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家正妻林氏的日子雪上加霜時，他家小妾卻時來運轉了，不但生了家裏唯一的男孩，今年娘家還攀上了江東皇室的衛王，她妹妹成了衛王最寵愛的側妃。

地位變了，心就大了，小妾就不滿足永遠當妾室，自己的兒子永遠是個庶子。殺人放火的本事這女人還沒有，但她利用自己兒子的一場小病，收買柳家的下人放出謠言，說林氏的命不好，克死自己的兒子，現在連庶子也不放過。

其實這謠言正對了柳家人的心思，有個皇帝不喜歡的親家，對柳家有什麽好處，可十年的夫妻了，結果妻子娘家一出事就寫休書，別人會怎麽看他們這書香世家？但如果說林氏命裏克子，這為了柳家的香火的無奈之舉，誰也不好說什麽了。

可沒人想到林氏性子烈，可能也是生無可戀了，就在主樓的大廳裏，剛聽她夫君說起府裏的傳言，她就一頭撞向柱子。

林氏撞的頭破血流昏迷過去，柳家怕背上逼死發妻的名聲，不好現在就把她扔出去，只好先把她安置在偏僻的小院裏，傷口草草包紮，怕消息傳出去也沒請郎中，打的是讓林氏慢慢等死的主意。

林氏所撞的柱子就是柳行羽的原身，當時看她撞過來他是最吃驚最不想她死的，可能因為他念的經文有效果，林氏才沒撞死。

柳行羽更沒想到的是，就在林氏撞柱的時候，她的血流了不少在桉樹身上，而受了人類血液的滋潤，他就在當天晚上變成了人形。

“我一變成的就是十歲孩子的樣子，而這是因為林氏的原因，按人類的算法，她就是我的血親，我不能不管她的死活，所以修改了一下她和柳家人的記憶，把她帶了出來，為了讓她心甘情願和我走，並且不在尋死，我只能做柳行羽了。”柳行羽嘆息道，“三清祖師在上，我真的沒害人。”

他發了誓，杜若香信他說的是實話，那麽這位的原形是桉樹，也算她半個同類了，而林氏更讓她想起自己的前生，杜家得罪了新皇，楊家就把新娶的媳婦趕出去，林家得罪了皇帝，柳家就想十年的發妻死了幹凈，這都什麽人啊？

杜若香一直以為楊家是暴發戶，小人得志才忘恩負義，可柳家不是書香門第嗎？幹這種事居然比楊家還狠？

“你帶林氏回京城的娘家，這是你的仁義，”杜若香現在明白為什麽柳家連嫡子都不留了，因為這個孩子只有林氏知道，“那麽之後呢？你能長住人間嗎？如果你走了，林氏會不會還不想活了？”

“這個…”柳行羽也矛盾，他剛和林氏離開柳家時，林氏就比死人多一口氣，而現在她面色紅潤，談笑自若，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是當母親的，必須活著給孩子當倚靠。“可我不會像人類一樣長大，這一、兩年還好說，要我十五歲還和十歲一樣大，人類也會懷疑的。”

杜若香聽著倒奇怪了：“你可以變化啊，你能變十歲的，就能變十五歲的啊？”這算什麽難事，哪個妖怪不會變化？

柳行羽就不會：“那道士將的經文裏沒有講怎麽變化的，事實上我都奇怪我怎麽得了人身，小黑狐說狐族天生就會變化，不過它希望我能先學做人再學變別的。”

“你有個好朋友呢。”杜若香也當了五十年孤零零的樹木，要是有個不離不棄的朋友一直陪伴…真讓人羨慕…

“可我不知道小黑狐怎麽樣了，按理說它應該去柳家找我的，可我在柳家也待了五十多年，它…等這裏的事了，我就打聽虛昔山在哪兒，去找它表姐問問…”柳行羽可是惦記了五十多年。

虛昔山這名字杜若香也沒聽過，她師父的雲霧山來過不少同道，也沒誰提到這座山，可能還是仙妖有別的原因。

“那你到底來我們杜家找什麽？”聽柳行羽真不像是壞妖，反而有種同病相憐，杜若香也立誓，“三清祖師保佑，只要確實不是害人的事，我一定幫你。”同情是同情，前提她沒忘。

“當然不是害人的事，是與我自身有關，我不是被當成柱子嗎，可是削掉的那些枝葉…它們有的當時就棄於原地，這些年也都歸於塵土，可比較大些的，我聽說也當木材賣了，這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我應該收回來吧？”柳行羽說道。

