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舒服嗎？”男人開口第一句話, 就叫阮棠更熟悉了。

阮棠忍不住笑了。“怎麽誰看到都問這個啊。”

九哥，紫，竹子……大家每次看到她說的都是同一句話。

阮棠笑完，更覺得熟悉, 剛開口想問。“你……”

方舟二號便是一個猛烈地晃動。阮棠一個踉蹌撞上男人的背, 她只有一個感想, 鬥篷毛茸茸好舒服。

“小心。”毛茸茸的鬥篷就自己動起來了，直接把阮棠整個包裹起來。

“發生了什麽事？”霍克又開始緊急救助，他剛剛趁亂幹掉了敵人。“感覺不像遇上海浪。”

“是撞擊。”安娜也醒過來了。

她就比霍克和戴納靠譜, 三兩下先開了方舟二號的固定器，做出了一個監牢, 把人挨個一翻，看一眼就能分辨, 敵人就直接扔進去, 可比他們之前快多了。

“撞擊？”阮棠從鬥篷裏掙出一個腦袋, 還想詢問清楚，又是一個猛地晃動。阮棠直接一頭撞上那個男人的胸膛。“痛……”

腦子一撞, 阮棠思緒也打開了。這海面上什麽都沒有, 平坦的荒漠早就被淹沒了。如果撞上的是山脈之類的, 那方舟早就該被卡住了。

所以只剩下一種可能性。

“放我下來。”阮棠一邊說，一邊已等不及，直接覆蓋鎧甲, 從鬥篷中跳了出去, 飛一般掠過眾人, 急匆匆地往外頭去。

那灰湖綠色鬥篷的男人二話不說便跟了上去。

霍克先是問了一句。“怎麽了？”後一句倒是奇怪。“這個男人是什麽時候上船的？”

“我也沒見過他。應該不是我們船上的幸存者吧。但應該不是壞人。”安娜撓了撓頭，一把拽起戴納。“快跟上去看看情況。”

“你看誰都不是壞人。等等，等我一下。”戴納那幾乎是被拖著出去的。

後面的才說兩句話的功夫, 阮棠已經沖到外面去了。

“九哥！”阮棠站在入口的平臺處，手扶著欄桿，立刻驚駭萬分，幾近心跳停滯。

剛剛的震動，果然是兩艘方舟之間發生了碰撞。

但是這應該絕不可能發生。就算方舟二號剛剛無人駕駛陷入困境，但是阮棠的方舟上可是有九哥這樣的機器人作為主駕駛，還有各類輔助。

別說是萬一，就算是千萬分之一，都不會出現這種失誤。

“九哥——！紫——！”阮棠喊到破音，絕沒有任何回答。

安靜的方舟像失去了控制一般，再一次向著阮棠傾斜而來。這巨大得遮天蔽日的陰影，卻遠不及阮棠心中這一刻的涼意。

知道愚蠢的腦袋什麽時候轉得最快嗎？

那就是有人要奪走她的全部，她所珍愛的一切即將毀滅在眼前的那一刻。

千萬條思緒霎那瘋湧而上，幾乎要擠爆阮棠的大腦。

方舟上有敵人。

九哥有危險。

程序病毒。

濕度報警器是被人毀壞的。敵人早有預謀。

……

為什麽沒有早一點想通！阮棠恨不能現在就把自己的腦殼打開看看，是不是全是水。真是豬腦殼！

現在回想起來，處處都是線索，處處都是提示，偏偏她竟忽略得一幹二凈。

但此刻惱怒也好，懊悔也好，都還不是時候，她現在要做的，應該是正視如今的情況。她該怎麽辦？

就在阮棠苦思冥想之際，她肩膀上的小光點剛想跳起來，就被一只手捏在了掌心藏了起來。小光點憤憤地猛地綻放光亮，硬是把阮棠吸引了過來。

“你最好把它放開。這是我的。”阮棠眼神冷酷似刀鋒，話語如冰霜一般要將人凍結。她的手只是輕放在他握著光點的拳頭上，卻好似有千斤的重量。

“我……”他似乎想解釋什麽，但是阮棠無心應付。

“松開！”阮棠手中的液態金屬瞬間化作尖銳的刺刃抵在他的動脈。她已近乎癲狂，平日裏的溫柔和耐心此刻全數離她而去。

只剩下如火一般熊熊燃燒的憤怒。

“我只是想幫你。”他順從地張開了手，讓那光點飛回阮棠的肩膀。

“不必了。”阮棠說完，轉過身，毫不猶豫地起身跳躍。足有十幾米的海溝，絲毫不能嚇住她。

此刻她的頭腦十分清醒，不如說從來就沒有這麽清楚過。

敵人一定是在莊園的時候就入侵了，隱藏在暗處。為了尋找上方舟的時機，故意毀壞濕度警報器。等阮棠發現洪水來臨，眾人手忙腳亂之際，進入了方舟內部。

方舟的失控，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九哥等能操控駕駛室的探索者機器人陷入了困境，無暇他顧。

