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走了兩天，這兩天洛望舒都處於游離狀態，村裏的勞動力都被召集走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婦孺，苦苦等著這雨過天晴。

“娘爹！那是皂角粉不是鹽！”莫光剛燒火，一擡頭就看見洛望舒拿著皂角粉的罐子準備把裏面的東西倒鍋裏，嚇得他立刻伸手去搶。

手裏空了的洛望舒這才回過神，疑惑的看向莫光，“咋了？”

一旁看得心驚膽戰的莫方也被嚇得不輕，沒好氣的說道：“咋了？你還問咋了？前天把抹布當菜炒了，把菜當抹布擦桌子，昨天用菜刀把自己的食指給剁了一塊肉下去血流一地還不自知，今天又拿著皂角粉當鹽放，你……你還是回屋歇著吧，這裏有我和小光就行了。”

洛望舒垂下頭神色蔫蔫的，屋檐下，李苗苗坐在小板凳上撐著小腦袋，一直盯著大門口，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很快，洛望舒也搬了個板凳出來，和李苗苗排排坐，那表情都一模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娃是洛望舒生的。

莫光看著兩人這樣，心裏也不好受，他能做的就是照顧好洛望舒幾人，讓出去的人回來之時能安心，若是連他都垮了，這個家就真的沒了主心骨。

莫方讚賞的看了看沈著冷靜的莫光，這小子倒和阿離有些相似，是個能做大事的人。

寂冷的黑夜，雨聲漸小，洛望舒卻是怎麽都睡不著，金色的眼眸在時不時劃過的閃電下顯得有些失神。

子時了吧？第四天了……

洛望舒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對一個人如此依賴，以至於沒有那人在身邊完全睡不著。

身旁空落落的冰冷，心也像被挖了一大塊，以往這時候如果他睡不著，那人一定會半瞇著眼睛跟他說話吧？

如果他吃不下飯，那人會做各種好吃的哄他。

現在他的身邊只有冰冷的空氣，再厚實的棉被也不及那人胸膛的半分溫暖。

怎麽辦？又睡不著了呢……

洛望舒閉上悄然爬了血絲的眼睛，只覺得搖搖晃晃，如身在狂風驟雨中的孤舟之中。

唔？為什麽晃的如此厲害？就像是地震……等等！

洛望舒猛地睜開了眼睛，周圍不停的在晃動。他勉強披上棉衣，扶著墻出門，“小光！阿爹！苗苗！快起來！地震了！”

“砰！”這是桌子撞擊到墻的聲音。

睡眠本身就淺的莫光聽到喊聲立刻爬了起來，稍微穩住了身子就往門外跑，“娘爹！”

“小光，你去帶苗苗縮在墻角別動，我去找阿爹。”洛望舒急急的說道。

莫光幾乎是聽到話的那一刻就到對面去找李苗苗，而洛望舒去找莫方。

“咳咳！”

洛望舒剛到門口，就看見莫方捂著插了一根斷了的煙桿在右肩上。

“阿爹！”洛望舒扶著墻把人接住，劇烈搖晃的地面總算是停了一會，趁著這段時間他把莫方扶到了還算空曠的墻角，外面下著雨，又冷，地面濕滑，現在莫方又受了傷，出去肯定是不現實的。

四個人緊緊抱在一起，洛望舒感覺莫方的呼吸越來越弱，一咬牙，強忍著針紮似的疼痛進入了空間。

“娘爹？這是……”莫光震驚的看著突然變換的場景，有些沒回過神。

洛望舒臉色蒼白，指著靈草密集的地方道：“去地裏……多扯些草出來，快點！”

莫光立馬跑向一大叢的靈草，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扯了一大把跑回去。

“把他肩上的煙桿拔出來，將草揉碎敷上去，快……”洛望舒看著人都是重影的，身體搖搖欲墜，但他知道，他現在不能倒下，否則莫方只有死路一條。

莫光也算是跟著莫方看慣了的，此刻靜下心來按照洛望舒說的做，一刻都不敢怠慢。

李苗苗縮著身子擔憂的看著洛望舒，大氣不敢出，生怕洛望舒出什麽事。嬸兒似乎又像那天的樣子了……

等到血止住後，傷口在莫光眼皮子底下竟然慢慢開始愈合，速度比平常快，最後留下一道紅色的傷痕，還沒等莫光看清，周圍又變成了黑乎乎冰冷的墻角，而地震還在繼續，且震動得更加強烈，外面還在電閃雷鳴。

