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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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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裏忙碌, 時候就過的極快。置辦年事如何,其中瑣碎不是一點一滴說的盡的。只是來來去去間就到了臘月二十二這天, 這一天不是什麽特別日子, 只是二十三日卻是‘交年’, 需得提前準備。

交年日子可不小, 說他別名小年就知道了,這也是除夕之前最後一個大日子。這一天一定要祭祀竈君,坊市百姓刻馬形印成竈馬, 然後再竈前焚化,稱之為‘送竈君上天’。

然而更重要的祭祀活動則繁瑣的多, 要準備膠牙餳、糯花米糖、豆粉團和小糖餅,供奉竈君——這些和其他貢品當然要提前準備。

紅豆把許多用的著的門神、春帖、鐘馗、福祿、虎頭、和合圖畫收起來, 與禎娘道:“少奶奶不說我們還不知道,原來這邊過小年是臘月二十三——還以為老家那邊一樣是二十四。若是錯過了,好些事情要糟!”

這就是燈下黑了, 準備祭竈王誰不知道, 因此好多人只怕也不會問長輩老人。之前禎娘與眾人叮囑準備臘月二十三祭竈王, 周家這邊的仆從覺得理所當然, 到了禎娘陪嫁的這些人就驚訝了。特別是年輕的姑娘, 老掌故都不知道,可不是驚了一回。

禎娘勾了一張賬單,指點手底下幾個小丫頭把賬冊理出來, 一面回道:“這些都是舊俗不同了,若是你們聽過‘官三民四船五’就沒得這樣驚奇了。官家的小年是臘月二十三, 百姓家的是臘月二十四,而水上人家則是臘月二十五。”

微雨把要清供的一盆海棠拿出來,禎娘叮囑過要親自修剪,底下花匠不敢逾了過去。花盆端正放在了案幾上,她也聽了剛才一耳朵,因說道:“少爺是官,當然就要過臘月二十三的小年了。不過也奇怪,我記得當初盛國公府裏似乎也是過的臘月二十四罷。”

禎娘丟開手上的賬篇子,起身看那幾盆花的花形,吩咐小丫頭去拿花剪。然後道:“那不過是老黃歷了,像北方,在南宋以前都是王氣所在,受官氣影響較重,因此小年多為臘月二十三。反之,南方遠離朝廷,小年便為臘月二十四。而鄱陽湖等沿湖的百姓,則保留了船家的傳統,小年定在臘月二十五。”

說話間忽然有個男聲道:“你怎麽這個時候就起來了?我好似記得你冬日裏愛睡懶覺。你又不用請安,怎的不多睡一會兒?我早時候睜開眼身邊沒人,我還當我依舊在大營裏,過的一會兒才想起已經回家了。”

這人不是周世澤還能是誰——每至十二月,到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四個日子,朝廷總會讓欽天監測算哪一日是吉日,然後在那一日照例封印。所謂封印就是各大小衙門吧印信、關防加封條鎖起,停止辦公不再用印。日期定下來後要頒示天下,地方也是一體遵行。

今年的吉期就是臘月二十二,直到昨日大營封閉周世澤才從那邊回家。昨日晚間才到家,中間如何緊趕慢趕雞飛狗跳不用說。總之現在他人是已經在家了,也是還好倒沒有錯過小年。

這時候他大刀金馬地往禎娘正做賬的大理石桌面小圓桌旁一坐,正寫賬的小丫頭就住了手,站起身來在一旁低頭。禎娘看一眼哪裏不曉得。拽著他手臂要他起身,道:“周少爺你且擡擡腳,這邊正忙亂,你在這兒做不做事?”

周世澤若是不動,禎娘哪裏拉的動他,他其實就是順著禎娘心意罷了。站起身後禎娘有問他:“小廝服侍你洗漱了,你是吃了早飯過來的,還是空著肚子過來的?”

曉得周世澤連早飯也沒吃,禎娘回頭就吩咐人去廚房要早飯。然後把周世澤安置在了這暖閣炕床上,親自與他收拾了炕桌上的小炕屏等物,道:“周少爺且安坐,一會兒就在這兒用早飯罷。”

廚房裏對臨時要飯要點心從來拖沓,不過要的人是當家人那就另說了,只恨手腳不能更快些。大約不過一會兒就有幾個人拎著食盒進來,禎娘打開來看,小描金碟兒裝了頂皮餅、松花餅、白糖萬壽糕、玫瑰搽穰卷兒四樣點心,另外各樣托葷蒸碟鹹食素饌,點心湯飯,又有四十碟碗。

至於酒水是沒有的,禎娘不許周世澤早間飲酒,於是廚房從來不在早上上酒。這時候禎娘一樣樣給周世澤擺上,最後把一雙牙箸兒放在他手上,道:“你就在這兒好生吃早飯,我且去忙,你不許多找些事來與我。”

周世澤看的有趣,禎娘這純是把他當小孩子一樣,他明明比她大了許多,還是丈夫!不過心裏卻不是生氣,就是覺得有意思,還覺得癢癢的——這樣一來真的好像多找些事情搗亂,那樣禎娘該會如何?

