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林的吃住以及日常生活用品都由療養院統一配備，不允許帶出來。他只好把療養院統一的病人服脫下，換上自己被送進四六五醫院穿的那身衣服，抱著一個據說是他的背包，亦步亦趨地跟秦弋陽到地下停車場。

秦弋陽沒一點照顧病人的自覺，徑自鉆進駕駛座，掛倒檔、松剎車、倒車、踩剎車、再掛檔，眼看就要疾馳而去，卻見蕭林還在車門外傻站著，無奈地掛檔、熄火，走到蕭林面前，嘆氣：“又怎麽了？”

蕭林說：“秦先生，你應該請我進去。”

前四六五醫院把蕭林打包送到療養院時，他坐過一次這種鐵盒子，所以他知道這是馬車一樣的東西。但是，蕭林才不會承認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坐進去這種事。

秦弋陽心塞，我這哪是請個畫手啊，這分明是請了尊佛爺回去！看在蕭林美人折枝圖的份上，秦弋陽彎腰拉開門，無甚誠意地比劃個“請”的姿勢。面上雖然不耐，他還是很紳士地騰出一手擋在車門上，以防蕭林撞到腦袋。

秦弋陽再次坐上駕駛座，看蕭林順勢躺在靠背上，閉目養神，安全帶還沒系，無法，只得湊過去替他系上。

蕭林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仔細記住秦弋陽在那摸來摸去的動作。

倒車、掛檔，車子飛馳而去。

蕭林突然想起來，他的醫藥費還沒結醫院怎麽放他走了呢！他這麽想當然也這麽問了：“我的醫藥費還沒結呢，他們會不會不讓我們走？”

秦弋陽淡定地說：“沒事，我已經把錢給陸澤了。”

蕭林不好意思地說：“那可真要謝謝你。”

秦弋陽絲毫沒有欺騙精神病人的負罪感，特好意思地腆著臉說：“這不是合約上寫的麽。”

秦弋陽專心開車，沒註意到蕭林坐在那動來動去，把安全帶松松緊緊、開開系系兩三次，終於搞清楚這東西怎麽用，又摸到車門上。

蕭林記得，剛才秦弋陽開門時也是轉了個門把一樣的東西，他在車門上摸索一會，只看到一個凹下去的地方有個疑似門把的東西，他就探手過去扳開。

車門“吧嗒”一聲打開，車速驟降，疾馳帶來的風瞬間灌進來。

秦弋陽扭頭一看，就見蕭林半拉身子探出車門，一手還扣著內門把手。秦弋陽邊踩剎車邊吼：“快把車門關上！”

蕭林雙手扳著內門車把，使勁關上車門，倒在靠背上歇氣。

秦弋陽這才松口氣，把車停在路邊。

好在現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路上沒多少車，才沒釀成大禍。

蕭林心知這次錯在自己，面上雖然還是淡淡的，心裏卻很擔心，誰知秦弋陽只是問：“你渴不渴？”

蕭林掀起眼簾，不解地看向秦弋陽。

秦弋陽只得又重覆一遍，

蕭林搞不清秦弋陽在想什麽，只是搖頭。

秦弋陽熄火，囑咐蕭林：“你坐著別亂動。”秦弋陽下車進來旁邊一家店，沒一會又回來，遞給蕭林一盒抹茶冰淇淋。

蕭林猶豫地接過，發現秦弋陽打開包裝吃起來，才知道這東西應該是解渴的，

又重覆道：“我不渴。”

秦弋陽：“不渴等會再吃。”

蕭林：“？”

秦弋陽沒幾下吃完，一邊掛檔，一邊說：“等下你慢點吃，就沒工夫再動手動腳，你知道剛才那樣多危險嗎？”