毛茸茸們雖可能幸免，但是它們學習的程度還沒有到能理解方舟如何運行的地步。所以最好的可能性就是方舟裏它們還在和敵人纏鬥。

敵人絕沒有贏得絕對勝利。否則剛剛方舟不會失控，而應該是在敵人的操控下猛火集攻方舟二號。

阮棠想到自己應該當初多做一個便攜式的電腦。如果有一臺電腦可供她施展，這會兒也許就能反過來監察方舟內的情況了。

如今她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身上除了穿越時自帶的外掛系統，就沒有什麽可依賴的了。

只能先闖回進去看看情況。

阮棠雖然滿腔怒火，但是卻硬壓著自己冷靜下來。她必須要小心謹慎。她的命一文不值，但是對於她愛的人們來說，這很重要。所以她絕不能冒險。

幸好，阮棠想到方舟的外層包裹的正是她現在拿手操控的液態金屬。這當初是為了抵禦外部的敵人做的設計，這會兒也方便她潛入方舟。

阮棠將自己身上的液態金屬和方舟外層融合在一起，小心翼翼地開啟系統的技能，感知內部情況。

儲藏室裏有很多間隔開的櫃子，她可以從那裏找一個進入。如果進去之後有人在，她可以先藏在櫃子裏。

但是第一步就卡住了，還卡得死死的。

阮棠被一大堆的葡萄幹、藍莓幹、草莓幹壓得臉頰變形，呼吸都不順暢了，差點把藍莓幹吸進鼻子裏去。

家裏太富有了原來也會樂極生悲。

阮棠艱難地在果幹裏游泳，把自己往櫃門口挪去，還得小心不發出聲響來，真是萬分艱難。但是慶幸的是，她順利潛入方舟了。

儲藏室沒有動靜。

阮棠用液態金屬在櫃門上開了個小孔，使勁探聽。確實，沒有說話聲、腳步聲，連呼吸聲也沒有。

但是阮棠沒有就此放松，而是將液態金屬小心地送了一些出去，利用系統技能中的[感知]仔細地確認。

儲藏室沒有人。但是確實有敵人來過。

阮棠安靜地拆下櫃門，從裏面跳出來，輕盈地像只貓一般落地。她說有敵人來過的證據，那就是儲藏室的地面有食物的碎屑。

如果是自己人，這種情況絕對不會發生。

不說阮棠把一眾毛茸茸帶成了集體吃貨，就說掌管後勤的紫，以它嚴謹縝密的行動方針，只要是拿出來的食物，那是精準到半點也不會浪費。更不用說是掉地上沒人收拾了。

只有暫時占據優勢的敵人，才會如此狼吞虎咽，又奢侈浪費。

按照食物碎屑的分布判斷，吃東西的只有一個人。那麽敵人只有一個嗎？

阮棠不敢擅作判斷。因為她這愚蠢的大腦已經蠢得沒邊了，她不肯輕易相信它的判斷。

儲藏室外連著一條走廊，往前就是休息室，往後走就是工作室。

阮棠思索了一下，仍呆在儲藏室，將液態金屬拉伸得又長又細，模仿[旅行樹]的藤蔓，向走廊兩頭探索而去。

要小心。阮棠對自己再三警告，連呼吸都調整了無數遍，這才操控著金屬藤蔓鉆進門縫去。

休息室是空的。

阮棠提著的心卻放不下來。事實上因為制造的時候趕時間，方舟的空間是不夠大的。探索者機器人一共有81個，毛茸茸們有27個，這麽多人，只有分布在方舟各個區域才不會顯得太擁擠。

而現在儲藏室裏沒有人，休息室裏也沒有人，只剩下駕駛室和工作室兩個區域。除非疊成羅漢站著才擠得下。

難道有人掉下船了！

阮棠咬緊了牙關，才不讓自己叫出聲。她的胸膛急促地起伏，那種無助、害怕如鋪天蓋地的海嘯，幾乎要立刻將她擊倒在地。

她攥緊了雙拳，死死地撐住自己。

現在除了她自己，再沒有任何人能救它們了，也沒有任何人能救她自己。

冷靜下來。

阮棠如此勸說自己，卻仍是止不住的雙股戰戰。她閉上眼睛，繼續操控另一頭的金屬藤蔓。

工作室裏也什麽都沒有。

只有駕駛室一個可能了。

阮棠猛地睜開雙眼，飛快地將液態金屬收回，親自向駕駛室走去。

她的腳步輕似一陣柔風，一點聲響也沒有。但她胸腔裏的心臟卻響如擂鼓，幾乎要將她的耳朵震聾了。

“都處理好了嗎？”

“放心吧。全都已經扔掉了。那些動物真是太奇怪了，竟然跟著一起跳下去了，我還想留一兩個活的解悶呢。”

“馬倫，你也太小心了。都已經用上特洛伊病毒了，只要是機器，記憶中樞肯定全都被破壞了。幹嘛不直接用量子計算機更換一下記憶硬件。那麽好的機器人，我們還能接著用。”

“閉嘴。如果他們已經產生了意識，就不能留下來。你以為星際聯盟為什麽強制銷毀所有產生意識的機器。就是因為萬一……誰！去看看，熱像警報感應到什麽。”

阮棠的眼前一片猩紅。

鎧甲霎那火力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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