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同門弟子跟著少年一起走，少年在前，同門弟子在後。

走兩步，少年便回過頭來看了幾眼同門弟子。

他倒不是疑心，只是實在是無法記得這同門弟子的長相，就算是現在看也只是覺得很熟悉的面孔，名字都想不起來了。

“師兄，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裏啊？”

身後的人問道，不是說“我們要去哪裏”而是說“師兄帶他去哪裏”，倒好像都是他的事情了，去哪裏找封魔劍也變成都是他曹文易的責任了。

他臉色一變，道：

“當然是先去藏書閣找找封魔劍的記錄了。對了，倒是我的不是，忘記師弟的名諱了。”

“師兄你這樣……我很難堪啊。”

同門弟子攤了攤手，聳了聳肩，一副徹徹底底受到傷害的模樣。

曹文易只好把嘴巴閉上，當做自己沒有問過這個問題了。

沈默走了一段，同門弟子也許是覺得深更半夜本來就沒有人說話，兩人再不說點什麽就真的是靜悄悄只能聽周圍的蟲鳴了，便道：

“這樣吧，師兄我們便當今日是第一次認識，再次相互介紹就扯平了。我先來，小弟叫做張三。”

“我是曹文易。”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明顯看到張三震了一下，眼裏有些驚訝。

這有什麽好驚訝的。

張三不是早就知道他的名字叫做曹文易了嗎？上次比劍大賽的時候，他曹文易還贏過了他張三，氣得張三狠狠瞪著他好久。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從互通姓名之後，旁邊這個張三師弟對自己的態度好像有些變化？特別是快到藏書閣的那段路上，視野裏出現看守藏書閣的老道時，張三師弟貌似放慢了自己的腳步。

曹文易還在狐疑，便聽見這個“張三師弟”說道：

“師兄先去藏書閣看看是否有封魔劍的文書，我在外面等你吧。”

“兩個人一起事半功倍，師弟與我同行有何不便嗎？”曹文易問道。

“這說起來倒是不便了，師兄向來獨自一個人訓練，這個時間出現在藏書閣並沒有什麽不妥。可我卻與師兄相反，這個時候照理是不該出現在此處的。”

張三挑了挑眉，開始眼不紅心不跳大氣都不穿十分流利地對答道：“你想啊，若是咱兩個人都進去了，萬一碰上了誰，肯定疑心。一是疑心師兄怎麽忽然找了個我這樣高不成低不就的對手，莫不是有什麽貓膩？二是疑心，我這樣的性子人，出現在藏書閣，肯定別有居心。

一來二去，豈不是暴露了我們的目的？”

“可是——”曹文易覺得張三言之有理，但是這只是個藏書閣，並非什麽藏寶閣，應當不會有此風險。正想與他說上一說，沒想到張三忽然緊張地低聲喊道：

“有人來了，師兄快去。”

曹文易被這緊張感感染，加上張三師弟冷不丁在他後背一推，他便跟趕鴨子上架一樣，下意識地低著頭快步進入了藏書閣之中。

而藏書閣外，寬敞空曠的小路，哪裏有什麽人的蹤影。

張三松了一口氣，躲在角落裏。

桃花花瓣散去，化作了粉色的星光消失在空中，張三陡然一變露出了葉一鳴的面容。

“好險……差點又觸發支線人物劇情了。”

“主人是要在外面等他嗎？”小丸子問道。

葉一鳴點了點頭，道：

“連續兩次派白蓮教的人過來都沒有成功，這一次我來還遇上了個帶名字的。如果說天音教背地裏沒有高手支招的話，那這個任務從一開始就是註定要失敗這一點可能性還是不能丟的。”

“註定的？”

“恩，意思是註定了封魔劍只能在天音教留存，到關鍵時候由正派人士再派上用場之類的。所以一開始封魔劍完全不露臉，很有可能就是藏大招殺BOSS用的。”

說到這裏，葉一鳴伸了一個攔腰，窩在角落裏準備開始打盹：

“這個曹文易一會兒要不就是通宵看了書沒有出來，一會兒要不就是看書看到一半跟人打了起來——”話說到一半，忽然聽見藏書閣方向傳來巨響，砰地如同憑空炸雷，驚得葉一鳴困意全無。只見藏書閣三樓的地方冒出了濃濃的煙塵，還有隱隱的火光。不遠處迅速跑來了天音教的弟子，看樣子是聽見響動

趕過來支援的。

葉一鳴趕緊就近爬上了一株樹，躲在樹上看著藏書閣方向的情況。

被炸出來的缺口飛出一個人來，蒙著臉看不清身影。而曹文易禦劍而飛，但顯然他禦劍的技巧並不高超，在空中如同一片落葉搖搖晃晃。相比之下蒙面人的動作顯然利落多了，一眨眼就把曹文易甩到了身後。而後掌門人雷音出現，攔住了蒙面人的去路，二人在空中交戰，打得是雷光乍現，火光四射不可開交。空中站眼見不分彼此，鬥著鬥

著兩邊落到地上，又是一通氣勢洶洶的激戰，看得圍觀的天音教弟子一陣驚呼。

“天劍陣！”只聽見雷音大喝一聲，手中的劍如有靈識一般自動從身側飛出，纏繞著蒙面人打去。蒙面人匆忙應對，此時曹文易正從藏書閣的方向趕了過來，眼見蒙面人忙於迎戰掌門人而暴露出毫無防備的後背，當即

