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香才七歲，她認為現在就聲明將來不嫁人太刺激爹娘了，而且小孩子說這樣的話，她爹娘也不會當真的。

不過能不提這話題還是不提更好，杜若香於是大大的嘆口氣今天和外公都沒有說上幾句話，我本來還想告訴他我的頭花也是宮裏制的…”

“是嗎？”。何氏沒註意，現在回想當時好象杜若香剛說讓外公看宮裏賞的衣料，何玉強就誇杜如海能幹，“那你也沒說？”她也沒把這當大事。

“我是想著再說了，可三舅舅討論晚上給我們加菜，我又沒說成。”杜若香挺委屈的。

“那再下回，正月十四娘親要買元宵送你外公，你記著戴著你的頭花給外公看。”何氏笑著哄女兒。

“下回行嗎？”。杜若香語氣不確定，“我上回想告訴我幫大哥的新店畫飾樣，結果三舅舅來問外公要不要把新買的荔枝給我們帶上幾斤，再上回我選了幾顆珍珠想給外公加帽子上，外公剛誇了我幾句，三舅舅又進來問剛買了新鮮的魚，是清燉紅燒還是喝湯…三舅舅天天和外公在一起，還搶我的…”

杜若香用童言童語訴說的委屈，其實她也這個三舅舅目前巴結她們全家都來不及，更不會故意得罪她這個受寵愛的外甥女，何玉強總在她面前商量給杜家的禮物，就是想借她的口告訴何氏，這個弟弟多有心。

但他打攪了她與外公聊天也是事實，這多半還是因為何玉強認為小女孩好欺負，要不他不在她大哥和外公時插嘴？

憑心而論，何氏對三個庶出的弟弟都不喜歡，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會讓她想到那夭折的嫡親弟弟，那才是她真正的親人。

何氏之所以對何玉強表示親近，一是為了氣她大弟和二弟那兩房，第二個原因則是她孩子都不的。

何玉強也不過是比較會討好人，讓何氏覺得沒白對他好，但比起親生的，這庶出的弟弟真得靠邊縮著了。

所以一聽杜若香抱怨，何氏多年宅鬥的那根弦就繃緊了，她雖然也聽見杜若香說何玉強是要討論如何招待她一家子，但他為總是在香兒和外公的時候插嘴，為總是不讓香兒和外公好好，為呢？

……

看法也不會一夜之間天翻地覆，何氏開始覺得何玉強有點居心，但要說原來他就無欲無求也不現實，而且想到父親百年後何家的繼承人，何氏也有種矬子裏面拔大個兒的無奈，反正，無論如何也不能給那兩房這何府繼承人的事也不用當下定論，大年初三何氏還得帶著孩子，和一塊去親朋好友家拜年。

然後等傍晚，何氏和商量該夫妻分別去哪家，例如皇後的嫂子尤，她與何氏有點交情，但身為皇商的杜如海可不便帶著一大家子登門拜訪禮部侍郎。

夫妻正商量著，管家來說杜如津到了。

對二弟這麽晚，杜如海夫妻都覺得奇怪，但仍是馬上就去大廳相見。

兩天沒見大哥大嫂，杜如津盡量表情如舊，但心裏有點慚愧還有點委屈想對大哥說。

大年初一杜如海去找他說了郭氏的事，杜如津心裏還對大哥有點不滿並懷疑，他認為有事不可以過完年再說，而且郭氏好歹也是官宦家的，就是說庶出的，她還能真不皇家的事不能拿來議論。

所以雖然杜如津嘴上答應要提醒郭氏，但回屋後他還是先找杜若怡詢問問，免得冤了妻子。

杜若怡不能說親娘的不是，可她旁觀杜家的女眷對郭氏都有點不滿，所以在馬車上時，她也提醒了一下，結果郭氏當時就怒了娘親也是你教訓的？女孩子就是心向著外人，當初要只生你弟弟一個就好了”

這話挺傷人心的，大過年的杜若怡還不敢哭，她只是在心裏委屈，可當爹爹這一問，她又為難了，不說實話對不起父親，說實話不是告母親的狀嗎？

所以杜若怡只好吞吞吐吐，支支吾吾。

杜如津也不笨，這事要沒有杜若怡直接否定就行了，言語閃爍擺明了就是心虛。

杜如津轉身就去主屋問郭氏，郭氏對說過的話還真沒賴，杜如海不由得頓足你說你不經腦子，皇後娘娘懷孕的事你也敢懷疑是假的，定王府的事皇上說了不要再提你也敢翻出來？”

郭氏之所以敢承認就是因為她沒把這當大事當時宮裏連個信都沒有，我還以為是大嫂胡說呢，再說太子出生後，民間的傳言多著呢，他們能說我就不能說？那定王府的事我又皇上說不再提了，我在家裏哪有那麽靈通的消息，咱們是庶出的，達官貴人家的門又進不去…”

