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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一葉一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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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有鶴出事這事兒,黎飔是知道的。但因為林森森不在意,他也就沒提過。他是戶部尚書,被人聯合起來摻了一本,說他將百姓的田占為己用,從其中賺取錢財。

這事兒原本若是聖上不信,調查一下真相,也就過去了,偏偏聖上信了。聖上信了,那便說明聖上想辦林家,那麽林有鶴怎麽也逃不掉。

不是林牧野不幫忙,也不是鄧家不幫忙,而是他們幫不了。因為下一個可能就是林牧野,可能就是鄧家。這個時候,他們只能明哲保身。

雖說林有鶴是太子的人,但黎晗並不想拉他一把。林有鶴投靠他投靠的遲,也沒給黎晗帶去多少雙眼可見的利益,他自然不想去救林有鶴,不想因小失大。

最後,聖上念在林有鶴這些年也算是兢兢業業,便沒有趕盡殺絕,只是削了他的官職。

黎飔收到牧柯消息的時候手上還有點事情在收尾,但他又不得不先收尾了再走。他先去了林森森的家,但青蘿說人已經走了。他又轉去林府。

林府的大門緊閉,他敲了好幾次才有人出來開門。

他沒給人通報的機會,直接闖了進去。

林有鶴和鄧玥珊都出來了,見到黎飔還挺驚訝的,道:“微臣參見三皇子。”

“林森森呢?”

“森森和她嫂子逛街去了。”鄧玥珊不慌不忙的回答,鎮定自若。

牧柯沒有跟著黎飔進來,直接去了林森森的房間。房間裏什麽人都沒有,但有打鬥的痕跡。他皺眉,心底的感覺越來越不好了。

他從房裏出來,在門外的長廊看到了血跡。很小的一滴,似乎只是手指頭被刺破了。

他追著血跡走,在這個院子裏的柴房中找到了被綁得死緊死緊的青竹和宜雙。他先拿了塞在他們嘴裏的布條,一邊解繩子,一邊問:“主子呢?”

“小姐被他們綁起來帶走了,他們還讓小姐穿上喜服!”

“什麽時候?”

“兩刻鐘之前。”

林犇犇沒有出現,他被困在家裏。

佟憶也沒有出現,她在睡覺。

青竹和牧柯以及宜雙一同進了門,林有鶴與鄧玥珊微微變了臉色,牧柯在黎飔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麽,黎飔擡眸乜了眼這兩人。

青竹和宜雙跪在地上請罪。

“林森森去了哪兒?”他聲音冰冷。

林有鶴渾身打顫,道:“微臣看小女年紀不小了,便給她做主定了一門親事,已經出嫁了。”

黎飔問:“誰?”

“太子。”

這話剛說完,黎飔還沒來得及發怒,外面又兩個人跌跌撞撞的進來,一臉恐慌道:“不好了!老爺夫人!四小姐跳河了!”

林有鶴瞬間臉色變了,又黑又青:“她跳河了?”

鄧玥珊道:“森森不會游泳,不可能跳河的,除非她不要命了。”

“真的,夫人!奴才親眼看見小姐跳下去的,迸出好大一朵水花。太子的人當時都下去找了,奴才走的時候還沒找到。這才回來通風報信的。”

“是啊是啊!老爺,夫人,奴才也看見了!”

黎飔轉身就走,道:“這兩個人,帶走。”

林有鶴絕望地跌坐在椅子上,滿臉灰敗。

被帶走的兩個人也很絕望,他們就是回來報個信,反正林森森也不受寵,剩下來的本沒有他們兩個人的事情。但是他們被人帶走了,還是一個臉沈得猶如鍋底的人帶走的。

他們指著路,往林森森跳河的地方去了。

喜轎已經不見了。

幾個人沿著河岸在附近找人,被帶來的兩個人忙不疊偷溜回府。四個人心裏都沒底,心如鼓擂,生怕找不到林森森、生怕林森森出了事。黎飔知道林森森會游泳,可是就算會游泳,她也未必能逃的掉。他怕她有意外,也怕她逃不掉嫁給了別人。

“主子!是四小姐!”青竹大喊。

黎飔腳底生風的沖過去,還沒來得及歡喜,就差點心跳停止。林森森穿著嫣紅的嫁衣躺在水岸邊,身上都是淤泥。她的長發淩亂的覆在慘白的臉上,眉頭緊蹙。

她毫無生息。

宜雙的眼裏吧嗒吧嗒的掉下去,泣不成聲。

黎飔雙腿僵硬,不敢往前一步。他的心跳似乎也沒了,眼前空白一片,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無能,他什麽都做不了。上一次是,眼睜睜看著她渾身傷痛卻無能為力。這一次又是,眼睜睜看著她躺在這裏而不知所措。他根本保護不了她!

“主子,四小姐還有呼吸。”牧柯道。

心跳回來了,呼吸回來了,黎飔走過去、蹲下來,他將林森森攔腰橫抱,抱上了馬車。

林森森的嫁衣潮濕又冰涼刺骨,冷得黎飔也渾身發顫。

“牧柯先回去,帶太醫去森森家。”

“是。”

青竹趕車,宜雙坐在另一邊,依舊在哭。

馬車晃晃悠悠,一路很快,不是很穩。

黎飔將林森森抱在自己的懷裏,哪怕手上沾了淤泥也不覺得臟,只是緊緊的將林森森圈在自己懷裏。她的臉很燙,額頭也很燙,燙得不像話。可是她的手很涼,又涼得不像話。

黎飔鼻子發酸,眼睛通紅通紅,他不得不閉上眼睛,抑制住想哭、以及想殺人的沖動。

馬車停在後面的小巷子裏。

天色已經暗了。

烏雲盤頂。

黎飔抱著林森森一路進來,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床榻上,讓宜雙和青蘿幫她換了身幹凈的衣服。他全程看著,目光灼灼,不肯移開。