杜若香有些毛骨悚然了：“你說你的…在我家？”這也叫屍體吧？

“可能在你家店裏，也可能在你家裏，我是不如小黑狐本事大，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總是有感覺的，這的確與杜家有聯系，我也曾當顧客去你家店裏，心想看見了就買下來，可我去了幾次都沒找到，後來聽說你家還給皇宮送貨，而且那些貴重物品都單放，我進不去你家庫房，又正好聽我娘說她沒嫁人時認識杜家夫人，也只是認識…可我覺得這是個機會，起碼能進你家看看…”可柳行羽哪想到杜家的小姐是修道者。

“如果真是禦用的，那你和我家關系再好也見不到，別說你，就是我…杜家的親生的，年前我想看看，讓我大哥帶我去，結果回來大哥就被我娘罰跪祠堂，中午飯和晚飯都不許吃，我身邊從此以後更是得有人跟著。”杜若香苦著臉回憶。

“那怎麽辦？”柳行羽料不到杜家對自家人還這麽嚴，他本來還想讓杜長平帶他去庫房的，可人家帶妹妹去都被罰，這帶朋友…他不好意思開口了。

看來這妖找她大哥就是為了尋回自身，而能顧慮別人，他的確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杜若香笑了：“我找自家的東西總比你容易，就幫你找找吧。”

本以為此路不通的柳行羽又驚又喜：“你要找到了我就離開京城，保證不再來你們杜家。”他知道人類都不喜歡看到妖。

……

杠若香也不喜歡家裏常有妖怪出沒，她本身也當過樹，將心比心也知道被砍伐的痛苦，這人類忌諱死無全屍，這樹要找回自己的身體也無可非議。

杜若香也相信柳行羽的妖品不差，但對於他那種能輕易就修改別人記憶的能力，她不得不提高警惕，柳行羽能讓林氏認他當兒子，讓何氏和杜家人都認為他們母子是好朋友，那麽如果他發現她的師父師祖其實根本來不了杜家，會不會惱羞成怒？

柳行羽就算不吃人，但他只要改一下她爹娘的記憶，讓他們不記得有她這個女兒了，這點就夠她受的！

擺著早送走的念頭，杜若香還是很盡全力的。

雖然當過桃樹，不過杜若香對木材並不在行，柳行羽也只是憑本能知道自己身體的所在，但現在變成什麽樣了，他就不清楚了。

不明白可以問，杜若香有個對妹妹問題知無不答的好大哥。

“大哥，咱們家裏有桉樹制的家具嗎？”杜若香問的直接。

“桉樹的家具我不知道，杜家又不是木匠，”杜長平這樣回答，“不過店裏有好多首飾盒是桉木的，你也知道桉木有平安的講究，對了，你和娘親的首飾盒就有桉木的。”

“什麽？！”杜若香失聲驚呼，難道柳行羽的“屍體”就一直在她臥室！？

“怎麽了？桉樹是好東西，你不喜歡？”杜長平奇怪，人家的夫人小姐都願意要桉木的，說放室內能安神，可妹妹怎麽一臉聽他講妖怪故事的害怕。

怕其實還不至於，畢竟她還和妖怪單獨談交易了，不過心裏總有點不舒服：“大哥你知道家裏哪個首飾盒是桉木的嗎？”

“你們一、兩年就換首飾盒，有沈香木的，有紫檀木的，有黃花梨的…我哪知道你們現在用哪個？”杜長平搖頭。

“那大哥認識桉木吧，我把我的盒子都拿出來，你幫我找。”杜若香說道。

“這個…爹爹找我還有事，我明天再幫你找，好不好？”杜長平有點想溜的意思。

大哥向來沒拒絕過她，而且是爭先恐後的…杜若香不由得怔了怔，但她已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了，是不會讓大哥為難的：“好，就明天吧。”

“真乖，那我走了。”杜長平還是把她當小孩子。

看大哥走得有點像逃，杜若香忽然明白了，現在的杜長平還不是那個二十多歲，眼光不亞於老生意人的杜家大少，他現在也不過剛和父親學做生意，首飾的種類都沒完全分清，更別說是首飾盒了。

杜長平逃也似的走了，是怕在妹妹跟前丟面子呢。

杜若香笑了，能從頭和哥哥們再一塊長大，再看到他們孩子氣的一面，真好。

……

杜長平對妹妹可是很守信用的，第二天早上他就主動找上杜若香，而且是胸有成竹的：“你的桉木首飾盒有兩個，四年前做的是黑底蝴蝶圖案的，單層的在你這兒，多層的在娘親那裏，還有一年前做了個黑底荷花的，也是在你這兒。”還好店裏出入都記了賬，他只要查到了背下來，就可以向妹妹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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