原諒你自己親手殺了我這件事，早晚有一天，你也會死在你自己手裏。”

這些話嬌韻已聽過不止一遍，但她總是如沒聽見一般，執著地再次問著誤入秘境的那些人：

“他為何該死。”

“因為他，小離這麽多年來無法痊愈，無法像一個真正的聖靈那般大方地出現在六界。”

“其他人的說辭不過就是他負了我，你能說出這些，說明那傻丫頭和你說得還不少。”嬌韻輕笑一聲，一提起小離，她的神態便柔和下來。

“她可不傻。”餘緋也瞇瞇眼，意有所指。

近萬年過去，女子身上溫婉的氣質已變得有些清冽，收手飛花劍入鞘，倒地的閔忻與地上的狼藉便盡數消失，恢覆了原本小竹屋安寧的模樣，她眼眸微擡，目光裏沈沈的一片寧靜，沒有期待，“我的幻境可不好破，你去看看吧，回來再告訴我他是否真的該死。”

“小姑娘，不知己心莫前行，否則你心中的那些事，只會成為你今後的枷鎖。”

餘緋轉身離開的腳步微頓，可回頭時，已不見女子的身影。

......

兩萬年前，誓山初現，巨大的兩座山脈拔地而起，起初山中貧瘠而荒蕪，連一只飛鳥也不願棲息。

後來天地間慢慢匯聚靈力於此，靈脈漸生，靈氣哺育大地，草木生長，鳥獸也至。

無主之地因無人管轄，萬物都在恣意生長著，嬌韻也就是這時候出現的。

一萬八千年前，誓山濃郁的靈氣孕育出了它的第一位仙主，女子美艷溫婉，名喚嬌韻。

誓山鐘靈毓秀，可誓山外卻還是荒漠萬裏，故而嬌韻也就從未離開過誓山。

三千年後，閔忻也出現了。可兩位仙主分別身居兩山，常年井水不犯河水，多年來竟也未曾相見過。

那時候，在嬌韻世界裏，除了幫山裏的小精怪們勸架，最重要的就是修煉，常常一閉關就是三五百年，每回出關時，修為增長帶來的天地異象總是要把山那頭的小精怪們都招來一觀。

嬌韻天生心慈面善，面對小精怪們總是笑著，哪怕是他們闖禍了也不會疾言厲色懲罰，故而她見到小離時，心中萬分的憐惜根本無處可躲。

那是一萬年前，嬌韻閉關結束，甫一出門，聽到山中的小精怪來稟說隔壁的仙主閔忻又來了，只是聽聞她又在閉關，便離開了。

嬌韻常聽他們說起隔壁主山的仙主喜歡游歷六界，閑不住，有好幾次隔壁山頭的精怪打架找不著閔忻做主，竟求到她這兒來了。

嬌韻聽過便罷，沒把閔忻來這事當回事，她揮手讓小精怪自行離去，自己同樣轉身時卻看到草叢中臥著一顆巨大的蛇蛋。

誓山中有多少蛇種多少條蛇，嬌韻都一清二楚，可眼前這顆蛋殼上纏繞著精致黑紋地蛇蛋，她從未見過。

於是那一日，她叫來了山中所有的生靈，嬌韻抱著蛋第一次嚴肅地問他們，到底是誰將這顆蛋從別處拐來又丟棄在她門外的。

可山中的兔子山貓豺狼虎豹都面面相覷，不知是怎麽一回事，還有不少成雙成對的蛇相互猜忌是不是對方有了私生子。

連著好幾天，嬌韻什麽都沒問出來。

直到那一日晚上，纖細的小蛇從巨大的蛋殼中破殼而出，通體黑亮的小蛇攀上嬌韻溫暖的手掌，在柔軟的掌中卷成一團，舒舒服服地睡去。

嬌韻掌心傳來蛇身冰涼的溫度，臉上的訝異還未來得及完全展現，就被小蛇的憨態可掬直接轉變成憐愛的寵溺。

於是嬌韻就養起了小蛇當起了母親，但她很快就發現了小蛇的不同尋常。

小蛇十分虛弱，白日裏貪睡不起，嬌韻仔仔細細地給它檢查後才發現，小蛇居然天生聖靈。

可或許是因為還在蛋殼中就受過傷，所以無法承受元丹的力量，常常被滂湃的靈力折騰得沈睡和昏迷

嬌韻心疼她，花了很多精力才將元丹小心地提取出來，蘊養在靈泉之下。

元丹被取出，小蛇很快恢覆了精氣神，不久之後便化形。母女兩雖不是親生，可骨子裏那股溫柔的勁卻如出一轍，小蛇喚做小離，從此嬌韻的主山上多了一個漂亮又靈氣的小姑娘。

母女倆的的生活溫馨而平常，小離也被嬌韻當成下一任仙主來培養。

餘緋眼前快速閃過這一切，看到孤單的嬌韻擁有了小離後變得生氣勃勃，看到小離從古靈精怪到能獨立處理誓山中的瑣事，看著母女倆日漸深厚的的感情，不敢想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日子過的飛快卻又細水長流，轉眼小離已經一千五百歲，這一年，隔壁主山外出游歷多年的閔忻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嬌韻這段快結束啦！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