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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春待月(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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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佲提前用自己的年終獎換了個電動輪椅,店長效率高,實際上是趁著她爸爸在這邊出差,差使了他爸身邊的秘書,一聽到小祖宗突然要買輪椅,秘書轉頭就告訴了店長爸爸,隨後店長就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來解釋不是我骨折,也不是我癱瘓,我只是想要個電動輪椅。

確認了寶貝疙瘩沒事後,店長爸爸突然增高的血壓又降了下去,神神叨叨說女兒啊,你可不能嚇爸爸了,爸爸年紀大了,經不住你這麽嚇人,萬一嗝屁了咋辦?

呸呸呸!店長在電話裏把她爸爸說了一通,老頭子樂呵呵地誒了一聲,點頭,跟灌了蜜一樣,秘書後來打小報告說店長爸爸只要是寶貝女兒,就是板起臉來訓一句也當做小時候和爸爸親親那樣。

就是沒救了。傻乎乎的。

店長爸爸在電話裏問要什麽樣的電動輪椅啊。

店長遲疑了一下,說方便遛狗的?

爸爸回頭就和秘書說聽到沒,要能遛狗的?

秘書面無表情打了電話去定,同步傳達,那頭的販賣人員楞了一下,同時間秘書在心裏說腦子沒毛病?

心滿意足掛了電話,店長樂的是大牙的事情能解決了,店長爸爸樂的是有了寶貝女兒的動力,就算一整天都在開會也不會想睡覺了。

阮佲問咱們這樣說沒毛病?

店長說:“沒毛病啊,現在發展快,講的就是方便,什麽叫方便,方便就是哪怕是殘疾人也能一邊掛一個繩子,一遛遛三條狗,否則要電動的做什麽?”

阮佲快被這歪理說服了。

到了下午,秘書就把輪椅送過來了,阮佲躲在櫃臺後面偷看,心想這秘書長得也挺玉樹臨風的,怎麽店長沒看上他呢?

他縮在裏面探出個腦袋,底下探出個狗頭,一同望著門口的兩個人,滿滿都是渴望,秘書看不過眼,覺得紮得慌,扶著眼鏡問:“你男朋友?”

店長順著回頭看,一只黑腦袋縮了回去,隨後伸出手把狗頭給拍了回去,大牙還不情願,嗚咽了一聲。

店長挑眉說:“他太傻了,不是我的菜。”

秘書心照不宣,說我想這眼光什麽時候那麽差了。

“啥?”

秘書深深看了一眼,說:“畢竟你當時送我情書,怎麽說這麽多年過去也不該差到這地步。”

店長擡起下巴問他:“你知道為什麽你女朋友和你分手嗎?”

“為什麽?”他問。

想當年店長就是被這麽一副純乖樣子給迷惑的,然而事實是秘書嘴毒自戀,卻又異常的自信。

秘書說女朋友和他分手只是一時被迷霧花了眼。

店長說你要等她啊?

為什麽要等她?秘書不解,我已經有了另一個喜歡的人了。

“誰?”店長追著問。

然而秘書咬死了不開口,店長就刺他說肯定不漂亮。可這會百八年沒說過情話的秘書居然為了傳說中的心上人維護了起來,把店長給稀奇的,無端起了興頭,甚至還祝願他馬到成功,真心真意,不過最後還是囑咐了一句千萬別那麽沒腦子了。

秘書依然覺得自己智商超群,否則怎麽能應付店長爸爸的雞毛蒜皮。

秘書走了後,店長就招著手,把電動輪椅推到了阮佲身旁,“行了,別看戲了,看把你能的,以為我沒看到啊,你和大牙一個德行。”

大牙撅屁股伸懶腰。

店長狠狠說道死相。

阮佲興奮地坐上電動輪椅,有個方向控制桿,上下左右隨意控制,阮佲差不多跑了一圈就熟悉了,還說聲音也沒那麽大。

“那自然了,我爸挑的,能差到哪裏去?”店長又拿出充電線,看了說明書,大約需要充電五到八個小時,沒電了會有提醒,“你平時到了店後就能充電,這樣下班後也不怕沒電停在半路上了。”

