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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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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醫館在鳳陽鎮小有名氣, 每日前來問診抓藥的人不少。

醫館攏共只有郎中夫婦和兩個打下手的小夥計。趙元善早上從裴敬甫那裏出來之後,遇到了本來給裴敬甫煎藥的小夥計。因館內病人不少,小夥計只好央求她幫忙看後面在煎的藥,趙元善閑來無事,便應了下來。

這種活計是她第一次做,好在沒有什麽難度,上手也快。

裴敬甫來找她的時候,她正守著藥罐,不知在發什麽楞, 直到他來到她跟前她才發覺他來了。

趙元善看到是他之後,一時沈默,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的氣色比之前的好多了, 身上的飛魚服也早換成煙灰色的常服,看樣子應該是新置的, 手上沒有拿佩刀。沒有穿飛魚服拿佩刀的裴敬甫少了幾分淩厲,多了幾分從容。

裴敬甫見她神色躊躇, 猜想應該還是因為上午陸燼說的那番話。他頓了頓,率先開腔:“陸燼的話……你不要當真。”

“……我知道。”趙元善低著臉,搖著扇子掌控藥罐下的火候,心思卻有些飄忽。

“知道什麽?”

趙元善:“你不是他說的那樣的人。”

裴敬甫聽罷,沈默片刻:“你別覺得為難就好。”

趙元善幾絲疑惑, 看向他:“我為難什麽?”

雖然有些難為情,但裴敬甫覺得他還是要跟她徹底說清楚。須臾,他道:“……你的衣裳的確是我脫的, 但我並沒有非分之想。”

趙元善臉噌的一紅,抿著唇,一言不發。

裴敬甫以為她埋頭不說話便是介意此事了,繼續解釋:“你雖然名義上是北鎮撫使的夫人,但我知道分寸,也會護你清白,所以——”他停頓了一下,“你別介意。”

趙元善側眼:“裴敬甫,你何須要跟我解釋這樣多?我記得以前你從來都是不屑於解釋的。”

裴敬甫回道:“我只是跟你說清事實罷了。”——同時,也是怕她對自己產生誤會,認為自己是個下流之人。

趙元善見藥煎到了時候,便先將一邊的棉布包住藥罐,準備將湯藥倒到碗裏,不過還沒等她碰到那又燙又沈的藥罐,裴敬甫便已經接過她手裏的棉布,“我來吧。”

趙元善站在他身後,看他將那藥罐拿起,往碗裏倒湯藥。

裴敬甫不鹹不淡的背對著她說道:“你現在這番模樣上不得大街,我方才和陸燼出去置衣,也為你置身了一件,就在房中,你等會換上吧。”

趙元善楞了楞:“你們哪裏來的銀子去置衣裳?”

“問醫館郎中借的。”裴敬甫說道,“屆時丁以柔來了,會還給他。”

趙元善一聽丁以柔這個名字,微微蹙眉:“她會來?”

“嗯。她會帶六扇門和錦衣衛的人來將百裏傷押回去。”

裴敬甫回頭,看到趙元善的神色,繼續說道:“你不必顧慮她,今後她都不會再對你做什麽。”

趙元善也不是怕丁以柔,就是不大喜歡那個女人。

思及此,她想到無為:“那麽無為高僧呢?經此一事,含光寺他怎麽還能繼續待下去?”

“他會跟百裏傷一起被押回去。”

“什麽?”趙元善不解,“此事全是百裏傷借他名義栽贓,與他並無關系,為什麽他要跟百裏傷一起回去?”

趙元善在別人口中聽說過那位鼎鼎大名的江湖劍客李忘笙的過往,說他殺人如麻心狠手辣,被六扇門列為第一要犯,若是被六扇門抓捕歸案,定會被處以斬首。

“此事是無為願意的?”

“是。”

趙元善狐疑的看著他:“那他便是自投羅網了,只是若是被朝廷的人抓住,就不可能再逃得出來了。”

趙元善不知道無為為什麽要這麽做,但她覺得無為並不是別人說的那樣,況且,他還曾在祁山手下救過她。

“他是朝廷要犯,雖然此次案件非他所為,但曾經也有朝廷命官死在他的手上。”裴敬甫打量著她,不動聲色的,“趙元善,你什麽時候起,會為一個朝廷通緝罪犯著想了?”

