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女孩的考試就在自家書房進行，所以今天杜如海和杜長平沒去賞心軒，而是去門口迎接今天的考官。

考官是誰，杜如海身為家主都不知道，因為那是考試當天早上由抽簽決定的。

何氏送女兒到的書房，蔡先生是昨天得了通知的，今天不用來上課，所以等在書房的是本來下午教畫畫的杜先生。

杜先生不善言詞，但畫的一手好丹青，尤其是工筆的花鳥魚蟲，加上他又是杜如海的遠房族弟，讓他給幾個女兒上課，杜家也放心。

“母親，三妹妹。”杜若菲是自己過來的，規規矩矩行禮道。

“有勞先生照顧她們姐妹了。”就算是杜家的當家主母，何氏也沒權利參與杜家女孩的這種考試，甚至連旁觀都不能，所以看時間差不多了，在考官來前她得先回避。

“好好考，別緊張。”再吩咐一下兩個女兒，何氏就離開了，不過她也沒閑著，轉身進祠堂為女兒祈求祖宗保佑了。

杜若菲去年七歲時就考過一次了，因為沒過關，今年得和杜若香一塊考，她可比杜若香緊張，她是庶女，將來要嫁到大戶人家，也得配庶子，嫁妝要少了更讓人輕視，而要是配小戶人家的嫡子，居家過日子更少不了錢，這給自家當畫匠設計首飾，從而多賺些嫁妝，對她來說，可是難得的機會。

看杜若菲一直低頭擰著衣襟，杜若香知道二姐很緊張，可她安慰不了，誰都知道何氏已經給自己親生的女兒攢了好幾箱好東西了，她根本不用為嫁妝發愁，所以她現在說什麽，別人都會認為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

考官很快就在杜如海和杜長平的陪伴下進了書房，這些能工巧匠都是杜家舉足輕重的元老，杜如海從不怠慢他們，一進來就給女兒介紹：“這位是高師傅，這位是王師傅，這位是孫師傅，三位師傅都是咱們杜家特別制造坊手藝數一數二的，今有他們當你們的老師，可是你們難得的機遇，還不過來拜見幾位師傅。”

“哪裏，哪裏，老爺太客氣了…”三位師傅謙虛著，不過笑容可掬，顯然很受用主家如此評價。

“三位師傅好…”杜若菲很恭敬的問好行禮。

“高師傅好，王師傅好，孫師傅好。”杜若香一一問好，天真的笑臉忍不住帶了幾分親近…杜家考試的規矩和外面一樣，主考官就是恩師，她之後所畫的首飾圖樣幾乎都是這三位師傅制造的，也是他們點出了她的不足之處，十年的師徒相處，能沒有一點感情嗎？

杜如海本來最擔心的就是小女兒會怯場，見她大大方方問候人，心裏是很滿意的：“好了，時間要到了，你們各自回位子上坐好…”

坐位還是原來在書房的桌椅，不過一個搬到了最南邊，一個搬到了最北邊，如果不是桌上熟悉的紙筆，姐妹倆可能就認不出哪是自己的位子了。

姐妹倆遙遙相望的坐好，杜如海拱手，杜長平躬身，父子二人同道聲：“有勞三位師傅了。”然後和杜先生一起去隔壁的房間等候，自己女兒考試，身為家主也要避嫌的。

“這考試就是畫畫，三小姐你看這塊玉像什麽，就是能加工成什麽樣子，然後把你想好的玉器的樣子畫到紙上，就可以了，時間是一柱香。”王師傅拿的是塊翡翠放桌子上，然後告訴杜若香考的是什麽，見她點頭表示明白了，就退到門口。

杜若香扭頭看看她二姐那邊，孫師傅也已經放了塊白玉在杜若菲的桌子上，低聲和杜若菲說話，看杜若菲也點頭了，然後也走到門口。

“那我現在開始點香記時了。”高師傅用早準備好的火折子點上爐裏的熏香，然後三個師傅就站在門邊低聲聊天，並不十分關註考場。

本來也是，這種考試講的就是臨場發揮，也沒有什麽文字可以提前記下來，更找不出人代筆，哪用得著眼也不眨的盯著。

杜若香沒忙著看自己的翡翠，她還是先看她二姐的，上一世考試她全神貫註都在自己的試題上，至今也不清楚像她二姐這樣重考的，考題還會不會和頭考一樣，這一次她總要滿足好奇心。

