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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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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宴結束了。

命婦們三三兩兩地往宮門外走。

有人想快點離開, 到外面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也有人迫不及待, 路上就交談起來。

蘭宜作為眾人議論的中心點, 是前者,但有人叫住了她,這個人她無法置之不理, 是幫過她說話的方太太。

“這麽著急, 想快點出去見五郎?”方太太聲音爽朗地打趣。

蘭宜不好承認也不好否認,先謝過了她。

“不用客氣,原是五郎托人給我帶了口信,他今日不知要做什麽事,可能會帶累你在永和宮受氣,所以叫我幫著照看一下。”

方太太笑道, 一般婦人到她這個年紀, 多少會有一點歲月的痕跡,她笑起來卻似朵開到正艷的芙蓉花, 直是容色照人。

蘭宜才註意到她對沂王的稱呼,與她所知的別人都不同,即便有長輩身份的成妃, 也只稱沂王封號, 以沂王今日威重, 的確很難再讓人叫出“五郎”這樣的小名。

方太太照叫不誤,她道:“才在裏面時,咱們隔得遠, 不好說話。”又打量著蘭宜, “五郎原來喜歡你這樣的, 我還以為他真打算出家做道士了呢。”

她說話十分直接, 不過蘭宜不覺得反感,因為方太太的言行裏並無惡意,只是帶著親熱,她是真拿沂王做自家的晚輩——雖然她大約也就比沂王大了五六歲,才這樣不遮不掩。

方太太想到哪說到哪,又跟她做自我介紹:“五郎沒跟你提我?他這個孩子,從小就這樣,事情自己就做了,不願意跟人商量。你跟著五郎,應該叫我一聲姨母。”

“……”蘭宜卻不過她殷切的眼神,只好叫了一聲。

她雖然都不算認識方太太,但沂王到京唯一且兩次去過的人家就是壽寧侯府,且他又被先皇後養過,這份關系不會作假。

方太太很高興,更加笑靨如花,跟她閑聊:“我這些年都不在京裏,這次聽說父親身體不好,才回來的。唉,幸虧五郎也到了京裏,不然一時半會,都不知道去求誰。”

她這麽說了一路,蘭宜基本沒怎麽出聲,方太太卻很滿意:“五郎打小就好靜,我和他說話多了,他都嫌膩煩,礙著姐姐,只好忍著。你跟他算對了脾氣,怪不得他願意。”

午門漸近,一道朱袍身影立在門洞邊上,比路過公侯大臣們的服色更為繁覆莊重,人也更為挺拔修長。

“呦,等你呢,去吧。”方太太催促。

蘭宜深吸了一口氣,向前走去。

她攢了滿心的疑問,迫切需要得到解答。

**

成妃身在宮中,這時正在聆聽詳細的經過。

隨著宮人的敘說,成妃的頭漸漸越來越疼——與太和殿裏的那番惡鬥相比,永和宮這裏的過招簡直可以稱之為雋永!

“太子怎會親自上陣?不是找好了禦史嗎?”成妃先含怒發問。

“禦史遲遲找不到機會發難,沂王跋扈,頻頻目視太子威脅挑釁,又為皇上獻上九件壽禮,件件珍品,皇上龍心大悅,誇讚沂王孝心可嘉,康王也稱羨,太子殿下一時——”宮人小心措辭,“未能忍耐。”

成妃皺眉,她知道沂王府以船隊進京以後,就放棄了打探沂王敬獻壽禮的念頭,沂王就藩多年,經營有道,平常時候就沒少安排貢品,這次準備一定更加充足;而永和宮及東宮這邊,份例皆有定數,太子碰觸不到多少政務,東宮人口倒日漸增加,一直只出不進,她雖借掌管宮務之便多加貼補,到底只是些日常所需,當不得大用。

