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林知道自己不受老爺子待見之後，就老實許多，把活動範圍定在自己和秦弋陽的臥室，幾乎不怎麽在宅子裏走動。

秦弋陽怕他心裏不痛快，說讓他有空找秦母多聊聊天，討她的歡心老爺子就不會多說什麽。蕭林將信將疑地挑了個晴朗天氣，帶秦母去公園，襯著紅梅為她畫了幅畫像。

秦母看著墨跡未幹的畫像笑得合不攏嘴，回去之後就忙著找人裝裱，遇見個人都要孩子氣地把畫像拿出來炫耀一番。

沈老爺子見自己女兒很久沒笑得這麽開心，欣慰之餘，也默許了蕭林留在這兒過年。雖說他們相處的氣氛仍說不上多融洽，好歹也沒再刻意針對蕭林了。

轉眼間到了大年三十，方城的節日氣氛還是很濃厚的，家家戶戶燈火通明。

沈家也一直保持著團圓夜的傳統習俗，擺了一大桌飯菜。年夜飯是周姨準備的，她一家老小都在沈家打雜、工作，房子就在沈家宅子裏，過年也還在這裏幫忙。

沈家本家原就沒多少人，加上蕭林滿打滿算也不過四人，年夜飯多少顯得冷清了些，老爺子就招呼周姨和管家他們一起坐下。只是周姨他們畢竟是家裏的傭人，多少有些拘謹，一頓飯也吃得死氣沈沈，只能嘗到嘴裏飯菜的味道。

蕭林不喜歡豬肉，卻很喜歡魚蝦之類的，他也知道秦弋陽畢竟是家裏的少爺，沒道理再等著他伺候自己，剛要自己親自動手，卻見他又若無其事的開始剝蝦，連忙湊在他跟前耳語：“你可別害我了，你家老爺子好容易不挑我的刺了你還要把我往風口浪尖上推麽？”

秦弋陽看他一臉緊張的模樣，自覺有趣，恍若未聞地剝了蝦，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到蕭林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才把蝦遞進自己嘴裏，含混地說：“哩（你）嗦（說）死（什）麽？”

蕭林：“……”

沈老爺子把他們兩個的互動看了個正著，幹咳一聲，說：“小弋，筱雅說她年後想到咱們公司實習，我看就等你上任之後讓她給你當個助理吧。”

秦弋陽挑逗蕭林後眼裏的笑意轉眼間散盡，擺出公事公辦的樣子：“這樣不太好吧？她在米國學的設計，回來給我當個小助理也太委屈人家了吧？我看她就是去未來網游當企劃部經理也完全夠格。”

沈老爺子瞪眼：“未來畢竟只是分公司，和總公司能比嗎？再說讓她在你身邊，也好時不時提點提點你，你們以後的日子可長著呢，早點磨合磨合也好。我看這事就這麽……”

“爸……”老爺子話還沒說完，秦母就夾了挑菜放他碗裏，打斷了他的話，“大過年的，談工作做什麽？這些事我們又聽不懂，只能坐這裏聽你們兩個爭論，有什麽意思？你們要是還有想說的，回頭自己去書房談不行麽？”

秦母早年也幫著秦恒天打理公司，這種事哪會有不懂的？雖然她後來神智不大清楚，可也不至於像她所說的“聽不懂”。現在她這麽說，分明是在幫襯著秦弋陽。

秦弋陽哪有不懂的，忙不疊地點頭應和：“嗯嗯，我媽說得對，我們回頭再詳談吧。”

沈老爺子聽自己女兒這麽說，只得乖乖端起飯碗吃飯，果然不再提這茬。

蕭林知道秦弋陽對裴姑娘沒那份心思之後，再聽到老爺子說這些話，就有些同情秦弋陽了，腦袋雖然還埋在飯碗裏，眼睛卻斜著在看一旁悶悶不樂的秦弋陽。

好好的一頓年夜飯，就這麽沈默著吃完。

沈老爺子畢竟年紀大了，打著哈欠先回房了，秦弋陽跟蕭林陪秦母聊了會天，尋了個由頭要帶蕭林出門。

秦母一臉“我什麽都懂”的表情，揮手趕他們出去：“你們小孩子出去玩吧，不用理會我這個老婆子。”

秦弋陽心裏腹誹：您這麽說有想過我外公的感受麽？

蕭林最近越發喜歡明事理的秦阿姨，嘴甜地哄著說：“阿姨說哪兒的話？您可還年輕著呢。”

秦母喜逐顏開，連著誇了蕭林好幾句，才放他們離開。

秦弋陽帶著蕭林往後門走，還笑著說他嘴甜，跟吃了蜂蜜似的。

蕭林挑眉說：“可不是吃了蜂蜜麽，我記得晚飯不是有道‘蜂蜜鮭魚排’麽？還蠻好吃的，等回去你要燒給我吃。”

秦弋陽垮下臉：“餵，那道菜很難誒。”

“拜托，你連松鼠桂魚都會做誒，有什麽難的？”

“敢情煮菜的人不是你是吧？”

“對！”

兩人一路說笑著出了門，到了寬敞的街道，秦弋陽忽然拉起蕭林就是一通狂奔。

蕭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覺得心口有些悶，拖得秦弋陽的步伐也漸漸慢了下來，最後停在路邊歇氣：“我……我不行了，你……你跑那麽快做什麽？！”

秦弋陽看他難受得很，才想起他這具身體心臟不好，自責地拍著他後背，柔聲問：“你還好麽？還能不能走？”

蕭林歇了會，才說：“還好，不過不能再跑了，大過年的再跑進了醫院就不好了。”

