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最適合幹的事當然是弄個地暖在家嗑瓜子了，對慕白來說還得順道算算賬什麽的。

房門被推開，刺骨的寒風從門縫鉆進，在案桌前算賬的慕白擡眼，“禮都送完了？”

“嗯。”李虎搓了搓手，將厚實的披風掛在木架上，坐在慕白身邊。“還有多少？”

慕白按了按眉心，“這店開多了，賬本也是一疊又一疊，年都過不好。”

聞言李虎笑了，“要不把剩下的股份都交出去？”

“然後去桃源買個地？”慕白微微挑眉。

“嗯。苗苗今年十五……”後面的話不必再說，一年比一年大之後，就是和莫光成親。

慕白啪的一下把筆擲在桌上，“才十五，急什麽？”那可是他女兒，怎麽能輕易嫁出去？雖然莫光人品和能力都不錯，但……舍不得啊。

李虎還以為自己是最舍不得的，到頭來最激動的居然是慕白。

“不行，等明日苗苗回來，一定要她住下，這是咱家的孩子，還沒嫁就搞得跟嫁了出去似的。”慕白感覺好窩火，上次他買了好多漂亮的裙子，結果只有兩套是合身的，孩子長得太快了。一不留神十五了，他們忙活那麽久為的是啥？

李虎沒意見，“好。”

氣了一會，慕白又蔫了，“過完年咱們還是去桃源買房子吧。”他實在不想看見苗苗悶悶不樂，她在這裏的確也沒幾個熟人，上次回來還興奮的告訴他那邊小夥伴給她織了件鮫綃，冬暖夏涼。

“好。”李虎唇邊的弧度更大了些。

“一會還有事嗎？”慕白捧著瓜子盤目光熱切。

李虎會意的接下瓜子盤，認命的磕。“要多少？”

“一百顆，我要一口氣吃掉的。”慕白拿起筆繼續算賬查賬。

“好。”李虎拿著瓜子剝。

安靜的房間，一個算賬一個剝瓜子，外邊飄著鵝毛白雪。

也不知過了多久，慕白伸了個懶腰，發現面前的小碗裏有一碗瓜子肉，李虎趴在桌旁睡覺，臉還對著他這邊。

慕白湊近他也趴在桌上，伸手捏住他的鼻子，捏了一會又放開，放開一會又捏，樂此不疲的玩了一會，忽的看見李虎不知何時睜開的眼無奈的看著他。

“醒啦？想睡就去床上躺會，趴在這睡容易著涼。”慕白默默收回手道。

李虎把捏著自己鼻子的手拉下握住放臉底下枕著，“床上沒有你，我睡不著。”

慕白用另一只手戳了下他的臉，不以為然道：“那以前你是怎麽睡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慕白哼了一聲，“要是沒有我，你現在估計都有好幾個娃了。”

李虎楞了會，事情怎麽會往這種奇怪的方向發展了？“不會。”

“為什麽不會？你還年輕，又沒病，肯定會有媒婆來說親。”慕白越說越覺得很有可能，看李虎的眼神都不對了，仿佛他現在就娶了別人，恨不得給人抽一大耳刮子。

李虎哭笑不得的親親人的手，道：“苗苗還小，我怎麽會娶別人？”

“那你的意思就是苗苗長大後就娶了？”慕白瞇著眼看他。

“長大了也不娶，不想再要其他孩子。”

“你跟我在一起就是因為我不會生孩子對吧？”

李虎啞口無言，這種不確定的事誰也說不好啊，但他唯一能確定的是沒有遇到慕白，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娶別人。寧可一個人也不要再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將就。

看他不說話了，慕白抽出自己的手，“要是我能生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送命題……

李虎能做的只有捧著他的臉一頓啃，待人差不多氣消後道：“阿白，我和你在一起是因為你是你，若你能生，那就生幾個好了，不能生也無所謂。”

慕白還是心裏不舒服，一口氣把一碗瓜子倒嘴裏，含糊不清道：“嗑瓜子。”

李虎笑了笑，掐了把他的臉蛋，“好，要多少？”

“兩百！”

“行。”

慕白看著好脾氣嗑瓜子的李虎有些恍然，在幾年前，要是有人跟他說有一天他會和一個大老爺們在一起過日子，他絕對會把那人打殘廢。

一開始，他只是很喜歡李虎跟李苗苗相處時的那種親情，所以會時不時的去蹭飯。他從來沒試過在飯桌上一家人和和氣氣的吃飯，還有人給他夾菜，不是小廝，而是跟他平等的人。

小時候，父親很少回來，即便回來也是去幾個姨娘的院子。母親又死的早，剩下他一個，逢年過節一起吃飯，兄弟姐妹不提也罷，勾心鬥角，為了宅子和金錢。

慕白這麽想想，他能活到大也不容易，全靠裝成紈絝子弟，不然早就“意外”死亡了，和其它過早顯露聰慧一面的弟弟一樣。

父親退下後，家裏的姨娘也少了許多，本以為能享受一下合家團圓的氣氛。不料大哥和二姐又唯恐家產被他分去，一個眼線接一個眼線的放置在他身旁。

為的就是把他帶成別人眼裏的惡霸，他也遵從了他們的心願，以為能喚醒他們心裏對兄弟的一點點親情，到頭來還是被陷害，甚至不惜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慕白閉了閉眼，記起那日慕湛和慕柔兒跪在他面前的場景，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卑微的懇求，眼裏卻無半分對自己所作所為的悔意。他拒絕了他們後，他們也只是說了句成王敗寇，後面難聽的話不堪入耳，不提也罷。

