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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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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洛陽靜謐而美好, 月的光華撒在雨後的石地上,風一吹, 小水窪處就像裝滿了碎銀子的錢袋, 似還能聽見叮鈴叮鈴地響聲。

馬車慢悠悠地搖曳在洛陽的長街。

車內有些昏暗,魏王懶懶地歪在軟靠裏,雙手交疊在腹部, 閉眼小憩。

玉珠則蜷縮在車口,她抱住雙膝,頭側枕在膝頭, 黑發散落了一身。

已經從陳家外宅出來有小半個時辰了, 她依舊心有餘悸。

戚銀環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可是,她卻高興不起來, 挺感慨的,刨除心狠手辣的那面, 確實是個奇女子。

玉珠偷摸望向魏王, 他此時好似睡著了,呼吸平穩、神情輕松, 一點也瞧不出,他今日殺氣騰騰地裁決了數人的性命。

玉珠不由得低頭輕嘆了口氣,也不知她和十三的命運會如何, 魏王會不會放過他們倆。

“在想什麽?”魏王忽然開口問。

玉珠身子一頓,坦誠相告:“在想戚銀環。”

魏王仿佛來了興致,睜開眼,笑吟吟地看女人, 柔聲問:“想她什麽?”

“嗯……”玉珠避開他依舊熾熱的目光, 低頭嘆道:“在想她恣意又瘋狂的一生, 剛竟冒出個念頭,若是十三最開始與她相愛,她會不會就走不上這條路?假若沒有我,他們會不會在一起?畢竟,戚小姐真的是個很美的女人,而且那麽癡心。”

魏王身子略微前傾,笑道:“孤王問你個問題,你覺得要是再給陳硯松一次機會,他會死守你一個女人?還是依舊在外面拈花惹草?他會為了你不顧性命,還是像這次一樣,為了取悅孤王,給你下藥,親手把你送到孤王身邊?”

玉珠低下頭,抿住唇沈默不語。

“看來你已經有了答案。”魏王笑笑,淡然說道:“這就是人的天性。孤之前調看過十三的密檔,他是極樂樓的頂尖殺手,手上沾滿了血腥,你能說他是好人麽?但是他接的刺殺對象卻全都是窮兇極惡的人、亦或是魚肉百姓的貪官惡吏,從這點來看,你又能說他是惡人麽?所以,老和尚的慈悲之門敞開,十三進去後停下了腳步,願意坐在蒲團上聽老和尚王八念經,而銀環只是進去打了個照面,一刻都不肯多留。”

玉珠完全無法將眼前的男人與那個殘忍暴戾的王爺聯系起來,頷首淺笑,“您是個很有智慧的人。”

魏王順勢摟住女人,語氣暧昧:“忙亂了這一整日,孤身子實在乏累,你陪孤去章臺行宮泡泡溫泉。”

玉珠不著聲色地挪動了個地方,頭越發低沈,這句話背後什麽意思,都不用猜,他還是不願放過她。

魏王胳膊尷尬在半空了,他笑了笑,輕撫了下她瑟瑟發抖的胳膊,問:“你既不願去泡溫泉,孤也不勉強你,這麽著吧,你今晚便伺候在孤王身側,只是上藥端茶,這能不能做到?”

玉珠心裏是拒絕的,但怕激怒他,強笑道:“妾身刺傷了您,就算您不說,也該端茶遞水侍疾的,那個……那個……”

玉珠猶豫了片刻,可憐巴巴地望著男人,“能不能讓我先見一面十三?他今兒受了很重的傷。”

魏王不著聲色地嘆了口氣,微笑著窩回軟靠裏,閉眼休息,淡淡道:“可以。”

王府

月色淒迷,魏王府的亭臺樓閣在白日裏看,是富麗巍峨,可在夜裏瞧就有如閻羅殿似的,偶爾從花樹叢中飛出來只孔雀,撲棱這大翅膀,能把人嚇一大跳。

王府很大,玉珠和魏王一前一後坐著軟轎,穿過好幾道拱門、十幾條游廊和小路,終於到了白日的那個演武場。

場子內倒是燈火通明,屋檐下懸掛了十幾盞寫了黑色“奠”字的白燈籠,棺材還在,念經的和尚們不在了,而在正中間擺這個極大的鐵籠,吳十三此時就盤腿坐在裏面,背對著她。

玉珠氣不打一處來,這是將十三當牲畜麽?太羞辱人了。

“十三!”

