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餐時杜家人再聚，杜如海就說了昨晚去宋家的情況，宋大運果然同意了這辦法，他今天就會來杜家的賞心軒立字據。

賞心軒，是杜家名下最大的首飾樓，杜如海平時就待在那裏，談生意鑒寶什麽的也在那兒，杜若香也去過，她今天也想去：“我可以去看看嗎？”她想親眼看看宋伯伯現在究竟怎麽樣了。

“小孩子總往外跑幹什麽，你還要聽蔡先生上課呢。”沒等杜如海同意，何氏就先否決她，並警告似的看向兩個大點的，“不許再帶妹妹出去了！”

看來上次的事娘親還防著呢，她這回可不用哥哥們幫忙，杜若香乖乖低頭吃包子，杜長平則有點心不在焉了，顯然他認為能把妹妹帶出去是種本事，年前何氏所謂的懲罰不疼不癢，既然傷不了他皮毛，當然也無法讓他得教訓。

“宋家老人怎麽樣了？湯爺爺治好他沒？”杜長寧難得不惦記書本，關心宋家的事。

“中風這種病可不是一下子就能好了，而且這種病也沒辦法讓人康覆如初，你湯爺爺目前只能盡力，如果能讓宋家老人自己能活動了，也就算不錯了。”杜如海表示宋家的情況並不樂觀。

他們不是學醫的，以杜家和宋家根本就沒有的淵源來說，介紹郎中又借款，已經是做的足夠了，杜長寧再嘆口氣，也沒再說什麽。

……

杜長平還是找機會問杜若香：“三妹妹，你是不是還想出門，例如去賞心軒？”

“你能帶我出去？”杜若香看向一丈以外的雪兒，雪兒不敢聽大少爺和三小姐的悄悄話，但她緊張的一直盯住這邊的樣子，明顯是在擔心。

的確，現在三妹妹身邊是總有人的，暫時支開倒不難，可一會兒發現兩人都不在家，她們還不馬上報告夫人，再說門房、車夫都收到何氏的吩咐，絕不能讓少爺帶著小姐出門。

“真是的，我也是大人了，哪兒能去哪兒不能心裏有數，爹娘有什麽不放心的。”杜長平是到了那種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但在大人眼裏還是孩子的年齡，這年紀的半大不小的孩子，都想做點什麽證明自己真的成人了。

“其實賞心軒我也去過，那兒又沒什麽禦用的，看不看無所謂，真要有稀罕的，爹爹也會帶回來，我關心的是寶潤軒。”杜若香說實話。

杜長平就奇怪了：“爹爹已經幫忙了，你還惦記什麽，咱們和宋家也不熟，我也從沒見你這樣惦記一件事？”

她這大哥長大後的生意頭腦可不亞於父親，杜若香是早想好了說詞：“是不熟，可你看宋家這事，爹爹本來沒打算管的，是因為我們在意了他才幫忙，所以我覺得，這是咱們一家人一起做的好事，這樣的事，難道你不想關心，看最後能不能善始善終嗎？”

杜長平聽著有理：“你說的對，雖然爹爹娘親平常沒少行善，但這可是頭回因為我們兄妹三個在意的，這是該圓滿它，”聽妹妹這樣一說，他也格外關註了，“我會常註意宋家，看看他們還需要什麽幫助。”

……

哥哥的註意力終於到了宋家那邊，但兩家要成好友，是必須靠時間加深的，離杜家出事還有十年，不著急。

可有一件事必須現在就辦的。

杜若香被楊家從洞房趕出來，那些粗使的仆婦們將她的首飾也搶奪走了，她是身無分文的回來，就是杜家還有她這唯一的女兒在，她也買不起一百二十三口棺木。

在知道是宋大運收斂了她的家人，杜若香也拿不出錢還人家，她所能做的，只是死前許願：“宋伯伯的大恩大德，杜若香只有來生再報了。”

那麽現在已經是來生了，她自己許的願當然由自己還了。

……

晚上熄了燈，杜若香躺在床上聽外面打更，二更時分，乳娘應該睡熟了，也宵禁了，正好該她行動了。

杜若香輕手輕腳的下床，也不用點燈，自修行後，她的視力可是越來越好了，在黑暗中穿好衣服和鞋子，從納戒中取出一個小木偶放床上，念咒語，木偶就變大成杜若香的樣子，替她睡在床上。

只要沒人心血來潮半夜喊她起來，就不會發現這是個假人。

杜若香再從納戒取出一方雪白的絲帕放地上，雪白的絲帕就變成一雪白的雲朵，足有三尺寬的雲朵，能讓她穩穩當當的坐著。

絲帕化的當然不是真正的雲朵，杜若香肉骨凡胎也駕不了真正的雲，絲帕只是一件方便她出行的飛行法器，外形還可以變船、變仙鶴，不過杜若香最喜歡它變成雲朵樣，因為素音師父出入向來都是踏雲的，耳濡目染她也認為雲朵最襯神仙。

