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三個人在安遠路玉佛寺門口碰頭。

麗麗老樣子，搨粉底伐搨腮紅（塗粉底不塗腮紅），平眉淡掃，白著一張臉，淡藍色襯衫配一條淺灰色闊腿褲，倒也瀟灑清爽。

天氣有點落雨，又是尋常周末，伐是佛教節日，廟裏廂人伐多。三個人上到玉佛樓，安安靜靜，恍若隔世。

玉佛供在透明玻璃佛龕裏，前面木欄桿攔起來，隔得遠，只留一條窄道，鋪著薄薄的一層紅地毯，沒有拜墊。

有個虔誠的信徒跪在毯子上，手捧一本《妙法蓮華經》，低聲念。佛堂裏燃的是沈香，若有若無，清而淡。誦經聲與恬淡的香氣在時光的剪影裏相疊重合，共構成一幀居士禮佛圖。

茭白無神論，見了這幕場景卻也動容，請了一百塊香油，供燈。

麗麗同毛豆合十禮拜，依舊不許一願。

出了門，沿著窄而陡的木樓梯下去，過回廊，到客堂。麗麗講，吾去登記下皈依。

毛豆問：“哪能（怎麽）突然間要做居士了？”

麗麗答：“看到較拐（很多）佛經上開篇有個詞，一時。一時佛在舍衛國，一時佛在王舍城，一時佛在忉利天。一時，老有米道（很有味道）。”

茭白不解：“哪能剛？（怎麽說？）”

麗麗答：“一時，非此時，非彼時，無有過去、現在、未來。有本《金剛經》的講解講得透，時間是相對的，真正的時間，萬年一念，一念萬年，沒有古今，沒有去來。痛苦的時侯，一分一秒卻有一萬年那麽長，幸福快樂的時侯，一萬年一百年，也不過一剎那就過去了。”

毛豆說：“這是南懷瑾先生講的，如今也作古了。”

茭白道：“阿拉儕快三十歲了（我們都快三十歲了），人一輩子才幾個三十年。”

毛豆講：“麗麗謝謝儂，伐是儂陪吾講講（不是你陪我說說話），吾阿撐伐下去。（我也撐不下去）”

茭白點點頭：“麗麗，望儂阿古了好。（希望你也過得好）”

麗麗笑起來：“毛病，客氣點撒，十多年朋友一場，總歸望拿好。（總是希望你們過得好。）再講了，伐能一直讓老實人受苦。”

毛豆講：“未必一定有好下場。”

茭白皺眉頭：“撒閑話！（什麽話！）”

毛豆答：“吾先跟儂辭職吧（我先向你辭職吧），搞得來像被老同學包養一樣，吾要面子額！（我要面子的！）”

茭白道：“面子，面子，要面子伐要裏子！儂就當幫吾做份工資了裏頭，打掉點費用呢？（你就當幫我做份工資在公司，增加點費用呢？）”

毛豆翻白眼：“做了老板就是伐一樣，儂拿吾避稅啊！（你拿我避稅啊！）”

麗麗笑：“到稅務所實名舉報，還可以抽成，飯鈿有了（飯錢有了）！”

茭白搖頭：“拿結棍！（你們厲害）但是，吾有一只條件！”

毛豆說：“儂講。”

茭白拉牢伊：“吾要去你家！”

毛豆面孔紅了，又有點傷心：“講伐通額，（講不通的）爺娘會覺得坍臺。”

麗麗到客堂去登記，茭白同毛豆僵持不下。

“個麽要囥（藏）到撒（什麽）辰光（時候）？”茭白問。

“一點一點來，總歸要有只過程，伐好乃爺娘哈色特呀！（不好把爸媽嚇死啊！）伊拉（他們）老實本分人，吃伐消！”毛豆解釋。

茭白沒辦法，伐響了。

雨停了，麗麗出來：“登記好了，走，一道吃面。”

圓臺面坐下，一碗八寶辣醬，一碗羅漢，一碗雙菇，噴香勁道，瑟瑟一一（舒舒服服）。

故事到此結束，故事又尚未開始，一時滅，一時起，悲喜只看斷在哪處。

若斷於此一時，便是雲銷雨霽，彩徹區明。

End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