玉珠呼了聲,提起裙子朝他奔去。

吳十三聽見熟悉的聲音,忙跪轉過身去,一手抓住鐵籠,另一手從窄窄的間隙伸出去。

玉珠抓住他的手,借著昏暗的燭光,她焦急地上下看男人。他因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得很,唇也微微發白,衣裳到處都是被刀劍刺劃出來的破口,頭發披散在身後,甚是淒慘。

“你……”玉珠淚如雨下,手伸進鐵籠中,撫著他的臉,往下,又輕摩挲他的肩,記得今晌午惡鬥,他被一個殺手迎面一刀砍在肩上,流了很多血。

“別哭別哭。”吳十三忙用袖子去給她擦眼淚,粲然一笑,明明疼得要死,卻故作輕松:“師父都給我包紮好了,多大點兒傷,沒事的。”

說到這兒,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過去我被人追殺時候,被砍得只剩下一層皮,頭都要掉了,你瞧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

“又開始胡說八道了。”玉珠啐了口,“脖子剩一層皮還能活?”

“嘿嘿。”吳十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這不是想方設法逗你高興嘛。”忽然,他看見魏王主仆此時站在高臺底下,頓時緊張起來,強撐著要往起站,問:“他今天把你強行帶走,沒欺負你吧。”

“沒有沒有。”玉珠忙撫摩男人的臉,安撫道:“他今天要誘捕戚銀環,讓我過去看來著,沒動我一根指頭。”

吳十三松了口氣,可很快皺起眉,猶豫了下,輕聲問:“銀環她……被抓到了?”

玉珠嗯了聲,雙手緊緊抓住籠子,低頭沒言語。

吳十三見玉珠神色黯然,便猜了個七七八八,揉了揉女人的頭發,問:“死了麽?”

玉珠嘆了口氣,將今晚發生的事給他講了遍,“魏王把戚姑娘交到陳硯松手裏了,我走得時候,她還活著,只是……”

“只是落到了陳二手裏,註定了沒好結果。”

吳十三替她說完。

之前,銀環屢屢欺辱玉珠的時候,他恨得牙癢癢,一次次傷害她,甚至揚言要殺了她,可真聽見她死了的時候,心反而空落落的。

吳十三眼裏含淚,輕擰了下玉珠的臉,大拇指揩去女人臉上的淚,笑道:“我早都說過她不得好死,今兒總算應驗了,哎……”

男人重重地嘆了口氣,搖頭道:“她和我們這些人不一樣,有疼愛她的娘老子兄弟,在家當千金萬貴的大小姐不好麽,非要跟著混江湖,這下把命送了吧。”

“你還好嗎?”玉珠見他這般,忙攬住他的腰,關切地問。

“我很好啊,珠,我想抱抱你。”吳十三用袖子抹了把臉,忽然,他拳頭錘了下鐵籠子,又氣恨地抓住狂搖,最後,低頭苦笑道:“這什麽勞什子,也忒結實了。”

“來,大寶,你過來。”玉珠跪在泥地上,兩條胳膊伸進裏頭,將男人攔腰抱住,她多想像之前那樣,頭枕在他的肩窩,可惜隔了個鐵籠,只能極力將身子緊緊貼在鐵欄上,手摸索到男人的頭,將他的臉輕按在她胸口。“我知道你難過,想哭就哭。”

吳十三潸然淚下,身子戰栗不已。

玉珠只覺得胸口濕熱了一片,她撫摩著男人的背,輕輕安慰他。

“我、我早都給她說了。”吳十三哽咽不已,“心別太野了,外頭的那些達官貴人可不是二師兄,由著她算計擺弄,這下可好,把自己的命算進去了,同門一場,我想給她報仇,可卻是她對王爺不忠在先的,換做我被下毒了,我也得把她剝皮拆骨,珠,是不是我做錯了,當年就不該為了脫身去劫持她,害得她一步錯、步步錯。”

玉珠柔聲勸:“王爺今晚同我說了一句話,路是自己選的,廣慈寺就在那裏,你進去了,她卻出來了,不要太過自責,從她選擇做十九娘那刻起,你們的路已經不同了。”

“嗯。”吳十三點點頭。

忽然,他察覺到玉珠胸口硬邦邦的,忙松開女人,垂眸問:“身上揣了個什麽?”