蕭林：“……”敢情您是把我當小孩子哄了？隨便買點什麽東西我就會乖乖聽你的話嗎？

蕭林心裏不忿，心知剛才確實錯在自己，只好把怨氣都撒在手裏的抹茶冰淇淋上。他學著秦弋陽的動作打開包裝，挖了一勺送入口中，意外地發現這東西入口涼爽，微甜，還帶著茶香。

這一路，蕭林果然老老實實地吃冰淇淋，沒再鼓搗出什麽岔子。

車直接開進地下停車場，秦弋陽這次很上道，下車先從前面繞去副駕駛，準備幫蕭林開車門。

剛走到車門前，車門忽然彈開，秦弋陽躲閃不及，甩出的車門“咚”得一聲撞上他前額。

蕭林下了車，見秦弋陽捂著額頭靠在車頭，目不斜視地越過他，走出兩步忽然意識到自己並不知他家在哪，只好停下腳步轉身，問:“你怎麽不走？”

秦弋陽白了蕭林一眼，開始後悔自己為了即將到來的升職答應這神經病住進自己家。

沒等到秦弋陽的回答，蕭林也不催促，跟他並肩靠在車頭等他先走。

秦弋陽揉揉額頭，無奈地說：“走吧。”

當初秦弋陽執意要搬出沈家，沈老爺子只得給他買了套覆式公寓。他平常工作、休息都在樓上，就收拾好樓下臥室，讓蕭林住進去。

蕭林簡單看下房間，屋裏的東西他在療養院基本都見過，除了桌上放著的那個疑似超薄電視的東西外，沒有不會用的。

秦弋陽帶他到客廳，打開電視，把遙控器扔給蕭林，又給他倒了杯果汁，說：“我上去整理合同，你先隨便看看。”

蕭林抱著果汁，眼巴巴地看著秦弋陽。

秦弋陽：“怎麽？”

“那個東西……還有麽？”蕭林咽了咽口水，問。

“什麽東西？”秦弋陽不解地問。

蕭林指了指桌上他帶回來的抹茶冰淇淋包裝盒。

秦弋陽都不知道蕭林什麽時候把包裝盒帶回來還放在桌上，還吃上癮了。秦弋陽揉揉還在痛的額頭，心裏升起報覆的快感，面上卻不無遺憾地說：“沒有了。”

蕭林舔了舔嘴唇，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秦弋陽：“我還想吃。”

“這麽想吃？” 秦弋陽體內潛藏的劣根性湧上來，調笑道：“以身相許怎麽樣？”

蕭林自然明白秦弋陽的意思，點頭欣然同意：“嗯！你放心，我一定努力為你工作！”

果然不該對這人的腦回路抱期望，秦弋陽無奈地說：“好了，你先看電視，想吃等下叫外賣”走到樓梯口，秦弋陽又扭頭補充：“沒見過的東西，你千萬別亂動。”

蕭林鼻子裏“哼”了聲。

電視這東西蕭林在療養院見過，並沒有很稀奇，他聽話地坐在沙發上看古裝劇。

看到女主的穿著簪飾，蕭林心裏腹誹穿的這是什麽玩意兒；看到未出閣的黃花閨女溜出府，蕭林心說姑娘你的教養呢；看到女主當街罵惡少，蕭林再也忍不住，“吧唧”，換臺。

蕭林喝口果汁，覺得跟之前吃的那個沒法比，嫌棄地放在茶幾上。

屋子裏忽然響起一陣音樂聲響，還在夾雜著震動的“嗡嗡”聲，蕭林好奇地調低電視聲音，循著聲音找過去，發現聲音是從自己帶回來的包裏傳出的。

蕭林摸索著拉開背包拉鏈，摸出正在震動的迷你板磚。蕭林在醫院時見過這東西，知道它叫“手機”，也知道它能跟人聯系，但不知道該怎麽用。

療養院的病人不允許攜帶通訊儀器，這手機連帶這個背包都是蕭林收拾東西要走時，護士小姐找出來還給他的。

手機還在鍥而不舍地響著，最上面印著“林帆”兩個字，下面一左一右分別有綠色、紅色兩個箭頭，箭頭上寫的字有的能看懂有的看不懂，蕭林也沒工夫猜它是什麽意思。他猶豫地順著紅色的方向滑過去，手機果然不響也不震動了。

