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杜若香說的辯護，賀雲佩也承認人的本質如何，往往只有在關鍵時刻才能看出來，但這個楊家，並不在其中。

“你爹娘前世真了解楊家嗎？”賀雲佩就要和她辯一辯。

前世…楊家知恩圖報，楊森仁義又會經商，尹氏賢良，楊青更加青出於藍，又會做生意又寫得一手好文章…

這些事她從小聽到上花轎，但在被楊家新婚之夜趕了出來，還有這輩子親眼看尹氏傷了她還推脫，楊森當眾貶低自己的發妻，楊青煉魔功發狂…

人不會一下子就變得不認識的，杜若香只能承認，杜家上輩子就沒看清楊家。

“小孩子總把父母當成依賴，當成靠山，當成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認為他們什麽事做得都是對的，而且我朝也宣揚以孝治天下，女孩子在家從父，父母安排的婚事當然不會錯。這也怨不了你，其實就是我，明明是帶著前世記憶投胎的，還會以為生在王爺家從此就無憂無慮了，結果差點兒繈褓中就讓人弄死…”賀雲佩苦笑。

誰會對個嬰兒下手？！杜若香驚訝極了。

看她的樣子就知道，這女孩被家裏保護得太好了，大概除了人生最後那一天的娘家滅門夫家變臉，她還以為這世上就沒壞人壞事。

“我是信王唯一的兒子，是信王妃親生的，但信王還有幾個年輕貌美的小妾，她們本來就盼著踩下王妃自己上去，結果王妃忽然就有了個兒子，這不礙眼嗎？”賀雲佩解釋的還是最簡單，信王府的事掰碎了細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就為這個…對個嬰兒下手…那不是魔嗎？”杜若香喃喃道。

“魔本來就在人心裏…”小太子嘆口氣。“什麽是佛什麽又是魔，不過人心一念間。”

人的心啊…杜若香覺得沈甸甸的。

“一個信王世子就這麽多人想要你的命，何況當朝的太子，雲佩只不過碰上了一兩個，解決了就沒了，我這邊才是成串的，煩都煩死了。這回借著尤府的事總算能處理了一批…”小太子用肉乎乎的小手指一一數著那些宮女太監的罪過…

杜若香聽著都覺得驚心動魄——什麽給他偷著餵大塊的食物，純心想噎死他；趁他睡著了將被子拿開，讓他著涼生病；故意將冬天取火的火炭弄濕，嗆他嗓子；甚至還有在他的棉衣裏藏針的…種種種種，她在之前做夢都想不到還有這些害人的招！

“殿下你怎麽活下來的！？”杜若香不由得沖口問道。

“所以我得帶著記憶和法力啊，可惜這個人類身體實在太小了，我現在連原身百分之三的法力都沒有。”寧馨太子看著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嘆氣。

不到原來的百分之三。可已經能知道別人心裏在想什麽，傳音給固定的人聽，還能引發別人的魔念，杜若香無法想象，這要百分之百了，會是什麽樣子？

“真的還差遠了，你看你納戒上的珍珠，對著我的時候都沒有變色吧？”太子殿下舉例證明自己真不是在謙虛。

這倒的確，納戒上的珍珠在遇到凈悟、賀雲佩、苗夢之的時候都變得有點金色，而且依照他們各自的修為金色有深有淺。偏只有在和這位太子殿下一起時。珍珠一點變化都沒有，好象面對的就是個凡人。

寧馨太子往後又靠了靠。並懶洋洋打了個小呵欠，他是很喜歡說話的，但這個身體實在太小了，說幾句話就累。

師父累了，便是體現有徒弟的好處了，賀雲佩當仁不讓的接著幫師父問：“說起來香兒你剛才也見著那個段廣清了，那時你納戒上的珍珠變色沒有？”

“沒有。而且我對他也沒有見郭姐姐時的那種感覺…”杜若香如實答道，又問，“這個段廣清是什麽來歷，他真是大善人？”