“娘爹！”莫光感覺到洛望舒急促的呼吸，心裏著急卻什麽都做不了。

李苗苗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小手緊緊攥著莫光。

莫光抱緊了李苗苗，黑暗中什麽都看不見，家裏的東西因為強烈的震動東倒西歪，破碎的聲音尖銳刺耳。

洛望舒顫抖著手將棉衣給失血過多的莫方裹緊，眼前一片白茫，頭疼的幾乎要炸裂。不，他不能睡過去。這小的小，老的老，他得保持清醒……

“別怕，沒事的。”洛望舒感受到兩個孩子的顫動，努力將聲音盡可能聽起來鎮靜，他只盼著房子能頂住。

沒人說話，只是盡量抱緊對方，幾顆心一起跳動著。

在大自然面前，什麽都是渺小的。洛望舒咬著牙給三人撐起一個相對安全的角落，偶爾有東西砸在身上也不曾動搖。

兩個時辰對於平常來說是彈指一揮間，然而這一夜的兩個時辰卻是比一年還難熬。

外面的暴雨停歇，震動也恢覆了正常。

莫光以為自己已經夠堅強了，但他的心裏卻是害怕的，以至於洛望舒撐在墻角保護他們的時候都不敢說一句話。

晨光初現，一切歸於平靜。

“娘爹？”莫光真的確定已經結束了之後仰頭推了推洛望舒，後者遲遲沒有回答，而且力氣極大，用太大的力道莫光又怕傷到人，只道：“娘爹，沒事了。”

洛望舒隱約聽到這麽一句話，緊繃的身體轟然倒塌，莫光一看，雙耳竟在流血，艷紅的血順著幹涸的路線緩緩而下，後背也是被雜七雜八的東西刮得傷痕累累，因著洛望舒只著一件單衣，所以看得非常清楚。

“嗚嗚……嬸兒！”堅持了一晚上的李苗苗終於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莫光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咬咬唇道：“別哭了，去看看哪個房間裏的床是好的。”

李苗苗也知道這不是哭的時候，抽泣了幾下，立馬跑到了各個房間察看，“床都事，就是櫃子都倒了。”

莫光定了定神，咬牙抱起洛望舒放到床上，整理了一下被子蓋上，再把莫方背進自己的房間，他的房裏沒有過多的東西，應該損害不大。

“苗苗，咱們去把門堵住，除了你阿爹和我阿爹，誰來也不開門。”

李苗苗仰著臉問：“那徐嬸麽呢？”

莫光沈思了一會，道：“不開。”現在地震了那麽久，娘爹和阿祖都出了事，他們家剛起的房子沒倒都成了這樣，其他人指不定成了啥樣，這世道，除了至親之人，其他的都不可信！

雖然不太理解，李苗苗還是點了點頭，和莫光一起去把門堵了。

房子花了大價錢，自然不可能讓賊進來，所以這門和圍墻是十分堅固的，堪比城墻，加之莫光倆人又推了石磨堵著，一般情況下是沒事的，除非幾個成年壯漢一起撞門，然而村裏多半是婦孺，所以只要他們不開門，其他人絕對進不來。

“小光哥哥，咱們現在怎麽辦啊？”李苗苗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在家裏也是被李虎照顧的極好，現在完全沒了主意。

莫光從懷裏掏出在空間裏揪的靈草，小臉上一片沈靜。“你去燒水，別慌，沒事的，燒好了告訴我，餓的話等我把娘爹和阿祖的傷口處理好再說好嗎？”

“好，苗苗不餓，救嬸兒和、和阿祖。”李苗苗被莫光鎮定的模樣感染，心裏的慌亂少了許多。

“乖，去吧，小心點，別去井邊，就用大木桶裏剩的水燒，會擰管子吧？”莫光想了想，覺得還是不放心李苗苗一個人，畢竟這是別人的孩子，要是出了什麽事，他可擔待不起。其實，李苗苗沒一直哭著找阿爹已經很讓他刮目相看了。

李苗苗點點頭，“苗苗會做，不用擔心。”

莫光自己也很疲憊，分、身乏術，只好把燒水的任務交給李苗苗，大不了等會他找完了藥回來看一眼。

這個時候，莫光非常慶幸自己會抓藥，而且還有現成的草藥，只不過因為地震撒在了地上，他來不及整理，只得把要的草藥選出來洗幹凈煎，李苗苗看著火，水燒開了再端過去讓李苗苗給洛望舒擦拭冰涼的身體，自己去給莫方擦拭身體，再點上暖爐，房裏雖然淩亂，但有些東西是沒事的，比如衣櫃，倒了，卻沒爛，暖爐壞了一點也還能用。

兩人忙來忙去，李苗苗又累又餓，卻一聲不吭，等到忙完，莫光才記起李苗苗沒吃飯，他倒是沒事，以前也會一邊挨餓一邊幹活，但李苗苗不同，這麽餓了一天，肚子抽著疼。

莫光愧疚的煮了熱粥給她墊墊，吃的東西倒是不缺，之前炸的豆腐片、團子和糯米糕都放在倉庫裏，倉庫沒塌，裏面的東西自然不會有事，所以不用怕被餓死。

不出莫光所料，沒幾個時辰後幸存的人一個接一個來砸門，莫光抱著李苗苗裹著大棉被縮在床上不吭聲。

天漸黑，人還沒醒，莫光給兩人把脈，一切正常後才松了一口氣，明天……應該會好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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