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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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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清舟和夏儀濕漉漉地回到別墅, 把眾人都嚇了一跳。季瑛驚訝地問他們:“你們不是去游樂園嗎?激流勇進沒穿雨衣嗎?”

“我們去打卡新蘭經典場景了。”聶清舟一邊給夏儀擦頭發,一邊提示季瑛:“游樂園裏有一個噴泉廣場。”

季瑛一下子從沙發上蹦起來,驚喜道:“啊!《瞳孔裏的暗殺者》!”

“動漫裏人家楞是一點兒都沒淋濕, 我們往裏一站從頭到尾都澆透了。”聶清舟笑意盈盈。

“我也想去啊!我怎麽就沒有被安排去這樣的約會!”季瑛滿懷憤怒, 轉頭怒視她今天的約會對象。靠坐在沙發上的周溫文擡起頭來,他穿著藏藍色的衛衣,手抱在腦後:“怎麽, 這也要怪我?下次再去不就行了。”

“哪裏還有下次, 節目馬上就要結束了,這是最後一個約會日。”季瑛拿出手機,轉頭問聶清舟:“你們去的哪個游樂園,我要搜搜看……”

“《瞳孔裏的暗殺者》取景據說來自日本富士急樂園,等節目結束之後一起去唄。”周溫文不鹹不淡地說。

季瑛的眼睛從手機上擡起來與周溫文對視,他的語氣平淡得仿佛隨口一提,眼神卻直直地望著她,非常認真。

說什麽節目結束之後, 好像真的是在跟她約定似的。不用下節目, 甚至過了今天, 他們就不是約會情侶了。

“你不是柯哀黨嗎,去看什麽新蘭黨的經典場景?”季瑛放下手機, 像平時那樣嗆回去。

“適當了解敵情很重要。”

季瑛抱著胳膊,低頭看向他:“周溫文, 我說去可就是要去的, 我很重視約定。”

周溫文也坐正身體, 像平時那樣一字一頓地反擊回去:“我更重視約定,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周溫文向季瑛伸出手來, 季瑛便揚手和他擊掌, 擊掌聲格外清脆。

聶清舟和夏儀在一邊看著他們,夏儀輕聲說:“他們約會也像是吵架。”

“看這情形,將來他們會一邊吵架一邊表白的。”聶清舟低聲回覆。

他不知道季瑛、陳煜方和周溫文之間又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所知道的是,最後一次約會季瑛擁有選擇權,而她選擇的人是周溫文。

一向執著的人,就連調頭放棄也會執著。

《最高暧昧》的錄制就這樣落下帷幕,所有的心動、猶豫和浪漫就封存在影音片段裏,大家走出那棟大別墅,走向各自的生活。

節目結束之後不久夏儀的亞巡演唱會就開始了,第一場演唱會她如約給了江雨倩最前排的演唱會門票,同樣也把參與節目錄制的所有人都請到了現場。夏儀的經紀人邦妮幹練又周全,妥帖地招呼了所有人,卻私下裏叫住了聶清舟,說想和他單獨聊聊。

“清舟老師,上節目這段時間,麻煩你照顧夏儀了。”邦妮客氣地開口道謝。

聶清舟笑了笑,四平八穩地說道:“沒有,夏儀也很照顧我。”

“我和史蒂夫都很擔心她,生怕她出什麽差錯,出道慶祝會那天的情況你也是看到過的。沒想到夏儀適應得很好,史蒂夫說,她現在的狀態很不錯。”

邦妮看向聶清舟,說道:“這應該是你的功勞吧。”

他們站在無人的走廊裏,墻角安全通道的綠燈不穩定地閃爍著,一旦沒有人說話就顯得過於安靜。

聶清舟抱著胳膊靠著窗沈默了一會兒,他擡眼看向邦妮:“我可以問問,夏儀這些年裏都發生過什麽事情嗎?”

