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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已修】 “此一時,彼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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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一時間寂靜無比,幾個武將看著空蕩蕩的主位,面面相覷,其中一個遲疑道:“殿下做什麽去了?”

晏一摸了摸下頷,笑得意味深長:“那畢竟是梁國的皇後麽?暈倒在這裏,總不好向梁國的君臣交代。”

他說著起身,伸了一個懶腰,道:“坐了這半日,骨頭都發懶了,我瞧瞧去。”

這一個道:“那梁國皇後是個美人,多瞧兩眼也不虧,我也去。”

那一個又忙道:“等等我,同去,同去。”

一眾武將鬧哄哄地湧了出去,準備去湊熱鬧,迎面就看見了他們的太子殿下,面沈如水,懷裏還抱了個昏迷的女子,表情冷冷地望著眾人:“你們要做什麽?”

眾人登時傻眼,跟見了鬼似的瞪大眼睛,恨不能再用力揉一揉,不會吧?他們那個冷酷得不近人情,哪怕敵軍將士的頭顱滾到他腳邊都不會動容的太子殿下,竟然會抱起一個女子?

那女子還是梁國的皇後。

眾將士悚然而驚,無異於看見了太陽打西邊出來,又好似大白天見了鬼一般。

就在北湛的眉頭愈皺愈緊,表情也變得更加不悅,晏一連忙打了一個哈哈:“殿下,是這樣的,議事久了,我們出來透個氣。”

眾人連忙附和:“對對,出來透氣,透氣。”

北湛倒是沒有再說什麽,只是舉步往殿內走,眾人不約而同地退開幾步,讓出一條路來,一雙雙眼睛充滿了好奇,打量著他懷中的梁國皇後,空氣透著一股子詭異的安靜。

眼看著北湛抱著人入了殿,往屏風後面走,幾個將士不自覺地擡步欲跟,晏一急忙用力幹咳兩聲,眾人如夢初醒,立即住了步子,好懸沒跟進去,但即便如此,各個都把脖子伸得老長,不甘心地往屏風那邊瞧,恨不得用目光把那綾羅山水石屏看個對穿。

眾將士們眼巴巴等侯了一會,才見到北湛從裏面出來,對他們淡聲吩咐道:“今日就議到這裏,至於城防布置的事宜,你們與晏一再商議一番,一切從嚴,縝密細思,不可掉以輕心。”

眾人恭敬地應是,紛紛告退,等出了謹身殿的大門,一夥人終於憋不住了,立即就揪住晏一追問,這個問道:“我總聽你說什麽琴川琴川的,是那趙皇後的閨名?你們原就認識?”

那個道:“肯定認識,那趙皇後說她是殿下的故人!”

又有人反駁:“可殿下當時不是否認了麽?”

那人振振有詞:“殿下說的是他不認識梁國的故人,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那趙皇後是莊國的公主!昨天還是殿下說起這宮裏頭有位莊國的美人,顯然他就是認識的!”

“子健說得有理,方才那趙皇後來求見,殿下說的是沒空,可不是不見。”

“一聽說人暈了,殿下不是立即出去了?我追隨殿下多年,可從沒見過他對別的女子這般憐香惜玉過,多的是擡出去。”

眾人皆是哄笑起來,說起這“擡出去”,也算得上是一樁趣事了,他們殿下作為一國的儲君,未來天子,地位尊貴非常,模樣也生得極好,自是招蜂引蝶,惹得盛京的貴女小姐們一個勁兒往上湊,對那空懸的太子妃位虎視眈眈。

其中不乏有膽大的女子,行為孟浪了些,在宴席上借著獻藝的名頭,竟公然往昭太子身上撲,卻不知北湛常年習武,身手極佳,隨隨便便就躲了過去,那女子當眾失了顏面,跌在地上佯作崴腳,如弱柳扶風,我見猶憐,盼著昭太子能親手去扶她。

不曾想北湛眼皮都不擡一下,冷冷地道:擡出去。

他一聲令下,那女子果然就被擡了出去,自此往後,再無人敢造次,此事便成了盛京趣談,而昭太子不喜女色的名聲也傳了出去。

這些事情,作為他的下屬們自然是十分清楚的,所以今天看見他抱那趙皇後,眾人才如此驚訝,心裏著實好奇得要命,恨不能把晏一倒提起來抖一抖,把內情都抖摟出來。

面對同僚們眼巴巴的目光,晏一幹幹一笑,含糊其辭道:“我也就是隨口一說,你們都想多了。”

一個不滿道:“怎麽會想多?方才子健兄分析得很對啊,若不是認識,殿下怎麽不叫人把那趙皇後也擡出去,反而親自抱了進去?”

“正是如此,少穎你從前不是與殿下一同去的莊國麽?定然知其內情。”

晏一頓時頭大如鬥,他沒想到這些個大老粗的武將們八卦起來,其程度與三姑六婆也不遑多讓,倒不是他不想說,只是他怕說了,回頭傳到北湛耳中,他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晏一打定主意不肯說,把個嘴閉得如蚌殼也似,眾人奈何不得他,最後只得作罷,互相招呼著議事去了。

……

趙曳雪醒過來的時候,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在交談,用的是大昭話,她只能模糊聽懂一些,其中一個似乎是大夫:“……氣血不足,脾胃虛寒……”

另一個熟悉的聲音鉆入耳朵,清冷而沈:“究竟是什麽原因?”