秦弋陽看了眼時間，發現還不算太晚，就扶著蕭林慢慢走。

還是上次他們踏雪尋梅的時走的那條路。那個公園附近有個廣場，他們到時廣場上已經聚了很多人。

蕭林奇怪地問：“怎麽這裏這麽多人？今晚有什麽活動麽？”

秦弋陽比劃了個“噓”的手勢，湊在他跟前說：“別說話，你等著就好。”

蕭林不屑地撇了撇嘴：“什麽事情麽還搞得這麽神秘……”

話音未落，廣場前的巨大LED顯示屏亮起“倒計時”的字樣，數字也不斷地變化著，伴隨著廣場上人們齊刷刷的呼喊聲。

“3！”

“2！”

“1！”

“嘭！”的一聲，煙花爆裂的聲音。

周圍認識的不認識的人激動地擁抱在一起，互道“新年快樂”；相攜而來的男女對著自己心儀的人告白；姿態親密的小情侶、愛人擁吻在一起。

蕭林仰頭看著絢麗綻放的煙花，為這氣氛所感，扭頭去找秦弋陽想說些什麽，卻好死不死的，嘴巴跟恰好俯身低頭想要擁抱自己的秦弋陽的撞在一起。

秦弋陽也有些懵，他接著原本打算擁抱的動作，順勢攬住蕭林腰身，額頭相抵，再沒有其他動作。

蕭林楞怔著舔了舔唇，旋即反應過來，尷尬地想要推開秦弋陽。

秦弋陽也不想在這時候惹蕭林不開心，移開臉靠在蕭林肩膀上，在他耳旁說“新年快樂，蕭林。”他在心裏默念：我愛你，蕭林。

蕭林用餘光撇到周圍互相擁抱的人，刻意忽略了剛才觸到秦弋陽唇角時湧動的異樣情緒，擡手環住秦弋陽後背，學著他的樣子也把臉埋在他肩膀上，悶聲說：“新年快樂。”

煙花炸裂在他們頭頂，不過片刻又紛紛消散。

秦弋陽微微松開蕭林，吻在他頭頂，又低聲說了句：“我愛你，蕭林。”

他的表白被周圍嘈雜的聲響掩蓋，而一心沈浸在自己心事重才蕭林也完全沒註意到他親吻自己頭頂時的溫柔動作。

蕭林很快松開環住秦弋陽後背的手，推搡著他說：“可以了……”

“嗯。”秦弋陽說著也松開懷抱，轉而牽著蕭林的手，笑著說：“廣場上人多，拉著你省得一會兒走散了。”

蕭林總覺得這姿勢有些奇怪，不自在地動了動胳膊，試圖把手抽出來卻被秦弋陽緊緊握著，他也只得作罷。

兩人仰頭看煙花，蕭林忍不住讚嘆：“雖說這東西我們那裏也有，不過總覺得你們這裏的更好看。”

秦弋陽笑著說：“是不是因為我在陪你一起看？”

蕭林失笑，不過想想也是，這兩個時代，有相同的東西也有不同的東西，不過最大的不同，想來就是秦弋陽了吧，畢竟這麽多年，他從沒遇到過像秦弋陽這麽好的朋友。

沒等到蕭林的答覆，秦弋陽追問：“快說，到底是不是因為我？”

蕭林拉長了音，笑著回覆：“是……”

總是仰著腦袋畢竟辛苦，兩人看了會，就從擁擠的廣場溜出來，慢步往回走。

秦弋陽仍牽著蕭林的手，蕭林也沒刻意想要掙脫出來，就這麽一直一直往回走。

不知什麽時候，天空飄起細小的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在兩人身上。

秦弋陽擔心蕭林身體吃不消，想帶他走得快點。

蕭林偏不，笑著說：“沒關系啊，反正今晚要守歲到很晚，慢慢走回去就好。”

兩人回到家時，身上積了不少落雪，蕭林指著秦弋陽頭頂笑：“看你頭發都白了！”

“你不也是。”秦弋陽看著蕭林頭頂漸漸開始融化的積雪，忍不住說：“我們這算不算‘共白頭’？”

蕭林白他一眼：“你這麽說讓裴姑娘怎麽辦？”話剛說出口他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再一擡頭果然就見秦弋陽神色不虞，連忙解釋：“我沒想撮合你們的意思，我知道你跟她不是那種關系的……”蕭林越說越著急，自己都不知道要說什麽了，頓了下，懊惱地道歉：“對不起，我真不是那個意思……”

“沒關系。”秦弋陽說。是你的話，說什麽都沒關系。更何況，看見蕭林那麽著急想要解釋清楚的可愛模樣，他想要解釋的話反倒沒那麽重要了。

蕭林眼睛閃閃地看著秦弋陽，秦弋陽幹咳一聲移開視線，說：“進去吧。”

“喔。”

兩人回來已經一點多了，秦母也撐不住，先回去睡了。秦弋陽和蕭林畢竟是年輕人，在節日的氣氛下，難免有些激動，倒不是很困，先後沖了澡，就在房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沒一會兒，蕭林也有些困，迷迷糊糊地倒在秦弋陽肩上。秦弋陽伺候他睡下，自己倒是無奈地跟胯|下舉旗致敬的小兄弟平白激動了一夜。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就看過一則小段子，說是最愛不過下雪天，因為一不小心就可以一起白頭。寫這章的時候本來沒打算這麽文藝，照著大綱走的話不會有蕭林那個不經意又很狗血的吻，也不會有後面的“一起白頭”，但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就福至心靈寫到了這裏，雖然文藝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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