雪白的雲朵飄起，馱著杜若香就到了窗戶邊，杜若香打開窗戶，連人帶雲從這裏出去，一路飄向西河橋那邊。

這行動看似又幹脆又利落，但卻是杜若香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剛開始她是在乳娘她們睡著後在屋裏練習，這東西不愧是仙家的寶貝，坐在上面比坐椅子上還穩。

確定穩當了，杜若香就往外邊飛，剛一飛出窗戶她就覺得心發慌…尤其是往下看的時候，其實法寶還是和在屋裏一樣安穩，不安的是她的心。

在半空中往下看…杜若香發現原來自己的膽子還是不大。而這點能解決的辦法，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練習，練膽。

從剛開始在院子裏飛，到今天飛出杜家，杜若香練了也有兩百多天了，熟能生巧，她現在還能讓雲朵停在半空中不動，方便她貼近了看每家店鋪上的招牌。

大哥說，寶潤軒其實是前後兩個院，前院是店鋪，後院是住宅，那只要找到了寶潤軒就找到了宋家。

杜若香的運氣也還行，飛了三、四家就看見寫著寶潤軒的匾額，她駕雲飛進了後院。

後院不大，三間正房四間偏房，現在只有右邊的一間正房還隱隱透著點燈光，杜若香下了雲朵，小心的走去聽了聽，屋裏沒誰說話，她大著膽子輕推下門，門居然沒從裏面鎖著。

再小心的重門縫往裏看，也沒看見什麽，杜若香還不會隱身術，也不會施定身法，但既然來了事就得辦，默念“太乙救苦天尊”保佑，她推門進去。

房間裏既然亮著燈，那應該是有人的，不過這時候只有一個人，睡在床上的一個老人，老人蓋著棉被平躺著，呼吸比常人沈重些，加上屋裏的藥味，她應該沒找錯。

對一個孝子最好的報答就是治愈他的父親，杜若香不會醫術，但她納戒裏裝的回春丹可是寶貝，回春丹連被妖魔攻擊的傷勢都能治，何況是凡人的病。

杜若香取出一顆丹藥，捏下手指蓋大小的一塊，這點就足夠了，藥量太大凡人的身體還受不了。

回春丹也不愧是仙丹，它充分考慮了需要吃藥的重傷員在吞咽上會有困難，丹藥是入口即化的，看老人喉嚨處一動，一會兒呼吸就比剛才順暢了，杜若香確定丹藥起作用了。

任務完成，杜若香悄悄退出來，還沒忘將房門重新虛掩好，這屋裏門沒鎖燈沒熄，是為了方便半夜起來照顧老人吧，那麽等宋家老人好了，大家就都能睡個好覺了。

……

“三妹妹，這個給你！”杜若香下午還在畫室學習時，杜長平就急忙忙、興沖沖的把她叫出來，塞給她一樣東西。

“這是…”杜若香看她大哥給她的，那是銅錢大小的一塊白玉，雕刻成個“福”字，這樣的小玉飾一般是縫在男子的帽子或女子的抹額上，杜若香不知道大哥拿給她幹什麽，太和王朝是只有婦人才帶抹額的。

“這是寶潤軒宋伯伯下午送來的謝禮，謝的是爹爹介紹湯爺爺給宋爺爺看病，今天早上宋爺爺就能坐起來喝粥了，湯爺爺說再過幾天他就可以自己走路了，病應該會好，宋伯伯高興的等不急過幾天，現在就上門來謝了。”杜長平也跟著高興。

“真的，太好了！”杜若香是知道回春丹的功效的，對宋家老人會好並不意外，所以她更歡喜的她大哥一口一個宋伯伯，這代表大哥開始親近宋家了。

……

宋大運登門道謝的具體情況，還是杜如海在飯桌上說的，宋大運登門道謝當然不會只帶了一小塊玉，他還帶了水果糕點。

知道宋家現在的家境，杜如海哪會收他的東西，不過水果糕點可以推辭，但現在還是正月，送上門來的“福”是不能不要的。

“我看那位宋老板就是怕我們不收，才特地挑了塊福字玉。”玉的材質不過中等品，但按宋家現在的情況看，這應該是宋大運能拿出最好的了，知恩就圖報，何氏對這點挺欣賞。

杜如海也點頭：“他家境現在還不算好，可一有機會能還一點就還一點，這人的性子是不喜歡欠情的。”

“我看比那個楊家好，爹爹還救了他的命，可他們怎麽對咱們的，自己闖了禍，還不許咱們不高興，這就不上門了。”杜長平一直記著尹氏傷妹妹的仇，有機會就拿出來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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