那大夫道:“她似乎兩日未進食了,應當是餓的。”

北湛:……

趙曳雪:……

空氣變得沈默,她悄悄睜開眼,站在榻邊的男人似有所覺,轉頭看來,兩人的視線對了一個正著,於是空氣變得更加沈默詭異了,幾近凝固。

那大夫顯然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他望望北湛,又望望趙曳雪,躊躇道:“殿下,那……小人先告退了?”

北湛嗯了一聲,大夫如蒙大赦,連忙收拾了他的藥箱離開了。

屋子裏再次恢覆了安靜,趙曳雪撐起身子坐起來,忽覺右手腕傳來些許隱痛,低頭一看,雪白的腕子上赫然幾個指印,紅裏透著青,看起來十分嚇人。

縱然她剛剛暈倒,也不可能摔成這樣,其罪魁禍首是誰,簡直不必多想。

北湛的視線也落在她的手腕上,停頓片刻,才坦然道:“是孤做的。”

語氣平靜,毫無愧疚之意,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樣。

趙曳雪卻福至心靈,領略了他的意思,道:“你以為我是假裝暈過去的?”

聞言,北湛擡眼看向她,略深的煙灰色眸中閃過幾分譏諷的意味,他冷聲道:“你不是一向如此?撒嬌耍癡扮可憐,無所不用其極,我被騙了一回,難道還要被騙第二回 麽?”

趙曳雪不說話了,只輕輕揉著青紫的手腕,從榻上下來,北湛卻轉身去了書案旁,一邊端詳著輿圖,口中淡淡地道:“你若是沒事,就自行離去吧。”

趙曳雪走近幾步,輕聲道:“我有事與你說。”

北湛展開輿圖,頭也不擡,漠然道:“沒空。”

趙曳雪站在書案旁,略略俯身,手指輕輕搭在桌沿上,望著他的眼睛,耐心問道:“那太子殿下何時有空?”

北湛不答,趙曳雪就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候,直到他終於放下輿圖,擡眼看過來,他雖是坐著的,姿態卻依然居高臨下:“說。”

趙曳雪微微垂首,她的眼角天生下垂,細細密密的眼睫如蝶翼一般,在日光下投落淺淺的影子,看起來可愛溫順,令人憐惜。

她斟酌著措辭,說明來意:“我之前有一個婢女,她年紀小,做事有些毛躁,但是心地純善,沒什麽心眼,若是不慎沖撞了太子殿下,殿下大人大量,還請不要與她計較。”

她的語氣裏透著些許小心,用詞謹慎,每一句都是反覆思量過,生怕惹著這位煞神,若是放在從前,趙曳雪自然知道如何應對北湛,但是時隔數年,人心易變,她雖了解北湛,卻不了解這位昭太子。

無論如何,她不願意害了玉茗,小心總是沒錯的。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能感覺到自己說完話後,北湛周身的氣勢頓時變了,之前雖然冷漠,但尚算平和,眼下他似乎起了怒意,聲音沈沈道:“你的婢女?你要和孤說的就是這個?”

趙曳雪不知他為什麽生氣,遲疑著輕聲道:“是。”

話音才落,一個茶盞便砸落在她腳邊,粉身碎骨,玉白的瓷片蹦跳著擦過她的裙擺,趙曳雪嚇了一跳,下意識退開一步,吃驚地張大眼望著北湛。

鳳眼淩厲,那雙煙灰色的眸子裏翻湧著怒意,如同不息的陰雲,仿佛下一刻就有怒火傾瀉而出,北湛緊緊抿著唇,像是從唇縫間迸出的兩個字:“可以。”

他盯著趙曳雪,目光如刀一般鋒銳,冷笑起來:“你要你的婢女,自然可以。”

沒等趙曳雪松一口氣,他便指了指地上破碎的茶盞,道:“你將它修覆為原狀,孤便放了你的婢女。”

那碎瓷片摔得滿地都是,密密麻麻,足足有近百來片,趙曳雪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不禁呆了一下,北湛神色冷峻地道:“怎麽了,你做不到?”

趙曳雪輕輕吸了一口氣,竟二話不說,蹲身下去,伸出細白的手指,揀起一片片碎瓷片放在掌心,很快就揀了一小捧。

瓷片邊緣鋒利,一不當心就將她細嫩的皮膚劃出了口子,滲出殷紅的血來,趙曳雪認真揀拾碎瓷片的時候,北湛一直坐在書案後看著,目光自女子受傷的指尖逡巡而過,他冷冷嘲道:“想不到你如今竟也能真心實意待別人好了。”

趙曳雪的動作一頓,片刻後才輕輕道:“此一時,彼一時。”

北湛冷笑一聲,霍然起身離開了,趙曳雪依舊蹲在地上,慢慢地揀著碎瓷片,日光自窗外透進來,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單薄而纖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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