不過看禎娘忙碌著,只是他吃早飯的時候就前後有四五撥人過來或者回事或者問主意,也沒個停歇,周世澤默默把剛才心裏癢癢的部分給丟開腦後。唯一想的是原來過年是一件這麽忙亂的事兒,當初周媽媽她們是怎麽料理的?

周媽媽她們當初是如何料理的,周世澤當然一點也不知道——他又不是對這些瑣碎事情感興趣的,如果不是如今禎娘在操辦,他那裏有心看一眼。往年他從大營回來,家裏準備過年,他最常做的就是找個兄弟家裏消遣,不然多無聊啊。

這一回就不同了,雖然還是一樣的事兒,看禎娘領著人做就多了百般的趣味。看了一會兒,中間偷著空,他忽然想起一事,吩咐了身邊丫頭一聲,才與禎娘道:“昨天回來的晚,好多事情都沒有安置。我這裏從官府裏領了今年過年的恩賞,說是皇爺發的,不過也就是個名頭而已,都沒出過山西府庫。你看著安排罷。”

禎娘也是忙昏了頭了,一時還想不到朝廷做什麽發銀子。後頭見了東西才想起來周世澤可是官員,除了俸祿外還有各樣補貼來著。夏日的冰敬冬日的炭敬,逢年過節還有不同的過節事物。

雖然說東西都是從本地府庫裏出,但也好歹有個皇恩浩蕩的名頭,算是皇商賜予的。禎娘第一次看到這東西,只見是一個黃布口袋,上面有個封條,有‘皇恩浩蕩’四個大字。另外還有各種官印印記,一行小字說明是做什麽賞銀,由誰領取,誰來發放,然後就是最下面一個朱筆花押。

禎娘打開黃布口袋,裏面是上好官銀,一共是四十兩。周世澤解釋道:“這還是今年九邊打了勝仗,又本身富了起來有所增厚,不然只會更少。反正是個體面,你隨便看用在哪兒罷。”

周世澤沒當過家,哪裏知道四十兩銀子夠做什麽。他只知道四十兩銀子在禎娘的那些過年賬篇子上到處都是,這才說的這樣隨意。

這樣說話倒是讓旁邊一個頗有身份的媽媽笑了,她是這府裏老人了,又頗得禎娘尊重,對著周世澤也少許多忌諱。立刻就與禎娘道:“少奶奶請看,這就是咱們家的少爺了,果然是大戶人家出身,不然怎麽說得出這樣的話來。”

禎娘也是被他那不知柴米油鹽的樣子逗樂,只拿帕子掩了嘴,對身邊的鳶尾道:“聽到少爺說話了沒有?嗯,我想想看,原來不是已經置辦過供祖宗的祭品了,這些祭品挪到別的地方使用。祖宗的祭品就用這銀子再辦一回罷。”

說著回頭對周世澤道:“按你說的,這銀子其實就是從府庫裏出來的,只是有個皇爺的名頭。但名頭也是名頭,拿這個孝敬祖宗最有孝心不過。別的置辦祭品,再體面能體面過這個?當是讓祖宗們沾一回皇家氣象,也不枉你這些年裏到處打仗,卻一直全須全尾。”

周世澤還不說話,旁邊的媽媽先讚過:“少奶奶這話說的正是!這樣的體面真是天大的體面,家裏花的錢再多也比不過這個誠心!少爺倒是該學學少奶奶行事上的老成。”

後又對之前周世澤的話嘆道:“少爺以後可別再小看這些皇爺發的過節銀子,不只是過年有銀子,還有各種節日的東西。我們家自然不等著幾兩銀子使用,更用不著專等那些節日東西。但有好些窮官兒,若是沒有這些,拿什麽過節?”

周世澤這些事上懶得想,剛開始還想著有錢就富過年,沒錢就窮過年,誰家不是這樣的。後來才想起一件事,趕忙對禎娘道:“有一件事忘記與你說了,我有幾個營裏的兄弟,往年都會上門一回。就是接濟著過年的意思,你沒拒了人家罷?”