邦妮的手指在窗臺上敲著,她慢慢地說:“這正是我想跟你說的。”

演唱會即將開始,煙花升空將天空照得一片明亮,樂隊奏響樂曲,滿場人群跟著跳躍起來。江雨倩一邊搖著熒光棒,一邊給聶清舟發去微信語音:“B神!B神你跑哪兒去了?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快來啊!”

她著急地環顧四周,終於看到遠處一個身著黑色T恤,帶著米白色帽子的修長人影穿過人群。他的步子不快,側身繞過一個又一個人,站在江雨倩的身邊。

聶清舟的嘴唇緊緊地抿著,臉色蒼白,當他擡起頭時,江雨倩便看見一雙覆雜的沈沈的茶色眼睛。

“B神……你怎麽了?”

還不等聶清舟回答,所有的燈光暗下來,他的眼睛也瞬間隱匿於黑暗中。人群間發出波濤般的尖叫聲,白亮的燈光聚集在舞臺之上,重新編曲的《Losing Me》由弦樂團演奏而出,盛大地將氣氛推到頂點。

升降臺緩緩升起,一群金色的精靈裝扮的伴舞圍繞著一個透明的雕刻精致的長方體,他們以沈睡的姿態趴在那透明長方體上,仿佛突然被音樂喚醒一般起身,掀開長方體的蓋子,從裏面托起躺著的那個姑娘。

夏儀穿著紫色的絲綢吊帶長裙,頭發波浪般卷曲直到腰部,坐在那透明的“盒子”上,拿起話筒,她幹凈澄澈的聲音響起,震動空氣,在每個人心裏激起細小的波瀾。

聶清舟的眼眸顫了顫,目不轉睛地望著她,他的大明星。

——我剛遇見夏儀的時候還是個菜鳥,她的經紀人是我的上司文森特,文森特發掘並包裝了她,按中國的說法,文森特是夏儀的“伯樂”。我聽文森特說夏儀以前有過比較嚴重的精神疾病,但是已經康覆,那時夏儀看起來確實與常人無異。

——一開始一切都很順利,夏儀一出道就大火,拿遍了所有的新人獎,勢頭非常好。公司希望她盡快發布第二張專輯,借勢奠定地位。那段時間夏儀非常投入,全身心不分晝夜地沈浸在音樂創作裏。然後某天開始她突然出現幻聽,繼而是幻覺、突發性記憶空白。

——她出國前就發病過,所以你也應該知道,她發病的時候會有無意識的作曲行為,神奇的是,她發病時的作曲質量極其好。文森特曾說,那是上帝借夏儀的手創作的音樂,能夠為偉大的作品獻身,是莫大的榮幸。

聶清舟的瞳孔收縮,他望著聚光燈下走到立麥前面,捧著麥克風低頭歌唱的夏儀。她的睫毛很長,閃亮的粉末綴在她的睫毛和眼尾,像是星光落在她眼睛上。

那些精妙優美的旋律在會場中回蕩,像是一群自由飛翔的海鷗。

——迫於公司的壓力,我和文森特一起哄著夏儀完成了二專所有歌曲的制作,制作結束的時候,夏儀的病情非常嚴重,幾乎要死掉了。

——那張專輯極其成功,在全球掀起海嘯,評價很高,你是知道的。但是專輯發布不久後我發現文森特一直以來和夏儀的精神科醫生勾結,把夏儀的藥物換成了安慰劑。夏儀的病之所以越來越嚴重,是文森特有意為之。我舉報了文森特,他被公司開除,這些事情連同夏儀的病情都被隱瞞下去,你們都不知道。

——之後夏儀換了醫生和經紀人,並且決定遠離音樂,再也不唱歌也不作曲。那之後她的病情確實好了一陣,但很快她又再次發病,甚至比之前還要嚴重。

——我不知道音樂對於夏儀是什麽,她太過投入就會精神崩潰,但要是她徹底舍棄,好像又活不下去。為什麽她要面對這樣的命運,被這樣戲耍?

——要是我,我早就絕望了。

江雨倩轉頭看向聶清舟,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搖著聶清舟的肩膀大聲說:“B神,你哪裏不舒服嗎?你好像很難受啊?”

