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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想與我一刀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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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酒醒之後的柳岸再次與她一起坐在私塾裏,問的卻是:“我昨晚怎麽回去的?”

華年一楞,心略略下沈:“你不記得了?”

“從離開酒家起就不記得了。”他滿眼茫然,困惑地嘟囔。

放在桌下的手捏緊,華年垂了眼眸。

那麽明亮的月亮,原來就只她一個人記得。

有些可惜。

那她該不該提醒他呢??????

猶豫間私塾已經放課,柳岸被人眾星捧月地圍在前頭,華年一個人安靜地跟在後頭。

同行的公子哥突然說了一句:“我們都定親了,柳大公子怎麽還沒動靜?”

柳岸嘖了一聲:“我也納悶呢,你這樣的尊容都有人上門說親,我那門庭怎麽那般安靜?”

“這還不明白麽?”有人朝他後頭努嘴,“現在整個上京都以為你想娶她,旁人自然不會來自討沒趣。”

說著,嘻嘻哈哈地起哄:“不如二位就定下這親事吧,反正也總跟並蒂蓮似的長在一起。”

華年心裏一跳。

她擡頭朝他看去,想看他會怎麽回答,卻見柳岸深深地皺起了眉。

“跟她定親?”他擡起下巴,滿臉不可思議,“我家是二品正員,她爹不過是七品的末流。”

當玩伴可以,定親是從何說起?

如遭雷劈,華年定在了原地。

一剎那她感覺自己又掉進了從前的那個魚池裏,水濕透她的衣裳,半分尊嚴也沒給她留下。

而這一次,推她下去的是當初救她上去的人。

許是她臉色實在太難看,柳岸撥開人群走回她面前,倒吸一口涼氣問:“你還真起了這種歹心啊?”

“沒有。”她答,“我就是有點累了,先回去了。”

“站住。”他倏地不悅起來,擡袖攔住她的去路,淩人的氣勢噴薄而出,“你是在給我臉色看嗎?”

半個步子僵在原地,華年顫了顫。

她恍然想起,以自己的家境能讀上恭王府的私塾、能結交那麽多權貴、能穿上一套又一套的雪錦長裙,都是托他的福。

只要柳岸一句話,她現在就會被趕出學堂,再也進不來。

華年沈默。

她垂眼跟在他身後,依舊替他抄功課,替他逛瓦舍打掩護,替他跑腿買各種物件。

只是,像被人戳破了什麽窗戶紙一般,柳岸分外惱怒,為了讓她看清自己的位置,他刻意與私塾裏其他的官家姑娘走近,還故意讓她站在旁邊放風。

說不難受是假的,一開始華年難受得手都發抖。

但後來她就習慣了,看著他身邊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能從容地替他打掩護,也能面不改色地為他的各路心上人挑選禮物。

柳岸的脾氣開始變得陰晴不定,嫌她買的禮物不好,又非只要她去給人買。看她不順眼,卻又硬要留她跟在身邊。

十七歲那年,柳岸與一家貴門定了親事。

他似笑非笑地著看著她道:“這次的禮物也得麻煩你了,那位姑娘眼界高,貴重的不見得稀罕,你繡工好,就給她繡一套滿繡的飛鳳服吧。”

華年垂著眼皮答:“好。”

柳岸怔了怔,不知為何臉色反而難看起來:“我說是滿繡的飛鳳服,不能假他人之手。”

飛鳳服難繡,就算是上京最熟練的繡娘,也要繡上三個月。

華年卻還是點頭:“我知道,我會繡好讓人送來。”

柳岸起身走到她跟前,抿緊了唇道:“你先前答應過,不會對我起歹心。”

“這不是歹心。”

“不是歹心你吃飽了撐的答應這個?!”

華年與他行禮:“我已經考上了鳳翎閣。”

“我聽說了。”他沒好氣地道,“不用刻意再來與我炫耀一遍吧。”

“我是想說。”華年終於擡眼看他,“飛鳳服繡好之後,我就不再過來了。”

該還的恩情還完了,她也要過自己的生活了。

屋子裏安靜了一瞬。

柳岸嘴角慢慢抿起,接著就冷笑:“想與我一刀兩斷?”

“華淑年,你休想。”

華年看他的眼神從來都是溫柔泛光的,但不知什麽時候起,那裏頭已經是一片死水。她平靜地看著他,壓根沒有將他這色厲內荏的威脅放在眼裏。

彼時的鳳翎閣剛剛建立,淮樂殿下沒多少人可用,便一眼就看中了她,先將她外派去了蘇州,兩年之後就調回上京,官拜四品。

華年如約繡好了飛鳳服送去柳府,卻沒再與柳岸相見,兩年之後回京,柳岸已經成親了。

原本故事到這裏就該結束,只當她是遇人不淑。

但是,柳岸這個人從小被嬌慣壞了,他的東西,哪怕他不要了,他也不願給別人。

所以後來華年第一次定親就被他動用權勢攪黃了,第二次定親,他不但攪黃親事,還威脅到了她的前程。

華年終於動手報覆。

好巧不巧,柳家牽扯進了一樁大案裏,那案子剛好就落在華年手上,華年沒有徇私,一查到底。

柳家通家獲罪,斬首的斬首,流放的流放,柳岸從天之驕子,一夕之間就跌進泥土。

他的發妻當即與他和離割席,往日捧著他的友人們也閉門不見。

他骨頭倒是硬,始終沒有來求她,而是自己賣身去了官倌。

華年當然不會放過他,她拿著一大筆銀子,當即就在倌館裏包下了他,不親近,就捧他去學唱戲,學討人歡心。

而在他面前,她換了一個又一個地小倌,一如他從前的作派。

可能是後來長大了,終於明白了一些事,柳岸倒也紅著眼問過她:“我若說我知道錯了,你可會原諒我?”

華年端著酒抱著別的小倌看著他,笑瞇瞇地道:“不能,我嫌你臟。”

魚池這地方,誰都要下去一趟的。

華年知道留這人在自己身邊是折磨,但她就是不放手,逼得柳岸發過幾次瘋,歇斯底裏地與她爭吵,也逼得他拿頭往墻上撞,問她到底想怎麽樣。

華年也不知道自己想怎麽樣,她就是覺得身上疼。

十六歲的那天是她的生辰,她一夜未歸,被父親打得實在太疼了。

疼了這麽多年都沒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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