李虎見人失神的看著自己剝瓜子，淺笑道：“阿白，餓了？”

“啊？沒。”慕白回過神來，摸著下巴道：“我突然發現你靠幾頓飯就把我哄回來了，這筆買賣挺賺哈。”

李虎瞧了他一眼，繼續剝瓜子，讚同道：“是挺賺的。”

慕白氣的擰他胳膊，“我發現我虧了。”

“怎麽虧了？買一送一，又能暖床又能掐，這還虧？”李虎故作驚訝道。

慕白被他這語氣弄得十分無語，憋了一會，沒憋住笑出聲來，過一了會，他故意板著臉道：“究竟是誰給誰暖床啊？”

“你給我暖好了吧？那飯是我做的吧？”

“我還給你洗衣服了吶。”慕白不服道。

李虎就靜靜瞧著他不說話，這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

慕白被他看的有些心虛，聲音擡高了些：“就算衣服洗爛了，那也是我給你買的新衣服。”

李虎笑了笑道：“嗯，阿白很能幹。”

“本來就是……你剝多少了？”慕白咽了咽口水道。

“兩百零七。”李虎邊剝邊道。

“我不是說兩百就夠了？”慕白疑惑道。

“你嘴那麽大，兩百哪裏夠？之前那一碗可是有五百。”李虎淡道。

慕白黑著臉掐他胳膊，“你說誰嘴大？”

“我嘴大。”李虎從善如流的改口。

這還差不多……慕白一手撐著腦袋看他，長得也就一般般吧，除了壯的跟頭牛似的，他不明白當初怎麽就看上這人，腦子肯定被驢踢了。

記得以前他還是喜歡姿態妖嬈的美女，現在居然會心甘情願和一個男人在一起，而且還是個比他高比他壯的男人，全身硬邦邦的，一點都不舒服還硌得慌。

可即便這家夥比他壯、比他高、比他黑還比他醜，慕白也沒後悔過下半輩子跟他在一起。

“看盡繁華，方知柴米油鹽是為真。”慕白不禁感慨道。

李虎聽完就笑了，“阿白，你以前都不吃飯？”

慕白一楞，明白他的意思後默默的丟給他一個大白眼，“我這是感慨，懂不懂？”

“我一大老粗懂什麽？喏，瓜子。”李虎把剝好的瓜子送到他嘴邊。

慕白捧著碗一口氣吞了，“繼續。”

“好……不過，阿白，你中午不吃飯了？”

“這麽冷的天，讓玉兒去煮吧，你歇著。”慕白不以為然道，而且今天過年，休息著唄。

李虎板正他的臉，表情活像被丟棄的大狗，“阿白，你不是說除了我做的飯，你都吃不下嗎？你居然吃別人做的飯！”

慕白：“……”這啥玩意兒啊？怎麽有點跟不上他的節奏？

“阿白。”李虎把頭埋在他頸窩，一副受傷的模樣。

“行了，別矯情了。”慕白受不了的擡了下肩膀，示意人起來。

“不！”李虎死活不動。

慕白妥協道：“好好好，吃你做的，現在就去做飯吃好不？”

“那好。”李虎擡頭笑了，“中午想吃什麽？”

“梅菜扣肉，其他的你自己想。”

“嗯，再弄一個蛋花湯……上次苗苗和小光帶來的紫菜還有，放不放？”李虎親了親他臉頰問道。

“放。”慕白覺得那紫菜還蠻好吃的，“晚上咱們包餃子吧？”

“好，喜歡什麽餡的？”

慕白想了一會道：“海帶豬肉餡。”

“再來一個韭菜豬肉的？”

“可以。一半蒸一半煮湯，那湯可以用海帶湯。”慕白想的很好，都想流口水了。

李虎瞧他那樣覺得挺可樂的，提醒道：“阿白，口水快掉了。”

慕白摸一把嘴角，忽然反應過來人在打趣他，又是重重的一擰，“做飯去！”

“好。”李虎起身，慕白也跟著起身，“阿白，你起來做什麽？”

“看看，不行啊？”慕白擡著下巴道。

“行。”

外面白雪皚皚，以後他們會度過無數個這樣的冬季，只要心暖，一切都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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