按著有錢富過年,沒錢窮過年的說法,那天底下就不該有為過年苦惱的了。周世澤一下想起自己有幾個營裏兄弟每年過年都有一次饑荒好打,正是要撐起相應的排場,又實在拿不出。

周世澤這邊有家財,又沒得父母管著,甚至連老婆都沒得。本身又是個講義氣的,於是每年總要借一回,總之一年裏頭慢慢還就是了。這可比問當鋪和放貸的強,至少不會被訛,也沒有利息,就連催帳都沒有。若不是大家都是有良心的,只怕沒得還賬,周世澤自己也不知道。

禎娘白了周世澤一眼,道:“也不知道你是怎麽做人的,連這個也不提前與我說,還好周媽媽和我說了一回——人家想到你新娶了老婆,若是有了顧忌,以為不能那般借錢了,那該如何?或者人來了,我有個應對不對又如何?還好中間沒得紕漏,已經把銀子給人送過去了。”

這些閑話也不必多說,都是禎娘忙年事的時候與周世澤左一句右一句罷了。之後還一日忙過一日,連說這些話的時候都少了。

不過也不是白白忙碌,等到臘月二十九的時候周家大院各處都換了門神、聯對、掛牌,也新油了桃符,煥然一新。這一日從大門、儀門、大廳、暖閣、內廳、內三門、內儀門並內垂門,直到正堂,一路正門大開。兩邊階下一色朱紅大高燭,點的兩條金龍一般。

真正除夕這一天,周世澤和禎娘兩個人過年——是單薄了一些,但是周世澤原來是一個人過年,這時候有禎娘還強了一些呢。至於禎娘,她原來也只是和顧周氏兩個過年,也是習慣了。

這一天兩個人祭祀祖先及百神,又架設松柴齊屋舉火焚燒。至於煙火燭天,爛如霞布也不用提。後又有爆竹鼓吹,家裏兩個人吃除夕宴。最後兩個人才在暖閣裏坐定,開著一點窗戶看外頭煙火。

這時候當然是守歲,周世澤忍不住道:“人家說守歲是小兒守歲,我們兩個做什麽要守歲?且等到將來我們兒女再做這個不好?我們兩個博戲藏鉤守歲怎麽說也不像罷。”

禎娘才懶得聽他這一點抱怨,至於兒女什麽的她也當作沒聽見,悄悄地掩住了耳朵通紅。只拿了燭火燃燈。分了周世澤一個,道:“既然沒得事就和我一起去’照虛耗‘,別的屋子都分派了人,就只有咱們正房裏我們兩個自己來,你去照臥室裏的床下。”

年前忙碌,等到年後正月裏,開頭倒還有幾天清閑日子。這開年幾天本就是按著習俗該呆在家裏,萬事不管的。但是之後就同年前一樣,再沒有片刻休息了。禎娘只覺得前一刻還在和周世澤守歲照虛耗,後一刻就陷入了山海一樣的正月酒宴。

其中最稠密的就是宗族裏的酒宴了,幾乎是每日都有人家宴請。禎娘和周世澤只能分成兩邊,宗族裏禎娘去,外頭的酒宴周世澤去。不過到了自家宴請宗族裏這一日,兩人自然都是在家的。

為了正月酒宴禎娘是下過功夫的,提前樣樣安排到了,等到了那一日倒是顯得有條不紊。外頭有戲酒,周世澤陪著男客消磨。內房則是有女先兒說書,也有各種賭具,等著各位奶奶太太消遣。

禎娘安排的內房,地下鋪滿紅氈,當地放著象鼻三足泥鰍流金琺瑯大火盆。正面炕上鋪著新猩紅氈子,設著大紅彩繡雲龍捧壽的靠背引枕、坐褥外,另有黑狐皮的袱子,搭在上面。

至於要打牌的小桌兒,每張桌兒配著四張雕漆椅,上頭還有一色灰鼠椅搭小褥,每一張椅下一個大銅腳爐,自然妥妥當當。幾個宗族裏在禎娘進門後就沒到過周世澤家的女眷四下看了一眼,真是覺得和過去大有不同。

禎娘只招呼大家入座,又讓丫頭們上茶上點心,其中有幾個族裏輩分格外高的,禎娘親自用茶盤捧茶。一會兒有女先兒唱了一段,大家氣氛濃厚了一些,又有葉子牌等游戲潤滑,不一會兒也就玩開了。

禎娘松了一口氣,旁邊圓大奶奶拍了拍她的臂膀道:“你這頭一回做的這樣滴水不漏已經十分好了,要知道你頭上可沒有婆婆提點——你不必擔心,真有個小毛病誰能怪你不成。”

禎娘本來也不是憂心自己做的好不好,雖然的確有關面子。但是實際上周世澤不在乎,她上頭又沒得長輩,這種事砸在手上除了丟臉,她還真沒有別的難受。她只是覺得這就算是快把事情完了,等到各位奶奶太太玩過一陣散了,再沒什麽事兒了。

不過也不必解釋,禎娘看了看這邊內房,吩咐將離幾個道:“你們在這裏伺候太太奶奶們,一定要十分尊重。我和圓大奶奶去旁邊坐一會兒,一會兒再過來,中間你們看著料理。”

