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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知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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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日子會過得很慢。

但事實上,比她所想要快那麽一點點。

傳言可畏,沈淵上下盡知流顏師叔遭難一事,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七門皆沈浸在悲憤之中,更有跟隨白逸之修行的弟子揚言應該聯合其他門派即刻攻打魔域,勢必要將楚四歌碎屍萬段。

唯有她,面無表情地走到眾人面前,冷冷道一句:你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報個屁仇。

被潑了冷水的眾人心中自然不會好受,但介於他們的逐笑師叔與魔尊之間欲說還休的關系,也只好忍氣吞聲祭出兵刃各自練功,心中咒罵幾句這女人冷漠絕情——咒罵歸咒罵,然而戰場上絕不能有僥幸的心理,如果連自保都做不到的話,就更不要說報仇了。從這點上來看,她說的確實沒有錯。

佯裝的淡然不敵心中悶疼,百裏逐笑一身短衣立在屋檐一角,居高臨下望著青鋒坪上練劍的沈淵弟子,熏風拂過,眼眶竟莫名有些濕潤。

有時候她甚至在想,自己就像個局外人,很多事雲欺風寧可交代給白逸之也不會走漏半點風聲給她。自己不論怎樣保持理智,那兩個保護欲過強的男人都鐵了心要將她隔離出去,因為這次的對手不是別人,偏偏是她喜歡的某個混賬家夥。

白逸之出事後,形勢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原本按兵不動的幾個修仙大派一一都送來了可供調遣的門徒和法器名單,並按照之前百裏逐笑所繪制的布陣圖在各個伏擊點加派了弟子駐守,只等沈淵一聲令下,隨時要為流川大陸赴湯蹈火。

雲府書房中,百裏逐笑看著那個由各門派掌門人親筆書寫的“情真意切”“信誓旦旦”的信帖,不自覺就笑出聲來,指著布陣圖上一處空缺與雲欺風道,“都給我們留好正面迎擊的地點了,哼,這群貪生怕死的家夥……”

雲欺風眉眼彎彎,絲毫不在意地翻看著手中的書冊,“沈淵乃是流川之上第一修仙門派,其他各派哪個不是唯沈淵馬首是瞻?所謂唇亡齒寒,聽命於我不過是眼下利益一致,求的保全,與其去指望別人沖鋒陷陣,倒不如信自己人來得心安,畢竟與魔域結下梁子的,是我們沈淵吶。”

百裏逐笑點點頭,“那麽爹要出戰嗎?”

“我?哦呀,老骨頭一把了,賣萌耍帥還可以,打架什麽的,吃力又不討好,還是免了吧……機會讓給你們年輕人,不好嗎?”他歪過頭,努力做出一副真誠的模樣,眨巴著眼睛道,“由霜緋做先鋒就好了啦,沒有小白的話,爹必須要留守沈淵山,待你將小黑的兵力耗得差不多,我會來支援……”

“……你可真會推卸責任。”

丟過去一個眼刀,對於自家親爹的古怪脾氣,百裏逐笑已經沒有什麽好辦法了。稍稍思索了片刻,她從懷中摸出另一布卷,攤在書桌之上,壓低了聲音道,“霜緋聽說,此次大戰魔域傾巢出動,兵力上我們幾乎沒有優勢,楚四歌這家夥城府甚深,我想……”

流川侯墨瞳輕掃布卷,乃是一張碧水河沿岸地圖,其上圈圈點點用朱筆描畫了些圖文,只聽百裏逐笑又道,“流川凡人居多,幾經思量,我覺得主戰場還是選在碧水河為妙,派人駐守住魔域通往流川的天然甬道,就能夠牽制住魔物的行動;再者,此處臨近楚荒大陸,楚荒多妖物,即便那時弗叔率領妖族趕來支援,也絕不違背道義……”

“霜緋。”雲欺風打斷她,瞇起眼睛道,“戰場選在碧水河我沒有意見,但是……凝冰谷那邊,不要抱有期待。”

“可是,那年夏天,您不是邀約弗叔來雲府小敘的嗎?難道不是因為這件事?”