“我對你們的事情並不是十分了解,但在我看來,無為不是別人口中那樣的人。”

“呵。”裴敬甫突然發出一聲冷笑,“在你看來?你認識他又有多久?你見到的,只是皈依佛門的無為,而不是曾經的李忘笙。”

趙元善抿了抿唇,“你們不是朋友麽?難道你是因為怕擔上包庇朝廷重犯的罪名,所以要他跟你們一起回去?”

“亡命天涯的日子,其實並不好過。”裴敬甫看著她,“你不明白一個了無牽掛無欲無求的人,茍且偷生,已經不是他活著的意義。”

趙元善突然說不出話來。

了無牽掛,無欲無求,曾幾何時她在一無所有的時候,有過那樣的感受,活著的每一刻都是在茍且偷生,毫無意義。

她知道無為會皈依佛門是因為一個女子,此案件的背後牽涉的是江湖恩怨,但更多的她並不清楚。不過此案到這裏已經了結,旁的也再無其他意義。

她突然有點想母親了。母親若是知道她被人“抓走”,定會著急。

趙元善只想快些回去,看看母親和哥哥妹妹。

趙元善回之前裴敬甫養傷的那間房,榻上果然有一個包袱。

打開包袱,裏面是一件梨花白的對襟披風,中衣和下裙,衣襟上繡著淡橙色花紋樣式,整體看起來很是素雅。

趙元善平時不怎麽喜歡穿這種大袖披風,顏色平時也偏好鮮艷一點,像這種素雅的顏色她幾乎沒有穿過。

不過雖然她喜歡鮮艷的顏色,但對素雅之色也並不排斥。

將衣裳全部拿出來,準備到裏面那一間關上門去換。後來正式準備換的時候,才發現放在最下面的一件新的素色裹胸。

趙元善壓根就沒有想過裴敬甫會再給她買這個。

她身上那件昨夜在身上浸了大半天的水,早就想換掉了,她本來是想等回京師再說的,只是沒想到裴敬甫給她買衣裳買的這樣快。

甚至還一應俱全。

身上的衣物浸了水又沾血的,的確是沒法繼續穿了。即便裴敬甫不清楚她裹胸的尺寸買的不合身她也只能將就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這回的裹胸居然正好合身。

趙元善心裏頓時五味雜陳,她覺得這衣裳大概不是裴敬甫買的。

裴敬甫之前第一回 給她買衣裳的時候,都是按照她平日裏喜好的樣式和顏色買的,這回卻不一樣——只是,雖然心裏頭是這麽想,但她還是想不出除了裴敬甫,誰會給她買衣裳。

那裴敬甫怎麽會知道她貼身衣物的大小?總不能真如陸燼說的那樣,自己中毒的時候,裴敬甫真的占了自己的便宜了吧!

裴敬甫的為人趙元善還是了解的,雖然他做人陰險了一點,但他的確不是那等趁人之危的下流之人。

胡思亂想之際,外面便有人敲了兩下門,接著響起的便是裴敬甫的聲音:“趙元善,你在不在?”

趙元善拉高聲音回了一句:“我在。”

然後外面便沒有聲音了。

趙元善狐疑的朝緊閉的門那裏看了幾眼,將衣裳全部換下,穿好。再簡單的梳了一下頭發,然後開門出去。

一開門,就看到裴敬甫站在門邊,似乎在等她。

裴敬甫看到她的時候,目光微微在她身上停頓了一下。

被他這麽看著,趙元善有點不自在,“你……有事找我?”

“陸燼說你還未吃過飯,醫館對面正好有個餛飩鋪子,正好可以去吃點。”——陸燼跟他說了,她一直在照顧自己,沒有吃過一口飯。

忙活這麽大半天,趙元善也的確餓了,欣然答應。

陸燼早就早餛飩鋪子裏等著了,見他們過來,嚷嚷了一句:“我說你們兩口子也真是能磨嘰半天的,該不會幹什麽好事了吧?!”