太醫還沒到。

青蘿和宜雙在幫她敷冷毛巾。

下雨了。

雨稀稀疏疏,風冷冷清清。

屋檐滴著水。

一室燭火。

太醫來了。

黎飔就坐在床尾,充血的眼睛望著毫無生氣的林森森。太醫哆哆嗦嗦的把脈,片會兒道:“四小姐寒氣入體,高燒不退,沒有大礙。微臣開一貼方子,一日兩劑,過個三五日就能恢覆了。”

黎飔點頭,牧柯跟太醫去取藥。

藥取回來是青蘿煎藥的。

湯藥很燙,青蘿特意涼了會兒才端過來。她手背在碗璧試了試,溫度剛剛好。她拿著瓷勺,舀了點黑漆漆的湯藥,餵到林森森嘴裏。

她餵了兩小勺子,但林森森不肯喝,她根本餵不下去。

黎飔伸手端來碗,自己喝了一口,捏著林森森的下巴吻了下去。還是漏了一滴兩滴湯藥出來,但大部分都被林森森喝下去了。

縱使只是餵藥,可房間裏的四個人依舊被嚇到了,頓時都不敢吱聲。

青蘿回過身,將其餘三人都帶出去,並關上門。

大半碗湯藥,黎飔喝了四口,也餵了四次,林森森喝的一滴都不剩。藥真的很苦,她卻沒有半點反應。上次喝藥時怕苦,她還每次都讓宜雙被點蜜餞,這回卻不跟他喊苦了。

睡著的林森森看著很乖、很文靜,沒有那麽吵鬧,連呼吸都非常輕盈,似乎生怕驚擾了別人。

黎飔看著她,就這麽看著她,一言不發。

雨更大了些,淅淅瀝瀝。

月亮藏了起來。

許是一盞茶,許是一炷香,青蘿敲門進來了一趟,道:“主子,晚膳備好了。”

“放這兒吧。”

“是。”

青蘿端來了粥和小菜。

黎飔沒胃口,只吃了一點點。

未久,青蘿又進來。他道:“還有被子麽?”

青蘿垂著眼:“有。”

“拿來。”

青蘿抱來一床嶄新的棉被。

黎飔洗漱過後,褪去外袍,穿著中衣,抱著林森森睡了。

林森森也穿著中衣,她的身體很燙,黎飔手掌心下的小腹幾乎燙得他灼手,又很柔軟,和他想象中的一樣。

她的身上還有汗,她皺著眉,她在難受著。

黎飔抱緊了她,將她緊緊摟在自己的懷裏。

燭火留了一盞。

風還在吹。

雨也沒有停。

林森森記得自己裝死後被扔下河,她在河水裏憋了很久不敢上岸,直到岸上完全沒有動靜,才露出水面。

她一度以為自己會被憋死,但求生欲很強。

提著最後一口氣,她游到岸邊,爬上岸,卻再也沒有力氣跑了。天太冷了,太陽仍在,她卻覺得遍體生寒。她很累,想歇一歇。

然後,她做了一場夢。

她夢到自己回到了二十一世紀,可看見的卻不是別的,而是殯儀館裏自己的屍體。

看見自己的屍體真是一種別樣的經歷,她說不清心裏的情緒萬千。

她還看見媽媽撕心裂肺的哭,在她的屍體推進去火化的一瞬間,她媽媽甚至想沖進去將她的屍體拽出來!她媽媽滿臉都是淚痕,雙鬢白發也多了很多。

她爸爸雖然克制著,但始終眼睛紅紅的,臉上、眼底,都是疲憊之色,他抱著自己的妻子,同樣也在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林森森不想再看下去了,心裏難受極了。

她想告訴他們,她現在在另一個世界活的很好,不用擔心她,她會照顧好自己的。可是她說的話,他們都聽不見!

畫面一轉,她又看見他媽媽每天恍恍惚惚的,做什麽都沒有精神,時不時到她房間坐著發呆。可是呆著呆著,就又哭了。

林森森突然也哭了。

黎飔的睡眠本就不深,加上林森森生著病睡在他懷裏,他的警惕心更強,生怕她半夜病情反覆。

懷裏的人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他就醒了。

就著微弱的燭光,黎飔看見林森森臉上的眼淚,她在低低的哭泣。黎飔皺著眉幫她擦掉眼淚,可她的眼睛像是開了水閘,眼淚怎麽也止不住、擦不完。

他簡直無能為力!

他不知道怎麽才能讓林森森的眼淚停下來!

“森森。”他喊她的名字,企圖讓她醒過來。

林森森不為所動,依然在哭。

他又說:“森森,不要哭了。”

可是林森森不聽話。

黎飔無比挫敗!他擡頭,吻著她的眼睛,又吻她的眼淚。眼淚鹹鹹的,他吻過就仿佛能夠嘗到她眼淚裏的痛苦不堪,就仿佛能夠減輕自己心裏的無力之感。

良久,林森森不再哭了,又沈入了安靜的睡眠中。

黎飔抱緊了她。

雨下了一整夜,淩晨才漸漸停了。

雨後的空氣清新自然。

屋檐有水滴不疾不徐的跳下來。

朝陽出來了。

黎飔起來穿衣服。

林森森依舊沒有醒,但身上已經不燙了。

他沒有去早朝,在等林森森醒來。

作者有話要說:  同床共枕了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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