杜若菲正手裏翻來覆去的擺弄那塊白玉，想看出它究竟長的像什麽，拜修練的好眼力，杜若香離了三米遠也看見這玉不是純白的，上面還有一些金黃。

二姐考的應該是俏色了，看來重考的確比第一回難度大點。

知道了，杜若香就把註意力放到自己桌子上，她的翡翠是通體一色的綠，不用尺子量，她也記得這塊翡翠是寬半寸，長兩寸…畢竟前世她就考這個。

一樣的考官師傅，一樣的考題，杜若香還是用尺子量了一下，果然連尺寸都和前世的一樣。

一樣的考官，一樣的考題，杜若香根本不用費神，照辦自己之前的答案就行了。

這長條翡翠沒有打磨過，考的就是應該把這毛坯打磨成什麽樣子，杜若香開始調顏料，調成和翡翠一模一樣的綠色，然後在紙上，按一比一的比例畫她心中理想的玉器。

這麽大小的翡翠一般是用來做項墜的，長條的綠翡翠像什麽？當然是像竹子了，毛坯上粗糙不平的地方正好可磨做竹節。

重活一世，杜若香還是認為自己當初的設計沒有錯，她想不出更合適這翡翠的造型了，於是也不想改動，只是把顏色調的更完美些，比例更不差分毫。

時間到，杜若香起身，回頭看看她二姐，杜若菲也已經站起來了，紙上畫的是一個圓形的玉佩。

她二姐的畫工還是很好的，不過杜若香沒法走進細看，不知道杜若菲畫的合不合適那塊玉，但如果一切都按前世重覆的，那她二姐這回還是沒考過。

不過杜若菲的天份展現於女紅上，她描的花樣是姐妹中最好的，一根繡花針使的比外面專業的繡娘還厲害，她後來的婆婆就總是在人前稱讚這個兒媳婦手最巧，人又孝順，自從她進門，家裏人的衣服就不用操心了。

所以只要杜家一直平安，她這二姐的未來就不用擔心的。

……

杜若香姐妹離開考場，高師傅三個則留下來看考卷評定。

“怎麽樣了？”杜長平是掐著時間等在書房外面的，一看妹妹出來就問。

“我畫了也不知道對不對？”杜若香按前世的回答重覆，她總不能說肯定沒問題吧？

“你考的是什麽？”考題也是三位師傅臨出門前才定下的，別說杜長平了，連家主杜如海都不知道。

“一長條翡翠…”杜若香比劃大小形狀，“我把它設計成竹子的樣子，用做項墜，不是有竹報平安的吉語嗎？”

杜長平沒親眼見到翡翠，不知道做竹形到底行不行，而考官師傅一頓飯時間就宣布了，他要現在說肯定通過，然後一會兒師傅們說明年再努力，那麽…

所以杜長平不評價，他又問杜若菲：“二妹妹考的是什麽？”

“一塊白玉，我畫的是玉佩，加喜字文…”杜若菲自己就搖頭，“不對的，我知道不是這麽簡單，那白玉是有雜色的，可我看不出是什麽…”

她自己都這樣說了，杜長平更不知道該不該提前安慰？

好在一頓飯的時間沒多長，杜如海看時間到了，也從屋裏出來，進了書房：“怎麽樣？”杜家家主一慣關心這考試，他也無需掩飾什麽。

高師傅作為代表回答：“稟老爺，二小姐明年還需努力，而三小姐…恭喜老爺了！”一旁的王師傅遞上杜若香的考卷和那條翡翠：“老爺請看三小姐畫的，如果不是我們就在當場看著，還真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只有七歲的女孩的畫功。”

“杜先生也說小女畫畫不錯…”杜如海喜笑顏開的接過小女兒的考卷細看。

其實對於杜若香能通過考試，杜如海可一點也不吃驚，依他看，這個杜家唯一的嫡女要是通不過，那才是出乎意料的呢。

這不光是因為杜先生對杜如海誇過杜若香在畫畫上有天份，杜若香再有天份也是個孩子，她的畫工難道還能比得上先生？

可杜先生畫的再好，他一輩子也只是個畫師，只能畫已有的，可設計師需要的不但是畫工，還有想象力，能畫出從沒有的東西。

杜家最能幹、最有天份的人，還得說是杜如海的太奶奶，那位杜老夫人不但能設計出種種讓人眼前一亮的漂亮飾品，談生意的本事更是連男人都佩服。

不過這樣的天才杜家百年裏也就這麽一位，老夫人的後代沒一個能完全繼承的，而這事說來也有意思，老夫人的兩種天份分別由兒子、孫子和孫女、重孫女繼承了。

杜家的男孩是做生意的好手，女孩則是設計首飾的天才，但更有意思的是，每一代能繼承這天份的，男孩女孩都是各一個，而且都是嫡子女，這連著三代都沒出過差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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