聶清舟彎下腰去,他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後腦的傷口仿佛也灼熱地疼痛起來。那些動人的天才般的旋律,他曾欣賞過無數次的美妙歌聲,突然間變成了命運噬咬夏儀血肉的聲音。

震耳欲聾,令人心痛,多聽一分鐘都難以忍受。

他不知道演唱會是怎麽結束的,不知道江雨倩、季瑛和其他參加綜藝的人都來跟他說了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些什麽。等到人群已經全部散去的時候,他仍然孤零零地站在舞臺下,看著工作人員收拾舞臺。

“搭了那麽久,熱鬧兩個小時就結束被拆掉。一切都好虛幻,對不對?”

夏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聶清舟楞楞地回頭看向她。她穿著一件簡單的灰色長袖衛衣和休閑長褲,戴著口罩,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

她轉頭看向他,眼睛亮亮地看著他,說道:“你等我很久了吧。”

聶清舟才想起來邦妮說過,讓他演唱會結束後等一下,夏儀會來找他。

“給你發信息怎麽不回呢?差點沒找到你。”夏儀問完之後,自己的眼睛彎起來:“不過以前上學的時候,你每次要找我,我也常常不回信息的。”

她的語氣輕快,眉眼含笑,完全看不出演唱會結束後的倦怠感,仿佛健康快樂,精力充沛。

她走過了多長的路,才能像這樣平常地站在他面前。

聶清舟安靜地望著夏儀,腦海裏回響著邦妮的聲音。

——後來她又重新開始創作音樂,花了很多力氣維持創作和精神承受力的平衡。她的病情漸漸好轉,最近這兩年才徹底穩定下來。

——清舟老師,我說這麽多,就是想說夏儀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孩子。她真的非常非常努力,很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我希望你能好好地對待她,千萬,千萬不要讓她再墜下去。

“夏夏……”

聶清舟剛剛吐出她的名字,天空就被煙花所照亮,夏儀轉過頭去,他也隨著夏儀的動作轉頭看向舞臺上空。

就像開場的煙花表演時那樣,爛漫的煙花從舞臺後噴出,在天空中留下明亮的五彩斑斕的光芒,一重重地疊加上去,仿佛在天上建了一座燈火通明的城市。

“我讓他們放的,好看嗎?”

夏儀仰著頭,她以少有的歡快語氣說道:“我很想專門放一次煙花給你看,就像高中的時候你帶我看煙花一樣,你喜歡嗎?”

聶清舟看著煙花,明亮的光芒燙在他的眼底,他的眼睛像是被燙傷一般潮濕而灼熱,甚至感覺到疼痛。

他突然轉過身來把夏儀抱住,夏儀楞住了,她也輕輕抱住他的後背,他的身體戰栗,連呼吸也顫抖,像是狂風中顫動的旗幟。

“好看,很好看。”聶清舟低聲說道。

“那……為什麽不看了?”夏儀有些無措。

“讓我抱抱你。”

夏儀不明所以,安靜無聲地抱住他。

“夏夏……”

“嗯?”

“明天有個采訪,提綱裏有關於見義勇為那件事的內容,我……要不要說?”

夏儀安靜了一會兒,她輕聲說:“說吧,如果你不說的話,那些孩子怎麽辦?”

“但犯人的報覆是你精神創傷的源頭,如果沒有這件事……如果沒有我,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你不會……活得這麽辛苦。”

聶清舟的聲音越來越低,他的拳頭捏得很緊,骨骼都發出響聲。

夏儀想,邦妮好像告訴了他一些什麽。

在那些漫長的時光裏她的心緒幾經變化,她現在無法跟他說清楚,更何況,還沒有到要說清的時候。

於是她輕輕地不熟練地拍著他的後背,煙花還在不停地綻放著,世界明明暗暗。

“我覺得,我已經不再介意了。”

她在他耳邊安然地說道:“你去說吧,把命運的環補上,等到走到時間的終點,如果可以,我們再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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