阮佲按按屁股底下的墊子,是按照臀型有下陷的曲線,正好貼合在屁股上,阮佲就招招手,大牙就竄到了阮佲的腿上,找了個好位置,阮佲說一句開不開心。

大牙就汪一聲,爪子搭在了扶手上,往下按了按,表示很滿意。

店長嫌棄地看著那邊人狗和樂融融。但到了下班的時候,還是蹲下來揉了揉大牙的大臉,爪子,擼擼背上的毛,也不管大牙聽不聽得懂,說了好一堆話。

大牙呢--大牙有了新的主人,已經忘記了店長的恩情,也忘記了自己當時那麽狗腿求收養的樣子,揮手告別的時候大牙只留給店長一個屁股的剪影。

一聳一聳的,看得店長想給它一記。

大牙在前面開路,阮佲控制操縱桿往前走去,一開始大牙還配合,喜歡四處看看,看夜晚的霓虹燈,嗅著人行道上的殘雪,小尾巴翹的老高,一點也不害臊。

大牙吸引了不少人,問的女孩子渴望能摸摸頭,而大牙則渴望被摸摸腦袋,一見阮佲點頭,大牙的腦袋時不時就被人蹭上一把。

一路往前推去,一路就有人停下來,從摸頭到揉臉,已經到了拎爪子玩了。大牙不怕冷,阮佲凍得臉都僵了,像秋月裏的紅蘋果,通紅通紅的,不得不鼻子抵著圍巾,那呼出來熱氣給自己取暖。

大牙喜歡美女,但尤其喜歡帥哥,可是大馬路上能入得了大牙慧眼的屈指可數,多數是女孩子占了上風,便是有穿著厚重的羽絨服的男生過來也想逗逗大牙,大牙便貫徹著不妥協不投降的政策,充分展示了自己看臉的素質,要給他頒個金牌。

阮佲溜著它繼續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出去,大牙卻不在走了,它像每一條撒嬌的狗一樣,不肯動,不肯走,甚至不願意讓自己的肉墊再往前挪動一寸。

誰都在看這條耍賴的柴犬,它集猥瑣和嬌憨於一身,阮佲方才是凍得冷,這會是勸不動狗急得嫌熱。大牙神神在在的,老漢揣袖,仿佛遛得千千萬萬,它就在舞臺中央,毫不覺得害羞。

“大牙,你為什麽不走呢?你不走就回不了家了呀!”

大牙不屑於回家。

阮佲急著問它到底該怎麽做,你才答應站起來呢。

可是大牙畢竟是一只狗,阮佲也理解不了大牙的意思,到是有路人提醒說黑柴是不是累了,想要你抱抱它?

大牙已經擡起了腦袋,阮佲與它對視,企圖讓它放棄這個想法,他對大牙說身為一條狗狗,你是有四只腳的,不能這麽懶。

大牙又趴了回去,兀自吹著風,還瞇起了眼睛。

阮佲熱得出了汗,隨後體溫就開始下降,風一吹就覺得四面八方都在躥風,路邊一個商店搞商業大酬賓,喜迎聖誕節,一件七折,兩件五折,三件買二送一。他在心裏向還沒開始辦簽證的聖誕老人說,爺爺啊,我不需要愛人了,請給我一扇任意門,我需要它門一開就能到我想去的地方,不要讓大牙再肖想我的膝蓋。

他又補充了一點,如果有任意門的人是我愛人就好了。

有人勸阮佲看開點,這場戰役註定會是人類的敗北,阮佲看著那名男生,問你怎麽輸的?

男生說因為不肯抱它回去,它就在在地上打滾,蹭背。

“啊?”

男生嘆口氣說:“我剛給它洗好澡。”

阮佲體會到了話語裏深深的惡意。

男生拍拍阮佲的肩膀說兄弟啊,你還好了,我家的那是哈士奇。

阮佲點頭,決定不作死。大牙一看戰役取勝,該領取自己的勝利果實,一骨碌爬了起來,一點也不像累的樣子。

它像個高傲的國王,走向自己敗北的主人,一次妥協,便會次次妥協。它已然即將開啟不需要四條腿的美夢,可以每天坐在膝蓋上回家,然而突如其來的車喇叭聲打斷了它即將到來的美夢。

阮佲看過去,隨即笑了起來,大牙覺得這人看自己時都沒那麽開心,因此用審視的目光看到底是哪個吸引了阮佲的註意力。

然而下一秒,大牙比阮佲還要激動,汪汪幾聲,渾身的毛發都在轉圈顫抖。

看!帥哥!活的帥哥!會動的帥哥!

見帥哥走了過來,大牙迫不及待往地上一躺,露出了肚皮。

帥哥!快看我!摸摸我肚皮!我準許你摸我的肚皮哦!

帥哥的皮鞋越來越近,大牙吐著舌頭,皮鞋在大牙的附近停了一下,大牙連氣都不喘了,屏住呼吸,帥哥會摸摸肚皮嗎?

帥哥並沒有選擇摸摸腳邊這個疑似興奮的黑柴。

他路過了大牙,大牙生無可戀,幹脆躺了死屍。

阮佲都看見了,有些幸災樂禍,沒有立馬抱抱大牙安慰。

“關先生,你下班了?”

關聞鳩將視線從大牙的身上移開,點了點頭,說:“剛才在車裏開過正好看到你。”

阮佲說:“那關先生視力真好,天黑了都能認出我來。我就不行了,人站在我面前我都可能認不出來。”

“你近視?”