剛才因為忙著商討百裏傷和這件案子的事情,錯過了午飯,出去置衣裳的時候也怕三途門的其他人會追過來,所以就匆匆的趕回來了,陸燼算是被餓了大半天了。

經過這麽幾回,趙元善早就習慣陸燼口不擇言了。

陸燼打量了一眼趙元善,眼前一亮:“嘿——還真別說,你穿這身衣裳還是挺好看的,咱們裴大人在給女人買衣裳這件事情上面,的確真是有一套。”

裴敬甫和趙元善都坐在一邊默不作聲。

陸燼見他們不說,覺得無趣,也不說了。

果腹之後,陸燼回到醫館內,才開始給身上的傷口換藥。

之前裴敬甫昏迷的時候,陸燼背他那一段,身上的傷裂扯開了一點,雖然差不多好了一半,但還是得換藥。

三人裏,無為受的只是內傷,而他跟裴敬甫都是皮肉上的傷,一搞不好就容易感染,好的更慢。陸燼這幾日被這滿身的傷拖得心力交瘁,只盼著能趕快好起來。

不過陸燼在給自己上藥的時候,手夠不著背上的傷口,正想出去找醫館郎中或者夥計幫忙的時候,一出門,恰好看到趙元善。

他沒多想,叫住趙元善,拿著藥瓶子:“趙家大娘子,你過來幫我上一下藥,我這後面夠不著。”

趙元善見他正在換藥,也沒有多想,便過去幫他。

二人進屋,趙元善幫他上好背上的藥,陸燼便幫自己纏紗布。

趙元善見他纏的別扭又奇怪,只好幫他。

“你說要是阿霖妹子在就好了,我也不敢勞煩你。”

趙元善幫他纏了一圈,好奇的問了句:“上個藥罷了,有什麽不敢的?”

陸燼壓低了聲音,撇嘴:“你男人小心眼兒。”

趙元善淡淡說道:“跟他有什麽關系?”

“怎麽沒關系,你們不是兩口子嗎?”

“……”趙元善頓了頓,“我跟他不是。”

陸燼早已跟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對他們之間的關系也都清楚,所以沒必要再遮掩什麽。

陸燼本來還想說什麽,本來話都到嘴邊了,但瞥到突然出現在門口的裴敬甫的時候,立馬生生的噎了回去。

趙元善同時看到了裴敬甫,但並沒有什麽意識。

只是覺得他的表情有點奇怪。

裴敬甫走進來,還什麽都沒說,陸燼就解釋:“那什麽,就換個藥而已……”

裴敬甫並沒有表露什麽,而是坐在一邊,看著他們。

趙元善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回頭繼續替陸燼包。

這種時候陸燼根本不可能還讓趙元善繼續幫他包紮,雖然姓裴那小子看起來平靜,誰知道心裏憋著什麽?

雖然裴敬甫寡言少語的,跟趙家大娘子之間關系模糊不清,但同為男人,他是看的出來這小子對人家趙大娘子那點心思的。

不然會主動給人家挑衣裳?

他認識裴敬甫這兩年,還從來沒有見過他樂意跟哪個女人這麽接觸的。

“不用了,還是我自己來吧。”陸燼幹笑一聲。

“快好了。”趙元善認真的替他包紮,沒有管別的。

陸燼咽了口口水,心虛的看了裴敬甫一眼,裴敬甫依然神色如常的看著他們。

陸燼覺得此刻氣氛平靜而又有點尷尬,只好開腔:“我說裴敬甫,你這麽看著我們幹什麽?我是換藥的時候正好碰到你女人,所以才幫忙讓她換一下,要不你幫我換?”

陸燼也只是隨口說說,裴敬甫替他換藥,想想都覺得奇怪。

其實趙元善幫陸燼換藥並沒有什麽,裴敬甫也明白,他也沒有什麽不高興,就是有點不痛快而已。

陸燼換好藥穿好衣裳,一刻也不多待,立馬走人。

徒留趙元善跟裴敬甫。

趙元善越來越不敢跟裴敬甫獨處,只要一獨處,她就容易慌神。

於是收了陸燼換下來的東西,準備出去。

“趙元善。”裴敬甫突然叫住她。

趙元善回頭,“什麽?”

裴敬甫來到她跟前,似乎在考慮著什麽。

趙元善問:“你有話要說?”

裴敬甫沈默了一會兒,最終說道:“沒什麽。”

然後繞開她離開。

趙元善看出裴敬甫其實是有話想跟她說,但最終並沒有。

他想跟她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善善想錯了,人家早就悄咪的比過了。

今日還有一章。

是不是沒人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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