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銅板。

……真的不是硬幣，真的是銅板。

外圓內方，正面寫著四個字是冥府制造，反面四個字是六道輪回。

開什麽……玩笑。

蘇郁見鬼似地盯著那一碗丸子，那香味勾得她肚子很餓，可是她卻不敢再去碰一下，她甚至有一種想吐的欲-望——剛剛那個攤販找給她這種錢，如果是開玩笑也就算了，可是如果是真的，那麽這一碗……這是什麽東西做的？

手裏的銅錢被她捏得緊緊地，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手心裏的冷汗。

冰涼而滑膩。

突然之間，蘇郁將那五個銅板扔了出去，銅板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死死的看著地上滾動的五個銅錢，嘴唇抿得死緊。

陡然，旁邊的草叢傳來一陣響動。蘇郁轉過頭去看，只看見一個穿著襤褸的老婆子拖著一個塑料紙編的麻袋走了出來。

那老婆子長得十分恐怖，臉上滿是皺褶，只能勉強看清五官，整個人幹癟枯瘦，就像從棺材裏爬出來的一樣。

那老婆子操著一口十分陰森的聲音說：“姑娘，你這五個銅板是不是不要了？”

蘇郁點了點頭。

那老婆子以一身不符合她的瘦弱的身體的速度將五個銅錢撿了起來，塞進了口袋裏。末了她嘆了口氣說：“有了你這五個銅錢，老婆子這個禮拜可有著落了。”

蘇郁心下一動，問道：“難道你家中香火……？”

這種看起來就像是拾荒的鬼婆婆一般要麽是家中子嗣不孝，逢年過節沒有燒點之前，弄得先人衣食短缺，不得已只能拾荒為生，要麽就是本來就是無嗣絕後的。

那老婆子渾濁的眼睛似乎透過蘇郁看到了很多東西，她用她蒼老的聲音說：“倒是沒有絕後……也不是後生不孝，只是我死的時候家中困難，隨便埋在了亂葬崗裏……後來亂葬崗被……那叫啥……”老婆子想了想，似乎不知道用什麽詞語來形容，“給弄成了學堂，和老婆子一道的人都成了孤魂野鬼……連老婆子自己都找不到屍骨在哪兒了，哪還能指望那些後生？”

蘇郁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便是在家門口畫個圈，燒些香火，也不至於讓您到如此地步。”

老婆子搖了搖頭，似乎不打算說下去了。“姑娘我看你也是好人家出身，你也命不好，年紀輕輕的就已經來了。”

蘇郁聽了一怔，茫然的說：“您再說一次，我怎麽了？”

“死了呀……姑娘，你魂魄都離體了，怎麽可能還不死？”

蘇郁道了謝，喃喃的看著自己的手，與平時並無不同。

舉目遠眺，似乎在一瞬間路上的行人都變得單薄起來，說不出的死寂。有穿著紅衣古裝的妖艷女子倚墻而立，有掩面的怪人擺著亂七八糟的攤位，還有些奇形怪狀甚至不是人形的生物在大街上大搖大擺的行走著，陽光在這一切之下顯得是那樣的單薄得脆弱，這樣光怪陸離的世界——就是死後的世界嗎？

42第四十一夜 一方土地（二）

很快的夜幕就降臨了，蘇郁茫然的看著四周，不知道要往哪去。

她嘗試過回家了，可是到了家門口卻進不去，被一道透明的墻硬生生的攔在了外面——有人告訴她，每戶人家門口都是有門神把守的，有種道行的能瞞過去，但是像蘇郁這種剛死的……非請勿入。

蘇郁感覺有些冷。

好奇怪，明明都死掉了為什麽還會覺得冷？

好奇怪，她明明還活著，為什麽會突然死掉了？

蘇郁蹲在家門口，委屈得幾乎要哭出來了。

她也嘗試過去蕭衍那裏，出來的時候沒註意到，在外面朝裏看時才發現蕭衍那裏圍繞著一圈清晰可見的金光，她剛靠近就渾身劇痛，她根本就進不去。

她知道在蕭衍那裏等待蕭衍發現她才是最好的辦法，可是她想回家，她想回家……哪怕家裏什麽都沒有，沒有人在等待她，她也想回家！

隨著夜色的加深，四周來來往往的‘人’越來越多，沒有任何人會去註意一個新來的可憐兮兮的縮在墻邊上的‘人’。

拐角處的劉老太太拄著拐杖對著蘇郁陰慘慘的笑。

越夜越是繁華，旖旎的女人露著肩膀，持著一盞青幽的鬼火，風姿綽約的走過蘇郁的面前。突然她停了下來，俯下身來沖著蘇郁一笑，媚態橫生的道：“呵……這不是蕭老板家的小姑娘嗎……怎麽蹲在這裏？好姑娘晚上該回家才是……蹲在這裏也不怕誰把你那一身細皮嫩肉給吃了……”