本來看郭氏幹脆承認，杜如津認為她也不過是無心嘴快了點，想著提醒她一兩句就可以了，可聽她又提嫡庶，隱約在嫌他這個是庶出的，才連累她進不了達官貴人的家門，心裏當然沒好氣，冷笑一聲那有辦法，我是庶出的你也是庶出的，只有嫁給我這樣庶出的你才能做正妻，要進那些達官貴人的門，你只能當人家的小妾。”

“……”郭氏也生氣了，“做達官貴人的小妾也能穿金戴銀的，我現在倒是正妻，可女兒也沒穿宮綢戴宮花”

皇後娘娘能賞賜宮綢宮花已經莫大的榮耀，不能還挑不夠分到庶出的手上，而且宮裏的賞賜擺明是給當家主的，杜如海要是不給孩子反而給了庶出的侄子侄女，那才是對宮中的大不敬。

杜如津沒因為這宮綢宮花沒孩子的就怨大哥，畢竟日常大哥對他向來照顧，每次分紅總不虧待他，他也郭氏皇家的賞賜庶出的不可能有份，那麽郭氏怨的就是他這個當的了，怨她嫁不了像他大哥的嫡長子。

孩子都那麽大了，她就不能安心過日子嗎？杜如津失望著卻笑道那你當然何必嫁給我，做達官貴人的小妾好了，也省得人老珠黃再後悔。”

“你…”郭氏一怔，轉而大哭大鬧，“我的命苦啊想給孩子穿點好的戴點好的還不行，爹啊娘啊你們幹嗎讓女兒嫁人啊不如青燈黃卷的省心”

“你”杜如津手指點點，卻氣得不說好，他是生意人，跟別人討價還價自小便練的言之鑿鑿，但哪個談生意的商人會坐在地上，哭天抹淚的來冤他？

“潑婦…”杜如津只能想到這個詞。

夫妻倆的吵鬧下人自然是回避了，但當兒女的不可能假裝沒聽見，本來怕父母吵架被兒女看見傷面子，杜若怡和杜長安都在隔壁偏房坐立不安，可聽見母親開始哭喊了，她們都嚇著了，匆匆忙忙跑進屋。

“爹娘”杜若怡和杜長安聽動靜差點兒以為是父親對母親動手了，可進來一看，郭氏坐地上哭天嚎地，杜如津站得離她挺遠，臉色氣得發青。

娘親沒挨打…看郭氏雖然哭喊得聲挺大，但臉上的妝一點沒掉，杜若怡心裏也不是該放心還是該如何…

杜長安年輕小也不如心細，不過郭氏流沒流眼淚他接近了還是能看見的，於是不解了，他是認為哭了才是被欺負了的那種年紀，他看杜如津倒才像要哭了，於是轉身準備去安慰父親爹爹…”

“安兒啊啊”這夫妻吵架更得讓站這邊，郭氏撲上前摟住在懷裏，“你可憐的娘親往後就得靠你了，指著你將來考中了功名，請個誥命給娘親，讓娘親也宮裏的是樣的…”

郭氏一點也不怕杜如津，夫妻倆這麽多年吵過不多少回了，雷聲大雨點小的性子她清楚得很，尤其是現在她還有這麽爭氣的，杜長安讀書是常被誇的，也和她說過希望有機會下考場試試。

這要當大官的能有個被休棄的親娘，郭氏就是為了杜如津也不會不要她，所以她才敢這樣鬧，越鬧越厲害。

果然，這回杜如津也是冷哼一聲，便拂袖而去。

杜若怡看看母親緊緊摟住弟弟，杜長安則有點嚇呆了的樣子，反正母親不會傷害弟弟，反正母親更重視弟弟…杜若怡只猶豫了一眨眼的，便出屋去找父親。

杜若怡再懂事也是個孩子，她不母親的哭鬧是有恃無恐，她是真擔心父親一怒之下會休了母親，母親的娘家並不好，真要被休了如何自處？

“爹爹…”杜如津也沒有姨娘和通房丫頭，郭氏在夫妻二人的臥室鬧著，他能躲清靜的地方也只有書房了，杜若怡一下子就找到他了。

“怡兒，進來吧。”看到女兒，杜如津的表情緩和多了，這個女兒長得像她母親，但杜如津從沒在郭氏臉上看到過與乖巧有關的詞匯。

“爹爹…是大年初二…”杜若怡低著頭小聲說道。

大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夫妻倆今晚這樣吵，卻還得和沒事人一樣去郭家，杜如津忍不住嘆氣，他從前都很同情郭氏，但現在他同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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