“喔,那個啊,只是因為家裏的柿子熟透了,叫他過來幫忙摘柿子而已啦。”

“……騙誰啊!大夏天才不會有柿子!”雲霜緋青筋一跳,頓時一掌拍向桌子,內心狂呼“混賬”,普天之下,敢對流川侯這般不敬的,除了寒傾夫人,她是第二個。

“哦呀,被拆穿了吶……哎……”尷尬之中雲欺風終於變得正經,輕咳幾聲,冷了眸子,“霜緋,當年我與弗惑商議,希望他這次不要插手,而他也同意了。此次仙魔之戰,妖族不會幫任何一邊,戰爭本就是一件災厄之事,莫要牽扯太多無辜生靈。”

百裏逐笑語噎,愧疚於自己的不計後果。

在她看來,雲欺風從來都不是好戰之人,總是能夠圓滑地解決所有棘手的問題。他說自己是一柄沒有鞘的劍,她不得不承認,自己要學習的,還很多。

“那麽,最終部署的話,稍稍更改一下罷。”沈默了片刻,她忽然提議,“我請求重新繪制布陣圖。”

“非利不動,非得不用,非危不戰。”雲欺風早已翻看起手邊的書,聽罷頭也不擡,只丟下這麽一句話,婉轉且文藝地表明了“你小丫頭家家這麽搞明顯是多此一舉”這個觀點。

“可是,兵者,詭道也,攻其不備,出其不意——這不也是爹教過我的嗎?”百裏逐笑據理力爭,“霜緋在想,楚四歌此刻恐怕已經弄到了先前繪制的布陣圖。沈淵可以保證隱秘,可那混賬有的是詭計和手段,只怕,只怕其他門派會走漏風聲也說不定……”

“你怎麽會這麽想?”雲欺風臉色微變,合上書冊。

“因為楚四歌是個心思縝密的家夥,若無十全的把握,絕不會命令自己的族人全數迎戰……他雖然不擇手段……但他……很在意魔族的存亡……”攥緊了衣角,百裏逐笑只覺得自己頓時沒有了底氣,咬咬牙也說不出“他是個很溫柔的人,絕不會置自己族人的生死於不顧”這樣的話。

“不必更改,就按照之前,安排下去罷。”

“爹!此事不能兒戲!”她幾乎是喊出聲來,“我太了解他了!”

“霜緋。”著銀紫色大氅的高瘦男子微微笑著,伸出手指在少女的額頭重重彈了一下,“我們會贏的。”

他說的聲音很輕,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氣魄。

百裏逐笑揉著額頭,怔怔望著眼前帶著笑意的男人,心中隱隱有了不詳的預感。

最困難的事情已經解決,修仙各派也就樂的遵從流川侯的命令,一來,論戰力,沈淵自然遠遠高於其他門派,二來,沈淵掌門人雲欺風不是等閑之輩,確有統兵之才。於是沈淵屠魔令下,短短三日間,碧水河邊就已聚集眾多修仙之人,各司其職,按照百裏逐笑所繪布陣圖,駐守好各個據點。

作為先鋒,百裏逐笑獨率幾名沈淵白襟弟子駐紮在碧水河岸邊,借助茂盛叢林做掩護,日夜監視著碧水河底的激流漩渦——她估計沒錯的話,楚四歌一定會選擇此處,重新踏上這片與他來說算不得陌生的土地。

當初也是在這裏,她第一次送他離開。

他笑著說三日後便能回來。

她等了三個月,滿眼的白雪,卻始終尋不得他的身影。

如今她又站到了這裏,手中握著草芥劍,等著他再次歸來。

好幾個日月輪換之後,碧水河底,終於響起了魔物們的號角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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