“江北的疫情的確是他解除的，但要說他是大善人，我怎麽看也玄，可要說不是，一點證據也沒有，我們還在查，反正他和定王混了一塊，就肯定不是好東西。”賀雲佩這樣回答。

但這話說和不說也沒兩樣。

“這人不簡單。”靠在軟榻上吃水果的太子殿下還是又說了一句。

“但殿下你那一句駕鶴西游，就輕松把他的陰謀擋回去了。”賀雲佩笑道。

太子殿下點點頭，接受徒弟的恭維。

賀雲佩這才向杜若香解釋，原來這個段廣清幾年前進京談禪，深得正元帝的歡心，不但許他可以見君不拜，也賜他令牌，允他隨時進宮講經。

而當時，正是帝後都無嗣的寂寞歲月，考慮到自己的年紀，正元帝已經開始看淡身後事了，這也給了段廣清可乘之隙。

至於段廣清是在江北就和定王勾搭上的，還是正元帝當年無意中透露看好定王，段廣清才押寶定王的，目前還不清楚。

但現在定王和王妃不在京城時，定王府駐京的代表就是段廣清，段廣清雖然不住在定王府，但他現住的北大街一處清幽的小院，就是定王府的地產。

而段廣清也不是今天才進宮的。

這事還得從太子在尤府遇刺開始說起，楊青當時叫的他是定王的養子，將來還要當皇帝的話，在場的是都聽見了，當然皇上皇後也知道了。

在自己沒孩子時，帝後是都看好定王，但有了自己孩子就不一樣了，再加上宮裏生活的人總對某些事格外敏感，這楊青的幾句話一傳過來，已不用別人再添油加醋，各種可怕的陰謀論皇上自己就能編出好多。

龍顏不可能不怒，正元帝下旨讓定王火速來京解釋一切。

江北離京城的距離，就算再火速來來往往也不會兩三天就行，而明顯宮裏有定王的耳目在，這不，在定王還沒到之前，段廣清又進宮來“念經”了。

而這個段廣清“念經”的本事還真不簡單，正元帝還沒聽定王解釋，這火氣就下去了一半，然後今天，段廣清就是來皇後這邊為定王說好話的。

在杜若香沒來之前，段廣清是有意將那對會跳舞的仙鶴送給太子壓驚，他是看出來，只要太子開心了，那對於皇上皇後來說才是最大的事。

“正如你的納戒測不出段廣清是妖還是魔，段廣清也真把太子殿下當凡人。”賀雲佩做個小結。

杜若香聽了便問：“那個段廣清，是真為定王賣命了？”他真要是個大善人，偏與魔為伍，可惜了。

“總覺得他不像是為人賣命的角色…”賀雲佩卻如此回答，但段廣清具體和定王是什麽關系，他們還在查。

那個段廣清…杜若香也不過見了他兩次，談不上什麽好感和惡感，只是這個大善人站到了定王這邊，還要幫他做壞事，免不了讓人不舒服。

“來了。”小太子突然開口，指指左邊的一扇窗戶。

賀雲佩馬上起身，他先拿了一個茶盞，再去窗戶邊取了個什麽放茶盞上，再把茶盞放回茶幾上。

杜若香看過去，茶盞上放的居然是條青色的大蟲子，足有三、四寸長，兩個手指寬，大青蟲擡起頭來，兩個黑糊糊的芝麻眼似曾相識。

“這是…”很熟悉的別扭感讓杜若香認出來了，“蟲王！？”這不是林行羽派到楊家綢緞店“拿”綢緞做窩的那只嗎？

“它算什麽蟲王？連人形都變不出來？”賀雲佩伸手指點點大青蟲的腦袋。

大青蟲順勢低下頭，還扭了扭胖胖的身子，似乎表示委屈。

老實說，蟲子扭動不是什麽賞心悅目的景色，杜若香又本能的有點怕蟲子，她目光不由得就回避茶幾。

“這還是聽你說的，我才知道京城有只成精的蟲子，大青，你得謝謝杜家小姐呢。”賀雲佩偏把蟲王拿她眼前來。

“太子師祖…”杜若香可憐兮兮向這裏最大的求助。

“好了，大青知道了什麽？”太子殿下笑著揮揮手，示意徒弟別嚇人家小女孩了。

“大青說，皇後娘娘挺喜歡杜家三小姐的，專門讓楓嬤嬤開娘娘的小庫房，給杜三小姐挑賞賜的禮物。”其實這蟲王說的蟲語太子也能聽懂，不過蟲王聲音實在太小，太子懶得去聽，就由賀雲佩轉述了，當然這也是翻譯給杜若香聽。

杜若香眨眨眼，皇後娘娘如此厚愛，這其中還是太子出了不少力吧？

“你救了太子，皇後當然會感激你，可這事關系皇後的娘家又牽扯親王，皇上皇後都不能明著下旨賞賜，只能在禮物上用心了。”賀雲佩解釋，“再說皇後娘娘挺喜歡小孩子的，尤其是乖巧懂事的。”

他實在不該加後面那一句，因為太子殿下馬上就接他的話，強調：“孤很乖很懂事，從來不給父皇母後添麻煩。”

可是您在尤府鬧的那一出…杜若香怎麽聽怎麽覺得這話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

賀雲佩則苦著臉，他真的只是在誇杜若香乖巧，並沒有在影射什麽，可你看現在…連大青蟲都弓著身，悄悄往窗戶邊爬…

“對了，這個蟲王叫大青，現在就住在皇宮裏，杜師侄你們還沒正式認識吧？”賀雲佩又把臨陣脫逃的蟲王捏回來。

不過杜若香的運氣比賀雲佩好，她剛不想和蟲王面對面，殿外邊楓嬤嬤的聲音就響起了：“小王爺，皇後娘娘給三小姐的禮物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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