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趙魁離開後的幾天，白蓮教收到了一個消息。

距離秦魯國東邊很遠的一處小國，小國裏面有七八個村落遭到修魔者的襲擊。當地距離有各派人士駐守的位置點較遠，等到正派人們趕到的時候，七八個村落早就沒有一個活口。屍橫遍野，鮮血染紅了苞谷，染紅了門梁，染紅了飼養的家禽的羽毛，最後在村落的池塘裏凝結成一片

黑紅。

殺戮和奸淫，是這些村莊最大的共同點。

手段殘忍，滅絕人性，就連小孩都不放過。

你要問究竟有多殘忍？

那恐怕是罄竹難書。

如同一場惡魔的狂歡，甚至還在現場用人血寫下挑釁的字眼。就在村裏淩亂的街道上，就寫在那村民們走過路過地面之上，寫著：

“修魔者也，奈我何！”

這件事情極大地激怒了各派人士，將這次屠殺視為來自趙魁的報覆，對所有修魔者展開鋪天蓋地的追捕。

且不說這追捕的效果怎麽樣，至少那個修魔者之主還在這個消息傳到白蓮教的當天，一臉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地禦劍而來，徑直進了門來找葉一鳴。那時候葉一鳴正把手摟在蘇櫻的腰上，腆著一張臉纏著自家媳婦給自己為水果。只見蘇櫻的手正要朝著葡萄的方向而去，卻在快要碰到的時候猛地一轉，從邊上拿起了一個大梨子，一把塞到了葉一鳴的嘴

裏。

葉一鳴原本設想中“啊~相公來一口~”“嗯，媳婦兒餵的都好吃~”這種劇本忽然硌得牙疼，張大的嘴巴“唔唔唔”合不上嘴，用自己的眼神控訴蘇櫻拿錯了劇本。

蘇櫻還笑瞇瞇地伸出食指點了點他的鼻尖，柔聲道：

“好吃麽？”

“唔唔唔！！*……*￥%**”葉一鳴猛地搖頭。

“好吃你就~~~~一個人慢、慢、吃~~”

兩手抓開葉一鳴的手，蘇櫻一臉愉快地站起來，一手擡起了葉一鳴的下巴，另一只手按住了他嘴上的大梨子作勢要往裏面塞。

這時候空中落下個趙魁來，蘇櫻手中動作一頓，葉一鳴兩眼瞪大，趙魁正準備進門而擡起的腳也因此一停，將邁出去的步子小心地收了回來，然後用袖子擋住眼睛，背過身去。

——？！！

不是啊，趙魁？！

作為一個威風凜凜的好男兒，我並沒有什麽重口味的興趣愛好啊餵！

等等，趙魁！你你你倒退著走過來是什麽意思？！

餵餵餵，親！

你倒退著走過來就走過來，還把門帶上了是又是什麽意思？！

把門帶上了就帶上了，還從門縫裏塞了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二位繼續”又是幾個意思啊餵餵！解釋清楚啊！

你這樣我很難再次打開這扇門的嗷嗷嗷嗷嗷！

“該來的躲不過。”

蘇櫻嘆了一口氣，將某重要道具的大梨子從葉一鳴嘴裏拔了出來，嫌棄地丟到了一邊，理了理衣服，打開了門。

門外趙魁還是背對著兩個人的模樣，聽見身後的響動，趙魁幹咳了一聲，道：

“抱歉，我不知道二位已經……”

他想了想，找到了一個中性的字眼：

“……已經感情如此深厚……”

也許是早就在腦海裏排練再次見到修魔者之主的場景，蘇櫻雖然是自從修魔者破了封印之後再次見到趙魁，卻一點都不驚訝，不禁不驚訝，她甚至都沒有掩飾自己不悅的心情，倚在門口直截了當道：

“你來做什麽？”

趙魁緩緩轉過身，確定身後沒有什麽“不可描述”的可疑場面之後，道：

“我來，是等葉一鳴的回覆。”

“哼，有什麽可以等的？現在用傳音符不也可以聽見勞什子回覆，何苦上門來。”

蘇櫻譏諷著趙魁，一點都不留情面。說完才覺得自己也要給趙魁留個情面，好歹之前天道所指的方向，是要葉一鳴跟著這個人混的：

“不好意思，我這個人說話比較直，有什麽得罪你的地方，你就先忍忍。”

“率性動人，葉一鳴好福氣。”

趙魁就當是接受了這個道歉，本來他也沒有把蘇櫻的譏諷放在心上，他反倒覺得自己得了這一通罵是應該的。本來嘛，來的時候沒有打招呼，撞破了別人家的好事，他心裏早就很愧疚了。

修魔者忠誠於自己的欲望 ，對於某些閃瞎眼睛的事情，他心裏早就覺得那才是天經地義的事。

葉一鳴站在蘇櫻的身後，伸手在她後背安撫著，然後走上前對趙魁道：

“你先前問過，誰是邪？誰是正？我也有話要問你，前些日子在幾個村莊發生殺戮的慘案，你覺得是邪還是正？”

趙魁眼神沒有變化，道：“你既然已經說它是個慘案，那麽對於你來說那便是邪？如果你想用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句話來搪塞我的話，我可不認為那是個好借口。畢竟當初在倉勵國的時候，對於修魔者的存在是為何物，你不是早就清

楚了嗎？何必在這個時候拿出來，作為逐客令呢？”

葉一鳴張口輕笑，又搖了搖頭：

“趙魁你錯了。”

“我何錯之有？”趙魁不解。

“你還記得我那日在山洞裏說的那句話嗎？”葉一鳴問道。

“你說的是‘邪不勝正’？”趙魁說道。

葉一鳴點了點頭，道：

“我不是要跟你說什麽道不同不相為謀，也不是要跟你說當今正派如何如何得越發不像正派反似魔。我說的是……邪、不、勝、正——這是命。”

葉一鳴頓了頓，留了點時間讓對方跟上他的思路，以便理解他的暗示，而後道：

“一場註定必敗的戰鬥，你還會繼續嗎？”

趙魁眼睛微微一亮，似乎明白了葉一鳴的意思。他們修魔者是邪，正派是正，修魔者註定贏不了正派，早晚都是個輸字，就算是這樣，還要繼續嗎？

可是啊……葉一鳴，你太小瞧我了……

趙魁心想，我可是被壓在封印陣裏幾百年出來的啊，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未必會輸。”趙魁自信滿滿。

葉一鳴卻呵呵呵一笑，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你還是沒明白呢……不過算了，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反正我都已經決定了。”

“決定了？”趙魁有些緊張，他擔心葉一鳴的答案跟自己想要的不一樣。如果站在自己的對立面，那麽他在這個“敵人”面前算是暴露了行蹤，理應殺了滅口。

但是真想到要殺了這個人，隱隱又覺得惋惜。

“嗯，你是老大聽你的。”

葉一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句話終於還是說出來了。

然而他心裏更想告訴趙魁的是：

——明知道會輸，他還是要走這條路。

——這是他的覺悟。

——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他現在不是一無所有，卻不可以再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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