“本宮早已告訴太子,叫他不要計較這些一時長短。”成妃惱怒地揉了下額頭,“他為儲君,早晚坐擁天下,到時候,什麽不是他的,偏這樣沈不住氣。”

成妃身側一名年長貼心的宮人相勸:“娘娘,怪不得殿下,沂王與康王連成一氣,殿下如何能不著急。”

成妃沒有消氣:“康王不過蠢貨,更不必把他放在心上。”

宮人道:“再蠢,也是龍子。他向著沂王,不向著太子,太子心裏怎麽好受。”

成妃搖頭:“什麽向不向,康王就是說話不會過腦子而已。他那個王妃,都要比他有條理。”

宮人提醒:“剛才席間,康王妃也維護沂王夫人。”

成妃不語了。

這不假。

雖然做得比康王聰明。

回話的宮人繼續道:“太子揭出沂王治家不嚴,有寵庶滅正之嫌疑——”

成妃只聽這一句,就閉了下眼。

話沒錯,但不該由太子本人說出來。

前朝後宮,本來都找好了人,一起發力,好堵住沂王的嘴。

這件事在明面上必須是與太子無關的,如此沂王自己先受參劾,就不好再說出齊三姑娘之事,否則就是存心拉太子下水擋災,攻訐儲君,又在壽宴上,必定要惹怒皇帝。

但太子自己跳進了水裏。

失去超然地位之後,他揭露沂王,沂王就可以揭露他,更可以直指太子是因心虛才搶先發難。

宮人的稟報證實了成妃的預測:“——後來,太子與沂王吵成一團,沂王強橫,一句句針鋒相對,朝臣都不好言聲,只有康王居中相勸,讓沂王別太得罪太子,以免他日有不測之禍,沂王不聽,讓康王閉嘴,太子也大怒,讓康王閉嘴。”

成妃腦袋嗡嗡直響。

她撐住問道:“皇上作何反應?”

宮人垂下頭去:“聖顏不悅,然後沂王便跪下請罪,太子殿下和康王也一起請罪。”

成妃松了口氣,事情還不算不可收拾。

“母妃。”

太子這時大步走了進來,面色極為不好。

他身上帶著酒氣,坐下就要茶,一氣喝完一杯後抱怨:“沂藩真是奸猾!”

成妃聽這個稱呼,就知道他心中怨氣,冷道:“你若謹慎收斂,誰又抓得著你的把柄。”

太子悶了片刻,道:“母妃,我還不夠窩囊嗎?我這麽大的人了,像個垂髫孩童一樣,天天只是聽講,偶爾放肆一下,究竟算得了什麽。”

“你是太子,持身要正——”

“父皇若允我參與國事,我自然不會尋別事發洩了,”太子捏著空盞,目光虛迷,“母妃,你說父皇果真在意我睡幾個女人嗎?還是借由這個名目,來敲打我,不叫我分權?”

“你——”成妃艱難地擠出兩個字來,“不許說了。”

太子笑了起來:“母妃,你早覺出來了吧?父皇從一開始對我就不夠滿意,這麽多年,還是這樣。我真不懂,他既然這樣喜歡老五,為什麽當年不幹脆立了老五算了——”

“太子,你醉了!”成妃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

太子不說話了,只是坐姿依舊頹廢。

成妃見他這樣,又有點心疼,放緩了語氣:“我聽說,請封沂王妃的事是沂王自己提出來的?”

太子撇嘴道:“是啊,我說他奸猾。見父皇生氣,他就請罪說,沂王府有些沒規矩的事,是因為他一心修道,未立新妃,內務上失了人照管才鬧出來的,所以請將陸氏扶正,名正則言順,從此就不會再讓父皇操心了。”

成妃緊盯著他:“然後呢,皇上怎麽說?”