蕭林松口氣，誰知沒多久，手機又震動起來。蕭林想了想，這次換個方向，順著綠色的方向滑過去，手機裏面突然傳出一個聲音：“蕭寧你終於接電話了！”

蕭林猜出說話這人應該是這具身體的朋友，猶豫著不敢說話，生怕露出什麽破綻，被人瞧出他是借屍還魂的，再請些道士、和尚過來超度自己就麻煩了。

手機那頭傳來一連串的問話：“蕭寧？你怎麽不說話？出什麽事了嗎？不來上課怎麽也不跟學校請假？我打了那麽多電話你怎麽都沒接？”

“我……沒事，我之前沒聽到。”蕭林猶豫著說。

那頭完全沒註意到講電話人的不正常，又說：“沒事就早點來學校吧，好好跟領導解釋解釋。”

蕭林：“嗯。”

“蕭寧？我怎麽覺得你怪怪的？你真的沒事嗎？”

“嗯，我沒事。”蕭林學著之前在車上秦弋陽接電話的語氣，說:“我還有事，先這樣。”對著電話說完，他也不知該怎麽才能掐斷雙方的聯系，就把手機塞進背包裏，又把背包丟在桌子底下，坐立不安地在沙發上蹭來蹭去。

電話那頭的林帆奇怪地看著手機顯示屏，疑惑地想：明明蕭寧都在那頭說“先這樣”了，怎麽他還沒掛電話？他試著“餵”了兩聲，卻沒等到回應，只好自己掛斷電話。

秦弋陽在樓上修改好合約，下樓站在樓梯轉彎的地方喊：“蕭林！”

蕭林身子一震，轉頭看向秦弋陽，神色帶些不安。

“合約我修改了一遍，你過來看看還有沒有不妥的地方。”秦弋陽扒著欄桿樓梯的欄桿說。

蕭林應聲起身，路過桌子旁還心有餘悸地瞟了眼桌底的背包，沒聽到什麽聲響，他趕緊快步上樓。

“怎麽了？”秦弋陽註意到他的神情，問道。

“沒。”蕭林手不自覺地背到身後，說：“好像是我以前的朋友，可是我記不大清了，他就一直糾纏。”

秦弋陽似笑非笑：“女朋友？”

“啊？不是！”蕭林忙擺手，不好意思地說：“好像是男朋友。”

“男朋友？”蕭林順著秦弋陽的話，沒覺出什麽不妥，秦弋陽卻是想歪了，上下打量著蕭林，揶揄地說:“嗬，看不出來你還挺會玩。”

蕭林對上秦弋陽奇怪的視線，心裏有點發毛，催促他：“你不是說看合約嗎？在哪？”

蕭林被秦弋陽按著坐在超薄的“電視”前，逐字逐句看上面擬好的勞務合同。那些都是簡體字，他有些能看有些看不懂，好在也能猜出大致意思，看著沒什麽問題。

秦弋陽說：“既然沒問題，回頭我打印出來，咱把合同簽了。”

蕭林突然想起之前好像沒提過他到底要工作多久，就問道：“對了，這上面寫得是要工作多久？”

“一直到游戲前期制作結束。”秦弋陽又補充說，“如果後期投入運營，有需要改動的地方，可能還會麻煩你。”

蕭林聽不太懂投入運營之類的話，直接問：“到底是多久？”

“大概半年吧。”

蕭林放下心。半年時間，足夠他慢慢摸索這個時代的生存規則，半年之後，就算秦弋陽用不到他，他也不至於像現在這麽無措。

見秦弋陽在“微型電視”前鼓搗些什麽，蕭林不知該不該湊過去看，就想回去繼續看電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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