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憑心而論，杜如津和郭氏感情還算可以，好歹兩人在一起生活十幾年，有了一兒一女，郭氏除了嘴不好脾氣不好，其他的也沒什麽，她照顧杜如津還是貼心的，一回家就有熱飯熱菜，衣服天天都換幹凈新洗的。

可偏偏壞在她那張嘴上，說婆母的壞話要是杜如津還敢留她，那他真是枉為人子了，所以就算心裏有點不舍，他也必須主動提出休妻。

杜如海卻是很氣郭氏的，這女人汙蔑他親娘汙蔑他愛妻，還挑撥他大女兒害他小女兒，這樣的女人怎麽能再留在杜家？

杜如海剛想讓人出請族裏的長輩來，何氏卻拉住了他：“老爺，二叔，我能不能替郭氏求個情？”

“夫人！？”

“大嫂！？”

杜如海和杜如津同時驚呼，他們以為這最恨郭氏的人就是何氏了。

“我的確很生郭氏的氣，她說我壞話我只當妯娌不和不計較，但她不該害我的女兒，更不該汙蔑我婆母的清譽，”何氏對這點很坦然，“但剛才二叔說了郭氏的娘家，她的娘家…大家也知道，郭氏如果被休回了娘家，她只怕就沒活路了，香兒現在平安無事，我也不想郭氏…畢竟做了這麽多年親戚…”

“大嫂！”杜如津聽得大為感動，郭家的情況他更清楚，他猶豫的也是這個，郭氏真要被休回娘家，她的嫡母就有理由不容她，甚至包括她的生母了。

“可是郭氏做的錯事…”杜如津也沒有那麽厚的臉皮，能當什麽也沒發生。

“的確。這關系婆母的清譽，郭氏也不能不罰，你們看這樣好不好？”何氏想了想才說道，“婆婆當初給我的嫁妝裏面。有座離京城四裏遠的小莊子，這莊子旁邊有二十畝地，而這地的收入一半歸我一半歸附近的一處凈心庵。凈心庵裏就供著婆母的靈位，這是我和庵主說好的，讓她日日替婆婆求冥福…我想暫時讓郭氏住在莊子裏，當作閉門思過，讓她靜下心抄寫經書，過個一年半載的，她悔過了。二叔就可以接她回去。”

何氏居然每年拿一半的收入為婆婆求冥福，這事她要不說連杜如海都不知道，更別說杜如津了，現在聽到了杜如海大為感動，杜如津是感動加慚愧。相比之下，這郭氏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天壤之別。

何氏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她從小就和杜家人熟悉，這杜家兄弟甚至包括杜家老太爺都是一樣的性子，當自己是大男人，最憐惜無依無靠的弱女子，而這弱女子要是再溫柔些再大度些再孝順些，那簡直能要他們的命了。

“我想讓郭氏以為婆母求冥福的名義去莊子裏暫住，這樣她娘家知道她如此有孝心也不會難為她的生母。我也知道她認的字不多，但只要心誠就好，凈心庵的庵主人不錯，她也會常過去講經的，希望弟妹能真真正正凈下心來，和二叔好好過日子。二叔有時間就帶怡兒和安兒去看看她，也免得她悶。”何氏對郭氏的稱呼又變回了弟妹。

杜如津真是要感激涕零了：“多謝大嫂！”

“那現在二叔就帶弟妹去莊子可好？老爺我擔心今天這事說不定族裏已經有人知道了…”何氏望向杜如海，等他定論。

凡事沒有不透風的墻，真要有族裏人上門問起來，杜家兄弟誰的面子都不會好看，杜如海覺得自己妻子的以德報怨比弟弟真開祠堂休妻要更顧忌他們的體面，他極厭郭氏，所以讓郭氏為他亡母抄經祈冥福，這也是給郭氏一個贖罪的機會，畢竟他再厭一個女人，但送其回娘家等於讓其送死，他也有些猶豫的。

所以何氏的主意在杜家兄弟看來都不錯，杜如海點頭同意，杜如津便謝過大哥大嫂去看郭氏，他相信郭氏知道了大嫂如此寬容，一定也會感動的，說不定當下便會認錯，到時候他就帶郭氏來賠禮道歉，面子上也能過去了。

看二弟走得匆匆的，杜如海心裏挺不滿意，娘親對二弟就是再好也不是他的生母，難怪他並不在乎郭氏對其的汙蔑。

“二叔明顯還惦記弟妹，真要讓郭氏被送回娘家，又再有個萬一，他將來不會遷怒我們嗎？還有兩個孩子不會怪你這大伯，當初公公就不想讓兄弟分家的，如果你們兄弟再失了和…”何氏極小心的勸慰丈夫。

當初分家的事就是郭氏挑的！她早有心讓兄弟失和了！杜如海後悔當初就該讓杜如津休妻的，省得給那女子教唆他女兒的機會！

“這惡婦！”杜如海覺得妻子這詞一點都沒用錯。

何氏卻輕輕一嘆：“我當時也是氣極了嚇極了，就怕香兒…”她說著看向一邊仍然乖巧立著的女兒，招招手，杜若香就撲進母親懷抱：“娘親別怕，香兒沒事的。”