說著禎娘就拉著圓大奶奶到了旁邊一個耳房裏休息——這也是一整日應酬,實在想要有個休息了。

在禎娘躲懶的時候,鼓樓東街的幾個婦女正打量她們所在的內房,實在是可看的東西太多了一些。一對上有寶蓋珍珠絡索的嵌寶銀象駝水晶燈端端正正地擺放在暖炕兩邊高幾上,放射寶光,不要多識貨也知道這是好東西,看的人心裏撲通撲通跳,恨不得全是自家的。

依依不舍地看了又看,若不是實在拉不下臉來,只怕是要上手的——最後到底還是怏怏地走開了,那個在禎娘赴酒宴時候說過要合夥做生意的‘嬸娘’也來了,小聲同妯娌道:“人家說越有錢越吝嗇呢,你看看這樣的擺設,只要拿出一個來就多少了,卻不肯照顧親戚。”

旁邊的一個倒是比她要想的正常一些,道:“這也沒什麽好說的,還不是老太君的一點子事,要是你家有這麽一門親戚,你怎麽想?反正我是要打出去的。就算因為體面要給面子,裏子也絕不會留。”

嫌禎娘吝嗇的‘嬸娘’卻不覺得自己哪裏想的不對,反而道:“那都是哪年哪月的事兒了,也不看看如今。世澤侄兒獨苗一支,不倚靠親族兄弟難道還倚靠外頭不相幹的?況且這些年不是也處的好好的。老太君都對個小輩這樣客氣,怎的還擺起來了。”

曉得自家這妯娌不夠聰明,卻不知道頭腦這樣簡單。另外一個鼓樓東街周家婦女根本不能解釋,這裏頭也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要把這些年老太君打的主意說一遍,那還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完。

只得道:“你不曉得裏頭事兒,還有好多緣故呢!況且不看這些,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人家世澤家裏就是欣欣向榮蒸蒸日上,比起家裏已經是天上地下了。人在屋檐下還不得不低頭呢,不管人該不該這樣,總之這般了家裏又不能如何。”

聽到這一點‘嬸娘’是真的喪氣了,她這種人說什麽規矩禮儀果然是虛的,只會是如何有利於自己編如何想。但是說到實實在在的權勢、錢財她們立刻就能深信不疑,而且屈服。擺在面前的就是周世澤家有錢有權,只問你低不低頭,那當然是低了——她這樣的人,一輩子擡頭也沒幾回。

禎娘也不知道內房裏有這一段話,和圓大奶奶在小耳房裏坐了一會兒,算是忙裏偷閑,也只一會兒就從那邊出來。這邊正在待客,她這個主人家總不能一直見不到人影罷。

等到再入內房這邊,禎娘來回走動,也就是照顧各客人,一時之間笙歌聒耳,錦繡盈眸。直到更晚些時候,中人也玩的疲累,就暫時停歇,禎娘又引著眾女眷去了小花廳。

禎娘在小花廳裏擺了幾席酒,這就是個宵夜的意思——這邊小花廳布置地雅致,高幾上點綴著山石的小盆景,俱是新鮮花卉。又有小洋漆茶盤放著舊窯十錦小茶,又有紫檀雕嵌的大紗透繡花草詩字的纓絡等。

這時候那位嬸娘就看得見了,靠裏面一美人榻旁邊就立著一樣擺設,正是水晶嵌寶廂銀美人一座,有玉頂珍珠傘一把,並著珊瑚珠。那個大小,只怕光銀子就要好幾百兩,何況銀子只是這擺設最不值錢的部分。

宵夜說著就上來,每席多用描金小圓盤,有四盤蒸餅,中兩盤是菓餅和團圓餅,兩盤是玫瑰元宵餅。還有四盤鮮果,一盤李子乾、一盤胡桃、一盤龍眼、一盤荔枝。最後是四盤羹肴,一盤燒鵝 、一盤燒雞、一聲鴿子兒、一盤銀魚幹。最後是一壇金華酒上來,一切盡夠了。

吃過這宵夜,禎娘家的正月酒宴也就差不多完了。各家也就差不多告辭,禎娘只在門口一個一個送別,虛虛地留一回——自然是留不住的。然後就是丫頭媳婦婆子等打掃屋子收拾器具。

這些禎娘都不必管,只是與剛剛空下手的子夜道:“你去拿銀子給今日兩個女先兒看賞,當是頭牌價兒就是了,別反而失了禮。至於外頭,我仿佛聽著戲樂也停了,囑咐管家結清楚賬單。”

正說著跨出門,忽然有兩個眼生的丫頭丫頭跪拜在地,磕頭道:“奴見過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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