“好吃的。”

玉珠忙從懷裏掏出個巴掌大小的瓷瓶,還有一個鼓囊囊的布包,一層層打開,女人笑道:“今晚陳硯松準備了好多珍饈美食,我撿了些包起來,有你愛吃的肘子,不過是小塊,肯定吃不過癮。”

說到這兒,玉珠又搖晃了下小瓷瓶,沖男人眨眨眼,“我還偷了一小壺菊花酒哩。”

“快快快。”吳十三搓著手,連咽了好幾口唾沫,“快把酒打開讓我嘗嘗,饞死我了,我今兒差點被那些無憂閣殺手砍死,若是死前有什麽遺憾,那就是沒喝到酒。”

“呸!”玉珠剜了男人一眼,故作生氣:“那我呢?死前就不想我?”

“哎呦,忘記你了!”

吳十三拍了下腦門,垂眸看去,帕子裏是幾塊肘子和牛乳酥,還有幾顆鮮紅的荔枝。

“沒良心的東西,早知道餓死你算了!”玉珠輕哼了聲,往他嘴裏塞了兩塊肉,見他吃得噎住了,忙給他把酒遞過去。

吳十三咕咚咕咚喝了數口,嘴裏還嚼著肉,傻笑:“這酒還溫著呢。”

“多新鮮哪,我可是貼身揣了一個多時辰哩。”

玉珠撇撇嘴,將男人按在地上,她從自己髻上拔下檀木簪,橫咬在嘴裏,隨後用手當梳子,慢慢地給他通發,按摩頭皮,最後在他頭頂綰成個髻,用木簪子固定好。

玉珠在外面席地而坐,手托腮,看他。

吳十三在裏頭盤腿坐,吃著肉,看她。

“喝不喝?”

吳十三揚了揚酒壺。

“來一口。”玉珠笑著湊到跟前。

風吹來,將白燈籠吹得左搖右晃,亦將月色吹得輕輕搖曳。

高臺下立著的魏王將這對年輕璧人所有都看在眼裏,他們一起哭、一起說戚銀環、一起笑、一起吃肉喝酒……

籠子似乎只是個籠子,擺設而已。

羨慕麽?

是真的羨慕。

嫉妒麽?

有一點。

年輕時他總忙著東征西戰、忙著在朝堂內外明爭暗鬥,沒時間風花雪月,如今他身邊的美人環肥燕瘦,有嫵媚潑辣的、也有溫柔小意的,就是沒有兩情相悅的。

魏王摸了摸下頜,搖頭嘆了口氣。

“主子爺,當心身子哪。”崔鎖兒湊上前來,踮起腳尖,幫魏王披上鶴氅,他斜眼看向籠子那邊,憤然道:“這倆人也忒過分了,當著您的面兒就開始調情,老奴這就去將袁娘娘扯過來。”

“算了。”魏王擺擺手,抓住崔鎖兒的胳膊,疲憊地坐到臺階上,他沈默了半晌,忽然開口:“鎖兒,你說孤是不是該成全他們?強把她留在身邊,想來也不是什麽趣事。”

崔鎖兒半跪在臺階上,雙手合住給主子敲背,笑道:“經過這次的事,袁夫人也應該明白了悟,不會再像過去那般執拗,您瞧,她今兒晌午不是自己乖乖投案自首了麽?您要帶她出府,她也順從地跟您去了。哎,老奴瞧著,到底她和吳十三好了一場,舍不得情郎也在情理之中,但以後跟您的時日久了,自然會發現您的好處,您是那種年輕小白臉比不上的。過後咱們再給吳十三指上一門親,把他遠遠地送走,想必袁夫人就會很快忘了他。”

“你這老貨!”

