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頓了頓，把懷裏的人輕輕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後才輕手輕腳的離開。

大功告成後，莫方一出門，人都不見了蹤影，而泡好了的莫光給他拎床上躺著了。

“怎麽了？你媳婦這麽早就睡了？”莫方看見只有莫離一個人出來，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莫離看了他一眼，突然記起了什麽，淺笑道：“媳婦懷孕了，多吃多睡的好。”

莫方本來還不以為然，剛走兩步頓住了腳步，回過頭艱難的問道：“你說什麽？”

“媳婦懷孕了，幾天前知道的。”莫離特意加上了時間，不是他不說，而是莫方當時正忙著給莫光藥浴，沒時間聽罷了。

莫方嘴角一抽，這事還真不能怪莫離，可還是好氣，兒媳婦有了孫子，自詡神醫的他竟然沒看出來！還是他們去別人那診斷的，真是一種諷刺。

“咳，那什麽，我去開幾副寧神靜氣安胎之藥，記得多做點好吃的。”說罷，莫方便背著手邁著四方步嘴裏哼著不知名的小曲走進藥廬鼓搗。

莫離笑著搖搖頭，心情不錯的話，那他等會說他們把美味齋盤下來的事就簡單多了。

“篤篤篤。”

莫離淘米的動作一頓，擡眼看去，慕白拉著李苗苗的手站在門口，似乎有所顧忌，不敢上前。

“怎麽？”莫離動作不停，問道。慕白跟他不熟，不進門也可以理解，但李苗苗這樣就有點耐人尋思了。

慕白硬著頭皮說道：“家父病重，特意來請莫大夫。”

聽罷，莫離沒說話，倒也不是不想說，只是莫方經過了長久的睡眠不足，現如今去醫治別人，恐怕有些不妥，萬一開錯了藥……即便不是這樣，慕家關系覆雜，此時去出診，人救了回來那沒事，救不回來徒惹一身麻煩。

藥廬中喜滋滋的抓藥的莫方聽到門外的話，臉色沈了沈，醫者仁心，他不是不願意去救。

慕家有三個孩子，兩個少爺，一個小姐，除了大少爺已成親，其餘都未結親。

原因麽，二小姐生性浪蕩，喜愛壯漢，卻始終不曾專心嫁給一人，往往玩弄過後便不再聯系。

三少爺玩世不恭，現在看來只不過是小孩心性，還是一個孝子。他莫方在這方圓千裏都算得上名醫，慕老爺病了多年，上次也是慕白來請的他，其他兩個一直沒露面。

慕白的生母不得寵，難產死後之所以能在後母的壓迫下活著，就是因為他的玩世不恭和慕老爺的寵愛。

生為嫡子，只要他表現得無才無能，安然活下來還是可以的。外人都道慕家三少爺最為愚笨，在莫方看來，慕家最聰慧之人、最清醒之人恐怕就是他了。

沈思良久，門口的人還在等著，一如那天般執拗。莫方甩甩衣袖，最終還是出去了。

“莫大夫。”慕白欣喜的看著出來的人。

莫方只道：“進來說話。”便頭也不回的進了大堂。

慕白松開李苗苗的手，“苗苗啊，你先在這等會，我去去就回。”

李苗苗聽話的點點頭，“好。”

待慕白走後，李苗苗鼓起勇氣走了進去，到莫離身旁坐下，“莫叔。”

莫離生了火，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

李苗苗轉著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瞧見四周無人後，貼在莫離耳邊道：“莫叔，嬸兒身體不舒服，你記得要給他抓藥吃。”

莫離眉頭一皺，“你從哪聽來的？”

李苗苗咬著下唇，雙手不安的繳著衣袖，吶吶道：“慕哥哥說的，嬸兒用板凳砸苗苗，慕哥哥說嬸兒只是身體不舒服，並不是不喜歡苗苗了，苗苗想讓莫叔給嬸兒吃點藥，這樣喜歡苗苗的嬸兒就回來了……”

原來如此……莫離揉了揉李苗苗的腦袋，“嬸兒只是懷著小弟弟心情不好，等生了小弟弟就好了，知道麽？”

李苗苗歪著頭還是不能理解，“為啥嬸兒懷著小弟弟就不高興咩？”

“因為小弟弟很調皮。”莫離臉不紅氣不喘的把鍋給了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

“哦……”李苗苗似懂非懂，等以後小弟弟出來，她一定要告訴小弟弟必須對嬸兒好，因為他，一直樂呵呵（？）的嬸兒都不高興了。

成功安撫住人的莫離繼續燒火，李苗苗雙手撐著小腦袋看，一大一小，畫面非常和諧。

但大堂裏的兩人，氣氛就不那麽和諧了。

“請恕老夫直言，慕老爺這次怕是挨不過去了，不必再看，那毒日積月累，本就掏空了的身體再經不起一點摧殘，我過去了也只是續命幾日，且藥材十分珍貴。慕老爺身上的疼痛也不能減輕半分，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徒增煩惱？”莫方一向說話直接，三兩句便斷了慕白所有的念想。

慕白眼中的希冀慢慢沈澱，喉頭哽咽了幾下，“我知道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莫家出來的，直到李苗苗扯了下他的袖子才回過神來。

“慕哥哥，你怎麽了？苗苗的家在這邊吖，你往那邊走做啥？”

慕白努力勾出一抹微笑，“咱們走吧。”

李苗苗心中疑惑，卻也沒想太多，反正大人的世界總是很奇怪，比小花喜歡小黃，小黃喜歡大黑還要奇怪。

倆人回去後，李虎正在炒菜，香味雖不及隔壁莫家的，但也不難吃，對慕白來說，讓他回去吃大魚大肉，他寧可舔著臉在這裏蹭一頓粗茶淡飯。至少還有些人氣，有些溫度。

“回來了就洗手準備吃飯，今天我去買了些豬肉，和辣子一起炒的，苗苗喜不喜歡吃？”

李苗苗非常捧場的點點頭，“喜歡～”說完就跑出去洗手了。

李虎感覺慕白沒動，疑惑的瞧了他一眼，“快吃飯了，去洗手啊。”

慕白壓下心中翻騰的情緒，笑了笑，“嗯。”

吃完飯他就該走了，溫暖的家從來就不屬於他。

他可以是慕家桀驁不馴的三少爺，可以是玩物喪志的三少爺，但不可以是一個住在村裏簡簡單單的慕白。

慕白很累，可他知道，不能等死了。至少，要把屬於他的東西保住，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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