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到大慈寺拜佛祈福吃臘八粥的官宦人家的眷屬不少，何氏幾乎都認識，於是帶著兒女上前套交情。

這些人杜若香有的還記得，有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不過記得的也不過是誰後來降職了，誰告老還鄉了，在杜家遭劫前就沒了的，一家也沒有。至於事後誰在皇位爭鬥中倒下了，誰又進了妖魔鬼怪的肚子，她便不知道了。

寺廟不是談生意的地方，本來遇見熟人招呼一圈該回去了，可何氏突然發現了什麽的樣子，吩咐長子：“平兒，你再和弟弟妹妹在這兒玩一會兒，娘親又看見個熟人，得過去一下。”

“娘親放心，我會看好大家的。”杜長平答應的痛快。

杜若香則好奇娘親看見誰了，更擔心十一年後的禍事是不是現在就有苗頭了，可她大哥實在太盡責了，她說想再去走動一下，杜長平就是非讓丫環跟著她，丫環跟著她怎麽偷聽啊？

大哥緊張她的安全，杜若香當然不能無理取鬧，她只好在原地和大家一塊等待，心裏盤算一會兒何氏回來怎麽套話。

何氏去了足有一頓飯的時間，這下杜長平也惦記了，春紅是跟何氏一起去的，他便吩咐另一大丫環冬雪：“你去看看夫人那邊可有什麽事情？”

他這邊剛開口，那邊何氏就帶著春紅回來了，杜長平松口氣。

何氏回來就吩咐大家回家去，杜若香看她的表情，何氏不知道是遇見了誰，又談了這麽長時間，更不知道談了什麽大事，以至於讓她現在還有點恍惚不敢置信的樣子。

這也是前世不曾有過的，杜若香回去時是和哥哥姐姐同坐一輛馬車，她打算回去後再想辦法問娘親。

……

其實這事不用杜若香費心，何氏去這麽長時間本來也不在她計劃內，而當時等她的有家裏的下人，還有丈夫的妾室和庶女，她要不明白說出自己這一頓飯時間幹了些什麽，包不定有誰向丈夫嚼舌根了。

何況這樣的大事，杜如海應該知道。

所以中午嫡出的一家人一塊吃飯的時候，何氏就在飯桌旁說了。

“今天在大慈寺，我們要回來的時候，我看見了禮部右侍郎沈大人的夫人，我本來想過去拜會一下，可正好看到她的丫環交給管寺的僧人香油錢，一共十錠銀子，一百兩。”杜家就是買賣金銀珠寶的，看錢多少何氏絕不會弄錯。

“一百兩？”杜如海也意外了，一百兩就是在杜家也足夠一大家子一個月的夥食費了，“禮部右侍郎的月俸是八十兩，尤夫人這敬佛是要求什麽大事吧？”

禮部右侍郎沈大人，尤夫人…杜若香想起來了，這不是當今沈皇後的哥哥和嫂子嗎？不過因為皇後從沒生過一男半女，連帶她的娘家人也並不得意，新皇登基那沈大人就告老還鄉了，可能他見機快，在杜家出事時他家還沒動靜呢。

“是啊，我也是想可能發生什麽大事了，所以一直等尤夫人拜佛起身後，終於讓我問到了，不過尤夫人也沒瞞著…”豈止沒瞞著，尤夫人那樣簡直恨不得召告天下，不過這消息很快就會召告天下了，“尤夫人說，皇後娘娘懷孕了。”

“什麽！？”在坐的杜家人都吃驚極了。

“皇後她…”這消息既然是皇後嫂子說的，杜如海知道那就不會是假的，只是沈皇後今年已經四十二歲了，居然還能懷上，難道這證明太和王朝還是嫡子繼位嗎？那麽今年的貢品得著重恭喜皇帝皇後了。

“沈家可是要出頭了…”何氏感嘆，就是一般人家女人無子都是要被休棄的，何況生不出皇嗣的，如果不是後*宮嬪妃一樣什麽也沒生出來，擺明了責任不在沈皇後個人身上，沈家哪能安穩這些年？

杜若香更吃驚，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當今天子從活著到死前是一直沒孩子的，男的女的都沒有，後*宮也沒有誰小產的傳聞，這麽大的事她怎麽可能記錯？！

杜家都在為這個消息吃驚，所以杜若香的表情在家人中並不突出，就連杜長寧都暫時放下書卷，和大哥小聲議論了幾句。

“好了，這是大喜事，不過皇家的事不是我們能議論的，”杜如海是擔心兒女年紀小，怕言多有失，“不過不管誰是繼承人，我們杜家只管認真做好我們的本行，只要我們的飾品能讓娘娘們滿意，杜家有錢賺就行，哪位皇上會沒有娘娘呢？”