魏王笑罵了聲。

“王爺,老奴有個事兒要同您說。”

崔鎖兒用手肘輕輕揉按主子肩頸上的穴道,微微皺起眉,“才剛回府的時候,行宮的管事忽然回來了,同老奴說……”崔鎖兒忙跪在臺階下,警惕地看了圈左右,低聲道:“今兒下午不是下暴雨了麽,行宮管事偷偷同老奴說,一道雷劈了下來,竟將一處宮殿給劈得燒起來了,不過不打緊,眾人很快將火撲滅了。”

魏王眉頭緊鎖,“若只是尋常走水,你這老貨不會在孤跟前嘀咕,說,究竟哪處宮殿燒著了?燒的嚴重麽?”

崔鎖兒面含難色,支支吾吾道:“燒、燒得是武英閣。”

“什麽?”魏王大驚,立馬站起身來。

那武英閣是他特特修建的來供奉戰死兄弟牌位的地方,怎、怎麽會燒了?!

魏王已經有些不安了,雙手背後,原地來回踱步,忽然沖到崔鎖兒跟前,一把揪住崔鎖兒的衣襟,急道:“真的是天雷引起的火?莫不是你在誆孤王?”

崔鎖兒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高舉起三根指頭,哭喪著臉:“奴婢怎敢蒙您呢?多少雙眼睛瞧見了,真真是一道巨雷劈在武英閣,火就跟長眼睛似的,見木頭就燒,那麽大的雨,楞是澆不滅這邪火。”

“怎麽回事?”

魏王心裏的不安越發濃了。

“主子,老奴有句話不知……”崔鎖兒欲言又止,忽然笑道:“這是天災,沒法兒避免的,您不必太過擔憂,夜深了,老奴扶您回去,您該換藥了。”

“你到底要說什麽!”魏王眉頭都擰成了疙瘩。

“沒、沒什麽。”崔鎖兒連連擺手。

魏王有些生氣了:“說!”

“是。”

崔鎖兒深呼吸了口,又定了定神,斜眼覷向袁玉珠,壓低了聲音,“您知道的,老奴伺候了您三十多年,從沒在您跟前說過什麽人的是非,攛掇過什麽,您就是老奴唯一的親人。”

“有屁快放。”魏王越發急了。

崔鎖兒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老奴只是覺得忒邪性了,人都說紅顏禍水,那小袁夫人不用說,長眼睛的都能看出她美得跟天仙似的,可是、可是命也忒苦了些,婚姻不順、孩子丟了、命運又多舛,被她前夫出賣……”

說到這兒,崔鎖兒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子,慌張道:“老奴絕不是說您把她怎麽了。”

“孤知道。”魏王白了眼崔鎖兒,望向遠處的玉珠,沈聲道:“你接著說。”

“是。”崔鎖兒攙扶住魏王,幹笑道:“真的忒邪性了,旁的不說,就說她前夫陳老二,跟她生了個女兒後,轉頭就被陳家長房算計,半道遇刺,傷了卵丸子,明明有個好物件,能耕得了地,卻播不了種,只能偷旁人的男孩充當自己的兒子,如今親生的女兒丟了,老婆給他戴了頂綠帽子,他又被那吳十三胖揍了一頓,要說慘,還是咱老二慘。”

魏王被逗笑了,罵了句:“得了吧,老二那都是自己作的。”

“是是是。”崔鎖兒連聲承認了,轉而憂心忡忡起來,“後頭您跟袁夫人表明心意後,老奴可是肉眼看見您接二連三地遭遇壞事,之前在長安被大娘娘當眾訓斥,這回封太子不僅沒您的份兒,還可能被削藩奪權,哎,更可怕的是您被戚銀環那小賤人背刺,一只蠱蟲子,差點害了您的性命,得虧您洪福重,壓住了邪祟,這才轉危為安。老奴就算被您殺了,也要說一句,若是您以後要冊封小袁夫人,能不能將她安置在外地,放跟前兒的話,老奴害怕她妨您。”

魏王心裏有些毛毛的,鎖兒若是不說,他還真沒意識到,原來自打接近玉珠後,他身上竟然發生了這麽多倒黴事。

“不能夠吧。”

魏王雙手背後,沈吟了片刻,低聲說:“當年相士算過,得袁者可得天下。”

“哎呦,我的爺哎。”崔鎖兒跺了下腳,都急紅了眼:“相士說得沒錯,可人也說了,江州將來會出安邦定國的將相,那是堂堂老爺們,可不是那克夫妨人的小妖女!”