是他對不起妻兒，杜如海嘆息：“那周氏和蘭兒，也請夫人拿個主意吧。”

何氏等的也就是他這句話，摟著可憐的女兒，她怎麽樣也得替女兒討個公道：“我把蘭兒教給周姨娘養著，就想著畢竟是親生的，她侍候蘭兒肯定會比別的丫環婆子盡心，誰知道蘭兒被人教了那麽多烏七八糟的東西她也不知道。”

杜如海點頭，生母一直在旁邊還能讓人帶壞了女兒，可見她這個母親做的根本不盡責，而一想到周姨娘面不改色說“三小姐只怕回不來”… 要知道杜若香從沒對姨娘們擺過什麽小姐架子，周氏也是看著杜若香長大的！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杜如海真不敢相信一向對夫人恭敬順從的周氏居然是這麽冷酷的人：“不能再讓她帶蘭兒了！”

現在的杜如海對周姨娘是一點感情也沒有，真要說有什麽感情，那也是厭惡之情。

何氏又嘆口氣：“周氏到底是蘭兒的生母，真賣了她對蘭兒也不大好…”

“絕不能再讓她在蘭兒身邊！”杜如海絕不想再留下周姨娘，這樣冷血的女人對已經走上歪路的杜若蘭而言，只有火上加油的壞作用。

“要不讓她也去凈心庵？讓庵主教她念經向善？”何氏為難的想了這麽個主意，又看向杜如海。

“行。”杜如海馬上同意，讓周氏到佛前贖罪可是便宜了她。

“至於蘭兒…”何氏最為難的是這個，那是杜家大小姐，是杜如海親生的女兒，可不是一個妾或弟妹能比的。

杜如海也為難，杜若蘭的確做錯了事，他要不罰她怎麽對得起杜若香，可要怎麽罰…“我請家法教訓一頓？”

“女孩子細皮嫩肉的，打壞了將來怎麽嫁人？”何氏這個嫡母做的真不錯。

杜如海心裏就更慚愧，杜若蘭差點兒害了杜若香一生，何氏卻還關心她將來嫁人：“那夫人說怎麽辦？反正她必須受教訓，不然她這性子以後真沒法嫁人了！”

杜如海是覺得這長女真該好好管教了，不然以後哪家敢要她！？

看杜如海決心已下，何氏反覆想了想才猛然想到一個人：“對了，老爺你還記得秦娘子嗎？就是母親陪嫁的那個大丫環，後來照顧杏娟妹妹的？”她口中的母親指的是婆母衛氏。

“記得，秦娘子年紀大了，被兒子接去養老，他兒子是杏娟一個莊子的管事，那莊子是在京城的鄉下，那是杏娟的嫁妝之一，莊子很不錯的，杏娟舍不得賣了就一直托給你照顧…”杜如海想起自己的嫡親妹妹，要是蘭兒能有杏娟一半的乖巧，也不會讓他這個當父親的生氣傷心了。

“秦娘子是母親身邊的老人，她對母親的為人最了解，我想送蘭兒去杏娟的莊子住上幾天，讓秦娘子好好和她說一說，免得她誤會自己的祖母，老爺你看怎樣？”何氏小心翼翼的請示著。

對了，杜若蘭被郭氏挑的連自己祖母也懷疑的，杜如海差點兒就忘了這個，他光氣杜若蘭害妹妹了，卻忘了是杜若蘭先沒了孝心才會幹出這種荒唐事！

所以杜如海立刻就同意：“就這樣，讓秦娘子教蘭兒。”秦娘子能把杏娟教成人人稱讚的淑女，教蘭兒應該也沒問題。

“二叔今天就要送弟妹去莊子，我們幹脆也今天送周氏和蘭兒走吧，免得讓人說我們厚此薄彼。”見杜如海同意，何氏就吩咐春紅和冬雪去辦事。

這三個惹禍的都送走了，何氏便拍拍一直抱著的杜若香，然後放開女兒，走到丈夫面前跪下來：“妾身身為嫡母卻沒有教好庶女，請老爺處置。”

杜如海嚇了一跳，忙去扶妻子：“夫人這是做什麽，快起來快起來！”

“家有家規，今天這禍事全因為妾身治家不嚴，妾身差點兒就害了自己的女兒…”何氏忍不住哭泣，她真的是後怕。

“是女兒不好，惹爹娘擔心！”杜若香也忙跪下，“女兒要是不遇上太子不進宮…”

“香兒！”杜如海和何氏異口同聲不讓女兒認錯。

“香兒你做的很好，”杜如海柔聲哄女兒，“你做的事是為我們杜家爭光的，這樣的榮耀之前杜家的姑奶奶可沒一個能做到，你是杜家的好女兒！”

這話可不是當父親的在哄小女兒，而是杜如海從族長的角度說的，杜家的皇商有多少人眼熱，每年都多少想取而代之的，皇商難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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