說完這一句，她眼睛一瞇，臉上露出三分錯愕出來：“咦……我沒看錯，你居然死了。”

蘇郁擡起頭來，這個女人就是之前她誤入鬼道之時說要吃了她的女鬼。蘇郁眼眶有點紅，輕聲說：“死了就死了，哪有這麽多為什麽……”

“蕭老板把你疼得如珠如寶得……嘖嘖，還是抵不過天道輪回啊，小姑娘，你說說看你是怎麽死的？”

“誰有那麽大本事在蕭老板手上奪人？”

那妖艷嫵媚的女子伸手挑起蘇郁的下巴，仔細的在她臉上打量著。

蘇郁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我還會在這裏……”說完，蘇郁‘啪’得一下打掉了女子捏著她下巴的手指。“你太陰氣，碰我太久我怕生病。”

女子捂著嘴咯咯地笑。“傻丫頭，我越是碰你，你的身體才越好才對。你死都死了，還怕什麽陰氣！”

蘇郁突然擡頭斥道：“閉嘴！”

“不知好歹的死丫頭！”女子神色一變突然冷冽了下來，她被蘇郁喝得正想發怒的時候，她的肩膀被一直修長單薄的手給按住了。

那是一個男人，十分美麗雍容的男人，層層疊疊的繡著牡丹的寬衣大袖，映著那只近乎雪白的手只能讓人想到一個詞——冰肌玉骨。

“燕娘，你可不能打她。”他微微一笑，然後長袖一揚一動，就將那美貌嫵媚的女鬼拂開三尺，容君將蘇郁攬入懷裏，他微微一笑道：“怎麽每次看見你，你都要出點事情，恩？蕭老板的小丫頭……”

蘇郁呆呆的看著他，然後哇得一聲撲進他懷裏就哭了出來。“我……我……他們都說我死了……死了！我連家都回不了……我也不能回蕭衍那裏！我……我怎麽會死了！”

蘇郁的情緒一下子就爆發了。

“我還吃了不知道什麽東西做的丸子，我不想吃人肉啊……”

蘇郁哭得嘶聲力竭的。

容君也不惱她的眼淚鼻涕沾了他一身，反而輕拍她的背哄著她。

約莫五分鐘後，蘇郁嗚咽著推開容君，低頭擦幹凈眼淚和鼻涕，微微一躬身，道：“多謝容君。”

容君微微一笑，伸手戳了戳蘇郁的腦門子說：“還好夠聰明，沒有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你有沒有死，查一查便知道了。”

“蘇小姑娘，你先跟我回去看看你到底是個怎麽回事。”容君看了看她，接著說：“你身上生氣未散，到底有沒有死還真得不好說。”

“好。”蘇郁擡起頭來，臉上一片冷清，除了眼眶裏滿是血絲外根本就看不出她哭過的痕跡。

“呵呵……”容君一笑，再度伸手將她按入懷中，一手摟著她的腰，衣袖翻飛之間居然將蘇郁遮得嚴嚴實實的。“我要保你身上陽氣不失，多有得罪了。”

“無妨。”

“有妨也無所謂，我早就跟蕭老板說想娶你了做妾室了。”容君回答。

蘇郁十分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接口說：“容君容有殊色，氣度雍容，加之又當了一個‘君’字，我嫁你作妾室倒是不虧……”說完這一句，蘇郁突然一笑，那種輕描淡寫的煞氣就突然冒了出來。“只不過，你若有妻室，有一個我害一個，你若再納妾，納一個我殺一個。”

這倒是容君楞了楞，隨即大笑道：“也可。”

說完，他衣袖一震一蕩，摟著蘇郁蕩出了原地十來尺外，近乎於飄的動作讓蘇郁不自覺地抱緊了對方的腰。

兩旁的景物飛速的掠過，群魔亂舞，霓虹燈的殘影被拉成了長長的一條，混合著容君身上似花香又似檀香的味道形成了一種詭異而驚艷的感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很短的一段時間吧，他們就在一座廟門口停了下來。容君放開蘇郁，蘇郁疑惑的看了一眼匾額。“土地廟？”

容君含笑點頭，走在了前方引路。“來這裏就能輕而易舉的查出來你死了沒有。”

蘇郁小聲的問：“為了我這麽點事去驚動土地公公似乎……不太好？”蘇郁腦子裏幾乎立刻想起了西游記裏那種矮矮胖胖眉毛胡子都很長的土地公形象。

容君的腳步頓了頓，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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