魏王如同被人當頭擊了一棍,身子晃了下,怔怔地自言自語:“沒那麽邪性吧。”他下意識抓住崔鎖兒的胳膊,喃喃:“今兒武英殿被天雷擊中,莫不是孤王的老兄弟們冥冥之中給孤什麽警示……”

崔鎖兒忙點頭,輕聲詢問:“要不宣相士占占星、蔔蔔卦?”

誰知就在此時,頭頂忽然傳來聲阿彌陀佛,頓時將魏王主仆嚇了一跳。

仰頭瞧去,原來是惠清立在高臺之上,如此深夜,這老禿驢穿著灰白的僧袍,走路又沒聲,可不就跟鬼似的。

魏王揉了下發悶的心口,朝惠清啐道:“老和尚你木頭樁子似的杵那兒幹嘛?”

惠清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徐步從高臺上走了下來。

這兩日事情太多,惠清面上疲態甚濃,他今兒晌午給昏迷的十三療傷包紮後,急著催促王府管事釋放被無辜羈押的和尚、道姑,忙完後,又記掛十三和玉珠的處境,於是匆匆折回來,方才在暗處,聽見了魏王主仆的對話。

惠清走到魏王跟前,按住老友的胳膊,語重心長地勸:“行宮被天雷擊中,還有你這回中毒瀕危,老納認為你與其將紅顏禍水的帽子扣在玉珠頭上,倒不如想想自己種下什麽因,才得到這樣的果。”

魏王最煩老和尚念他,劍眉倒豎:“我做什麼了!”

惠清搖頭嘆了口氣:“你崇迷讖緯占蔔之說,又暗中組建無憂閣,便是老衲都看出來你想劍指長安,更遑論他人?將來你若是為一己私欲挑起征戰,惹得生靈塗炭、民不聊生,那才是無法超脫的罪孽,李梧,你素來剛強,又好體面,難道願意看到史官對你口誅筆伐?放下執念吧,你這樣只會給自己和他人帶來無窮無盡的痛苦……”

“放屁!”魏王大怒,喝道:“老和尚你胡說八道,竟敢誹謗孤王有反心。”越想越氣,魏王一手叉腰,另一手扶額,只覺得太陽穴疼得厲害,他狠推了把老和尚,惡狠狠道:“怎麽,孤王受了這麽大的委屈,連抱怨一聲都不行?”

惠清笑得平靜,問:“那王爺可願接受削藩?”

魏王火頓時躥起來,大手一揮:“絕不可能!”

惠清笑而不語。

魏王想駁幾句,一時間又想不出說什麽,忽然,男人眉梢微挑,虎眸閃過抹異樣之色,他的怒氣逐漸平靜,看了眼遠處的那對璧人,壞笑:“孤王本來想放過他們,成全一對有情人,可老和尚你非說孤自私暴戾,那孤若是大度了,好像也不是很合適,成,孤王非得好好折磨一下這個吳十三,敢覬覦孤的側妃,真是活膩了!”

說罷這話,魏王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王爺、王爺!”

崔鎖兒抻長脖子喊,他回頭,憤憤的用拂塵連戳惠清,壓低了聲音埋怨:“咱家好不容易才把老虎毛摩挲順嘍,你說你又激他作甚!這下好了,所有的辛苦都白費了,大師啊,你讓咱家說你什麽好呢!”

崔鎖兒苦著臉,悶頭小跑著去追他主子了。

惠清開始有些茫然,忽然意識到點什麽,他大步走向籠子那邊,蹲到玉珠身側,慈愛地望著籠裏的十三,輕聲問:“今日事發突然,老衲沒機會同你們說幾句話,現在便問問,你們是不是和崔總管約好什麽了?”

吳十三忙點頭,見四周沒人,興奮道:“徒兒給了崔總管一筆銀子,托他在王爺跟前調和勸說,解救我和玉珠,方才我瞧見王爺和崔總管不曉得在談什麽,時不時往我倆這邊看,感情崔公公說動了王爺,他打算放了我和玉珠?”

惠清苦笑,手摩挲著吳十三的胳膊,一臉的羞慚:“十三哪,為師好像連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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