“他這麽賣乖,父皇的火氣當然就下來了,但父皇有些不喜歡陸氏的身份,老五跪著不起來,父皇不舍得他心愛的兒子,才同意了。”

成妃沈思了一會。

太子在椅子裏又幸災樂禍起來:“我那天看過那個陸氏了,也不像個狐貍精,怎麽就把老五迷得失了魂?他娶這麽個王妃,除了帶累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成妃淡淡道:“你就知道沒有了?”

太子不以為然:“有什麽?”

成妃道:“他今日攻訐你,往小了說,可以說他無人臣禮,往大了說,可以說他僭越不軌。但是現在,你還說得出什麽?”

太子啞然。

這次事件已經就此平息,他如再不依不饒,指使禦史事後找補,那就該重新惹怒皇父了。

“但是——”

太子終於反應過來,氣得把茶盞丟開,“他的事過去了,孤的沒有!”

他在皇帝那裏的印象又跌了一次!

——總是越不過女色,總是不堪大用!

皇父一定會這樣想他,並以此為借口,繼續按著他縮在東宮裏讀書!

“沈住氣。”成妃慎重地告誡他,“沂王續娶這麽個王妃,於你也是件好事,他越是為了與你鬥氣不擇手段,你越是不能上當。”

太子道:“那我就幹受氣?”

“你從前若是少招惹些他,也惹不來今日的麻煩。”成妃訓斥。

太子辯解:“父皇要是少拿我和他比兩次,我也想不起他來。”他覷著成妃臉色,繼續道,“母妃也是,陪在父皇身邊這麽多年了,怎麽就比不得先皇後,先皇後再好,也死了這麽多年了,怎麽就值得父皇總惦記著。”

“皇上惦記的——”

不知是不是被這句話觸動了心神,成妃低聲自語了半截。

太子沒聽清:“母妃,你說什麽?”

成妃搖頭,掩下目中難解思緒:“你聽岔了,沒什麽。”

接著又告誡了太子好幾句,見太子應是應了,只是有口無心,無奈地覺得頭更疼了。

**

沂王府。

進了室內,蘭宜便將侍女們全遣了出去。

路上時不好說的話,她一氣全問出來:“王爺,到底發生了什麽?這個王妃從何說起?皇上為何會允?”

沂王到炕邊坐下,不急不緩地開口,卻是答非所問:“你現在相信本王了?”

蘭宜怎麽可能相信。

即便世上真有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情,沂王也不像是這樣的人。

沂王看著她,目光深沈清明。

所有人都相信他被美色迷昏了頭,只有她本人不相信。

她冷靜得近於冷酷,令他心中騰起熱意。沂王忽然起身,捏住蘭宜的手腕將她帶到炕邊,抱起她放在炕上然後合身壓了上去。

蘭宜一下子天地顛倒,眼前景物翻轉,等她終於反應過來,掙出手來的時候,沂王一只手墊著她的後腦勺,貼在她耳邊道:“別打臉,本王明日還要接旨。”

聲調慵懶戲謔,眼神全然不是那麽回事。

這樣極近又完全無法回避的距離裏,蘭宜幾乎能從他的瞳仁中看見自己,他將她關在裏面,以霸道做囚,以春意相誘,迫她沈淪,要她動情。

蘭宜舉起的手有微微顫抖,她被他壓著,承受了一點他的體重,使得胸口相貼,他們才從宮裏回來,衣裳還沒來得及換,相隔幾層,但竟感受得到上下心跳,亂成一片。

沂王沒著急有進一步動作,他只是深深地望著她,等待著。

蘭宜的手無力地,酸軟地,終究支撐不住地垂了下去。

沂王目中浮現笑意,他正欲低頭,忽見蘭宜啟唇,道:“我又幫了王爺一次,是嗎?”

沂王:“——什麽?”

作者有話說:

蘭宜(冷靜):他一定別有用心。

沂王(滿意):她了解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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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發奇想,我要是改名叫《霸總王爺不要臉》,是不是能把看見這個書名的人都電得麻酥酥的。(開個玩笑,不會真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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