拼了一口氣揮劍而上，竟然一劍刺中了蒙面人的後背。

蒙面人一時不察受了偷襲，雷音也在此刻發威，天劍陣陰陽兩劍，合二為一時是雷音善用的長劍，分而為二時，則如同雙雄出擊。

劍的攻擊將蒙面人包圍個水洩不通，而後只聽見鏗啷一聲，蒙面人的劍脫手而落，被雷音一把按在地上。

“帶去地牢，好好看守。”

雷音喝道，數位弟子得令上前，將這半夜闖入之人押了下去。

但是今夜的熱鬧到這裏並沒有結束，雷音當今召開一個大會，各長老皆列位出席參加。

曹文易原本沒有資格入會，不過因為他剛才的“驍勇善戰”入了雷音的眼，雷音破格讓他出席參加，站在一側聽會。

藏書閣面前的人散去，剩下幾個弟子正在修補藏書閣。眼見人少了，葉一鳴從樹上下來，小丸子隱去了身形跟著曹文易進入了大會現場。

而他則提了一桶水混在時候修繕藏書閣的弟子人群中趁亂進了藏書閣。

天下的藏書閣其實都是一樣的。

尤其是布局上，反正都是書，一通書籍堆壘過去誰能夠火眼金睛看得出來那本書是啥。

從窄窄的木樓梯提著水桶往上，來到三樓，一入眼就是火燒過的狼藉與焦黑。一角的書籍還在燃燒，天音教的弟子便從葉一鳴手中拿過了水桶嘩啦啦沖著上面一潑，將火苗一口氣撲滅。火勢熄滅了之後，三樓一下子暗了下來，弟子們點燃了墻壁上的蠟燭，書閣裏重新亮堂起來。地面都是水漬，被拯救下來的書籍也好不到哪裏去，浸泡在水裏的筆墨暈開，記錄秘籍還是功法的書籍正本都

變得黑乎乎得，看不清裏面究竟是什麽內容。幾個人各自分工，有的負責清理水漬，有的負責清點受損害的書籍、有的則將倒了的書架重新放好，記憶力好的一個弟子，貌似是位階都很高的一個人，則坐在桌子邊上，行筆如飛，開始將被水弄濕而暈

開看不清的書籍重新默寫一份。葉一鳴是不是拿著個抹布擦擦地板，然後默默扶著書架把書放好，檢查了一遍完好不受損的書籍之中是否有跟封魔劍沾邊的書，確認XXX史或者XXX記或者XXX傳等等裏面都沒有封魔劍的內容之後，最後

站在專註寫字的青年身邊。這時候地面已經整理幹凈，書架也都恢覆如初，外墻還在修補，從修補的漏洞漏進來外面的光芒來看，現在已經快接近天亮了。有隱隱的白光從天際傳來，葉一鳴眼皮子打架，偷偷給自己餵了點提神的藥

丸。而青年自始至終全身貫註地默寫受損的書籍，沒有改變過他的姿勢。在他寫到手中毛筆都沒有了墨水，終於把毛筆伸向硯臺的時候，才發現一直沒有理會的硯臺已經被研好了墨，旁邊一直站著一個長相清秀但略有幾分熟悉的天音教弟子，從年歲上來看，比自己小了一些，

大概是那個師父的弟子。

天音教雖然沒落，但是弟子數量卻並沒有減少，質量如何先不說，現在要讓他記得所有弟子的面容和名字，還不如讓他把藏書閣裏面的書全部背誦一遍來得簡單。

心裏對這個人是哪個長老門下的還沒有說出口，卻看見男子自來熟地拿起剛剛寫好的一頁紙看了看。

紙上面畫了一把劍，劍的紋路他記不得了，留了空的劍身，等日後掌門人來重新繪制一遍。

“這是鑄劍之道，但又似乎有些特別。”男子開口問道，“想必夜裏過來偷襲的蒙面人是為了這個而來的吧。”青年微微一楞，笑道：“天音教的弟子不都知道封魔劍如何制成的嗎？怎麽你這小師弟的師父沒有教導過你？若不是我知道近來天音教並沒有招攬新的弟子進門，不然我都要以為你是今天才進來山門的一樣

”

“我腦子笨，師父講課又不認真聽，所以給忘了。”小師弟露出羞愧的神色。

“天音教的弟子就算忘了符咒，也不能忘記封魔劍鑄就之道，除非……”

青年的笑意僵在了嘴上。

他原本只是覺得覆寫秘籍有些枯燥，想要開個玩笑，可是“除非”兩個字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他卻覺得有些微妙的違和。

“除非什麽？”小師弟靠近了青年。

“除非……”青年說話的口氣僵硬起來，“除非你不是本教之人！”

話音剛落，同時轉身準備抽劍刺去，然而青年的動作還是比身後小師弟——此刻有所戒備的葉一鳴動作要慢，只見葉一鳴手起手落，手中的銀光乍現，青年的劍還沒有刺出，就咚一聲倒在桌上。雙眼緊閉，發出綿長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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