“沒有。”阮佲搖頭,“就是單純地註意不到而已。”

說話間,大牙又站起來蹭在兩人中間,直勾勾地仰腦袋看著關聞鳩,它的視線太過熱烈,關聞鳩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被一只狗當做目標,他很為難地問:“是不是我身上有什麽味道?”

阮佲長嗯了一聲,說:“它只是瞻仰一下美的力量。”

因為物似主人型這麽一句話,關聞鳩微微瞇起眼來,終於蹲下身來,摸了摸大牙的腦袋。

大牙立馬站起來轉了一圈,將前爪搭在了西裝路上,在路上走著,爪子早就臟了,一朵梅花印在上頭,阮佲拉了拉大牙,滿口袋地找餐巾紙,一邊鼻子又癢,抽抽一息,小聲地打了個噴嚏出來,餐巾紙也找到了,帶出來一粒糖果,咕嚕滾在了地上。

餐巾紙上面印著隔壁粥店的招牌,櫃臺裏批發了一大包,店長和他兩個人一開始還自己有,後來臉皮厚了都不帶餐巾紙出門,沒了就去隔壁拿,有時候不高興出門,就點個外賣,備註留餐巾紙。

粥店老板說他們兩個不要臉。

餐巾紙皺了,是阮佲隨手放進去的,頗尷尬地解釋說:“餐巾紙是幹凈的,就是有點不大好看,能用的。”

關聞鳩接了過來,阮佲松了口氣,又拍了一記大牙的腦袋,大牙看到糖果就拿了鼻子拱,嗅,還想吞下去,看得阮佲直接掰開嘴,把糖果拿了出來,放開大牙後大牙還嫌棄的撲啦啦搖了陣腦袋。

手上沾了大牙的口水,臉都全皺起來了,熨不平,關聞鳩說:“到我車上拿吧,有濕巾紙。”

阮佲點點頭,跟在關聞鳩身後,大牙這次願意動了,跑得比誰都勤快,一定要走在關聞鳩的西裝褲邊,時不時地就蹭上去,阮佲在後頭看得沒眼,有點明白當時店長為什麽那麽可疑地頓了一下,聯系一下早上的尖叫,說不定是為了男朋友,生怕大牙吃豆腐。

從某一方面來講,店長像普通的女孩子,擔心愛人的貞操,這點全世界的男女都一樣。

而此刻,阮佲居然詭異地有些擔心關聞鳩起來,看大牙那熱乎勁,難免哪天關聞鳩一時松懈,大牙就舔上了臉,偷了香,連帶著自己也丟人,想及此,阮佲看得大牙愈發緊了,將繩子在手心裏又饒了幾圈,大牙正準備第幾次蹭上去,卻發現繩子短了,繩子短了後,它就蹭不了西裝褲了,它有些不滿,往身後叫了幾聲,阮佲不為所動,大牙被迫只能走在前面一點,可憐巴巴地,耳朵都不開心了。

到了車前,關聞鳩就驚訝怎麽大牙就這麽傷心了,做作的大牙只擡了個眼珠子,在打量帥哥。

帥哥只看了一眼,不為所動。很快地在車裏拿了濕紙巾出來。阮佲用幹凈的手接過一張,想說謝謝,一開口就賞了他一記冷風團,從喉管給他灌到了胃裏,一坨冷冰冰的,阮佲被嗆到,又帶動了鼻子,小打了兩個噴嚏,最後回到眼睛,眼淚返了出來,阮佲一邊掉眼淚一邊擦手,在風裏凍得夠嗆,石膏都抵禦不了。

關聞鳩見此說道:“上車吧,我送你一程。”

阮佲搖搖頭,說自己能回去,話說完又不吃記性,這會打了個使勁的噴嚏,阮佲有預感鼻涕要流出來,只要仰著頭,揮手嗚嗚叫餐巾紙,關聞鳩說沒餐巾紙,濕紙巾可以麽?

鼻涕快忍不住,阮佲張開手,關聞鳩快速抽了一張給他,放在鼻子上一瞬間,香味撲鼻而來,他忘了問濕紙巾是不是無香型,他只好忍著擤鼻涕,又打了一個噴嚏,這才全部好了。

阮佲渾身熱熱的,打完噴嚏後都不曉得自己在哪裏了,此刻巴不得坐在路邊烤紅薯的爐子後面捂手。

關聞鳩隱隱有些想笑,就說:“還是上車吧,走到半路上又有鼻涕了怎麽辦?”

阮佲想想點點頭,關聞鳩開了後門,讓大牙先上去,其後再是阮佲,關聞鳩看了一眼說換輪椅了?

阮佲就搭在車門上說嗯,電動的,我的年終獎。

關聞鳩笑笑,將輪椅折疊好放在了後備箱。

大牙一上車就有些坐不住,一看關聞鳩上了車,便迫不及待拉起上半身,就在關聞鳩腦袋後面哈氣,隱隱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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