杜如海這話是為了安妻兒的心，何氏他們都點頭稱是，杜若香也點頭，爹爹說不管誰當皇帝，杜家只要安分守己賺錢就行了，這樣的話她前世聽過許多遍了。

杜如海不用說假話騙自己孩子，正因為總聽父親說杜家不參與皇權之爭，杜若香才堅信杜家是冤枉的，只想做個生意人的杜家，是怎麽得罪定王的？

對了！如果皇後生下皇子，那以太和王朝嫡子繼位的傳統，根本不會再有定王什麽事了！

被皇後懷孕這個本來不在記憶裏的消息所震驚，杜若香慢一步才反應過來，如果沈皇後順利生下嫡子，那嫡子就是將來的皇帝，世上再不會有什麽定元帝了！而沒有定元帝這個暴君，杜家說不定就沒有滅門之禍了。

嫡子繼承皇位是名正言順的，各藩王就找不出起兵的理由，沒有兵禍連連，妖魔鬼怪就不會聞到血腥味跑到人間做亂，天下就太平了！

所以這個本來不存在的孩子，將是改變一切的關鍵人物！

……

“爹爹，咱們今年送皇家什麽禦制品？我想看看…”

“娘親，我想看看禦制品是什麽樣的，你和爹爹說一說讓我去制造坊，好不好？”

杜家的確疼嫡女，但越不過家規，杜若香才六歲，根本沒到杜家承認的年紀，她不能去被當作神聖地的制造坊。

杜家的這個制造坊，與能擺在外面的那種完全不一樣，這裏工作的師傅是杜家最重要的人才，正因為掌握了這些人，杜家的珠寶飾品才能成為皇家禦制品。

能工巧匠們也都住在制造坊的後院，他們工作的時候，只有杜家的家主能隨時進來，就是工匠的妻兒老小也不能隨便出入。

而禦制品就放在制造坊一間專門加了幾重鎖的屋子裏，這禦制品不到進貨的當天是不能示於人前的，尤其是皇家說了“隨便”，由杜家自己設計制造的，除了杜如海和負責動手的師傅，其他的是誰也不能告訴。

一旦被別人，尤其是杜家的競爭對手知道了，他們仿造出來先呈上去，那皇家再看見杜家也呈上一模一樣的，難免會誤會杜家真把這皇差當隨便的了。

被皇家誤會，下場能好嗎？

有規定在，何氏也只能做嚴母：“這是杜家祖上就有的規矩，連為娘的和你兩個哥哥都不能隨便進出，你去幹什麽？”

“女兒只是好奇。”杜若香當然知道祖訓，她上一世從沒吵鬧要去的，可這回不是皇後懷的孩子關系太大了，她想加點保險嗎…

“還是乖乖玩吧，這回禦制品上面要是滿意了，我讓你爹爹給你一個大大的壓歲錢…”何氏摸摸女兒的頭，讓乳娘帶她去花園玩。

她在大人眼裏始終就是一個小孩子！

…

杜若香悶悶不樂，吃飯也打不起精神來。

過年前杜如海在制造坊親自監工，何氏要打點家裏過年的一切事務，杜長寧一向是除了書本什麽都不理的，所以註意杜若香飯量少了的，只有她大哥杜長平。

“三妹妹，你真的想去制造坊看看？”找只有兄妹倆在場的時候，杜長平問妹妹。

“我不想看制造，我想看禦制品。”杜若香答道。

“要看制造坊還不難，禦制品可就不容易了，這得進宮當天，爹爹親自開鎖取出來。”層層密鎖的鑰匙全由家主貼身保管，杜家大少爺也沒辦法拿到。

杜若香還是了解自己大哥的，真要一點辦法也沒有，杜長平是不會專門來找她的，吊人胃口再澆人冷水的事，杜家大少爺從不幹。

“大哥，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我只是想看看…”杜若香拉扯他袖子撒嬌。

果然，杜長平揉揉妹妹的頭：“真拿你沒辦法，進宮當天，爹爹取出禦制品後必須再檢查一遍，他答應我可以在旁邊看著，我想再多一個人應該也沒關系…”

“我就知道大哥最好了！”杜若香歡呼雀躍的摟住他。

……

離進宮還有十天的時間，這禦制品要在臘月二十那天送進宮中，以方便皇帝過年時用來賞人。杜家是因為沾了住在京城的光，才可以晚交禦制品，要是外地的皇商們，則一般在臘月頭幾天就把貨品送進了京城。

所以杜家在知道沈皇後懷孕後，能及時把祝賀表現在禦制品上。

只是在杜若香看來，這本來不存在的孩子，將是改變杜家，改變天下人命運的契機，那是絕不能有失的，她既然知道這孩子的重要性，又難得有一點點逢兇化吉的東西，要是不出點力，那可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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