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賀玥第一次乘坐神龍。

呼嘯的風，自耳邊掠過。

她的心臟，噗通噗通跳動，早已超出了正常節律。

她看著度北黑色古樸的龍鱗，看著龍鱗之上古老的紋路，看著他隱隱泛著金光的龍角，充滿力量，看著他騰雲駕霧，看著他如神祇一般降臨人間。

“真是神跡。”

賀玥感嘆不已，熱血沸騰，“他是東陵國的神跡！”

而讓這一切發生的。

是那個騎龍少女！

她是造成神跡的人！

“雲姝大師——我就知道，之前把寒舟托付給您，沒有托付錯人。”賀玥笑了，有一種胸中濁氣盡出的豪情。

雲卿念坐在龍頭的位置，背靠著度北金色的龍角，微笑地道：“姑姑還是和寒舟一樣，叫我念念吧。”

她從沒想過，流放三年之後，讓她找到家的歸屬感的，竟然是柳書蘭再嫁的賀家。

生母對她不聞不問，繼父對她關愛有加。

親姐恨不得弄死她，繼兄對她百般維護。

叔嬸對她棄若敝履，繼父的妹妹對她奉若神明。

有時候，血緣沒那麽重要。

人與人之間所建立的羈絆感情，不能以淺薄的是非觀來判定。

當你滿心怨恨，看到的世界都是漆黑一片；

但你滿懷溫柔，這個世界也是值得期許的。

賀玥聽到那一聲“姑姑”的時候，心中說不出的感動，臉上分明的棱角，在這一刻，都情不自禁地柔和了下來：“念念。”

雲卿念知道，當她騎著黑龍降臨在戰場上時，有些事情，就再也瞞不住了。

這座邊城內，有無數姬長歌的眼線。

軍中也一樣。

因為這裏，原本是姬長歌手下徐商的駐守地。徐商撤了，但很多下級軍官沒有。

但是。

如果她不來，賀玥很可能會死！

西潭大軍二十萬，賀玥為保城一日不破，甘願一人下城門迎戰。甚至，明知道那是個陷阱。

“吼嗷——”

龍吟震天.

度北載著他們倆，以絕對的勝者之姿，落在了邊城幾十米高的城墻之上。

數不清的守城士兵，用近乎朝聖的目光，仰望著他們。

他們不受控制地跪下。

對著神龍大人，對著賀玥將軍，對於騎龍少女，跪拜行禮。

“恭迎玥將軍凱旋！”

“恭迎神龍大人！”

“恭迎神明少女！”

這是邊城子民、士兵，給禦龍、騎龍的雲卿念的尊稱。

以他們有限的認知裏，會覺得，能讓東陵國消失了五十年的神龍回歸的，只有偉大的神明少女了。

她和度北一樣，都被神化了。

大家對她的供奉和信仰，絕不比神龍少。

“帶我去見賀將軍。”雲卿念看向賀玥，“他情況嚴重麽？”

一提到兄長，賀玥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了，眼底滿是憂慮：“很嚴重，命懸一線。軍醫都說兄長兇多吉少，熬過去的概率極低。”

雲卿念面色一沈：“那就是還有希望！”

賀家不能沒有賀蓮。

寒舟不能沒有父親！

賀家軍也不能沒有精神支柱！

賀玥一邊領著她往賀蓮的營帳裏走，一邊道：“念念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你給我的丹藥，都讓我痊愈了。”

在賀玥的心裏，雲卿念就是奇跡本身。

“我盡力。”

雲卿念極為嚴肅地進了營帳。

她看到了賀蓮。

賀蓮正高熱昏迷不醒，躺在病榻上，面容蒼白的可怕，因為昏迷了太久，雙頰都凹陷了進去。

拉開被子。

雲卿念看到了那道穿透了賀蓮左肺的可怕貫穿傷。

滲出來的血，都帶著黑色，箭上果然有毒！

她直接把紗布給拆開，發現傷口非但半點愈合的跡象都沒有，反而已經化膿，感染侵蝕到了肺部。

此刻的賀蓮，定然是連呼吸一下，都是極為痛苦的。

“你怎麽可以扯開傷口的紗布？”老軍醫憤怒了，難以置信地瞪著這個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女娃娃，“會惡化的！玥將軍，這小女娃娃……”

“胡軍醫，從現在開始，你做她的助手，協助她對兄長的治療。”賀玥命令道。

胡軍醫氣得白胡子都翹起來了，眼珠子幾乎瞪出眼眶外面，急得喊了出來：“玥將軍，三思啊！若是賀將軍身亡，外面那些軍隊就散了！”

賀玥厲聲道：“本將軍不是在跟你商量，胡軍醫，這是軍令！”

她對雲卿念，是絕對的信任。

信任到把最在意的兄長的性命，都交到對方的手裏！

胡軍醫一把年紀，被氣得都要哭了，眼淚在老人家眼眶裏打轉，最後還是硬生生憋了回去，他用了一個自以為很兇惡的眼神，瞪了雲卿念一眼：“若是賀將軍出了個什麽好歹，老頭子就跟你同歸於盡！”

雲卿念見他這樣，也沒跟他計較。

“剪刀，熱水，決明，青玄粉，烈火草，溫明子……”她報出了一些列常用藥草的名字，軍隊裏應該都有。

胡軍醫很快，就把東西都給弄來了。

他親眼看著雲卿念動作十分熟練地用纖薄的刀子，把賀蓮傷口邊上的膿瘡、腐肉都給刮掉了。

這女孩兒……眉頭都沒皺一下？！

就是他這個見慣了生死的老人家，都禁不住微微動容。

“你要的那些藥材，都是熱性的，賀將軍傷在肺，又化膿了，怎麽能用熱性藥材？”老軍醫提出質疑。

“箭上有西潭寒蛇毒。”雲卿念正色道，“只要一日毒性未解，傷口就會持續化膿。”

胡軍醫呆住。

這麽些天了，他和其他幾位軍醫，都沒能找出將軍中的究竟是什麽毒。

竟然被這小姑娘找出來了？

雲卿念一邊處理傷口，一邊用銀針封住了賀蓮幾處大穴、大血管；“西潭國有一處聖地，西潭。潭水深萬尺，若千年寒冰，潭內生有一種毒蛇，身負獨特的寒毒，中毒者，從傷口處開始化膿，緊接著內臟長膿瘡潰爛，直至最後，骨頭都會化為膿水。中毒者，連一具全屍都留不下來，西潭國內甚至把這種蛇毒，設為極刑的一種方式，賜予大奸大惡之徒。”

胡軍醫臉都白了，煎藥的手，隱隱顫抖：“你……你怎麽知道？”

雲卿念道：“我去過西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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