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麽，就按照你的意思做吧。]

葉一鳴的耳朵發出了轟鳴聲，不確定自己剛才是不是真的說出了那句話。

他的目光落在手心裏黑色玉簡70%的數字上的時候，所有的聲音仿佛被屏蔽在外面一樣。除了刺耳單音節的尖銳雜音，還能夠感受得到是自己脖子上那條與心臟相連脈絡的跳動聲。

轟鳴聲在腦海裏響起來估計連毫秒都算不上，但是葉一鳴卻感覺這轟鳴聲足足鳴響了一刻鐘。

蜂鳴聲消退之後，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拍了拍臉站在新宅子的門口。深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酉時早就過去許久，新宅子裏來幫忙裝飾的人們弄完了手上的事情，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這裏。天色暗下，天邊發出光芒消逝的深藍。

青老頭那張一根長長的竹竿捅著走廊的燈籠，點亮燈籠之後才發現似乎掛偏了，他便在下面瞇起一雙眼，小心地調整著燈籠的位置。月清風拿著一張圖紙，比對著東西拜訪的位置，最後一次清點聘禮的數量。還翻出一本黃歷來，向來不計算日子的兩個中老年人這時候湊在一塊，選著日期。擡頭一看葉一鳴就站在門口，青老頭哼了一聲

，伸出食指指著他的鼻子道：

“嘖嘖嘖，你看看這個臭小子，竟會偷懶，所有的活兒反倒讓我們這一把老骨頭在這裏做完了。”

月清風將一只手握成了拳頭，放在鼻子下面擋住笑意，道：

“這小子劣根性早就見識過了，要是不偷懶耍賴倒不像他了。不過……葉一鳴你過來……”

聽見月清風喊他的名字，他微微一頓，伸出手在身上擦了擦，擦掉這陰冷的天氣裏還冒出來的汗水，順便將黑色玉簡塞回自己的空間戒指之中，揉了揉鼻子，吸了一口冷氣，道：

“青老頭、月大叔，這不是都弄完了嗎？難道還要在這麽好看的房子面前，在二老辛辛苦苦一天弄出來的成果面前教育一個臭小子，這也太傷風雅了吧？”

“嘖嘖嘖，老頭我還沒有開口找茬呢，這臭小子自己倒推得一幹二凈。”青老頭吹了吹胡子，從亂糟糟的胡須裏扯出一抹外人看不見的笑意。

也許是喜事當前，月清風沒有拿出清風劍來恐嚇他，而是少見地溫和起來，對著他招了招手，道：

“你躲那麽遠幹什麽，這次又不是要打你。快點過來。”

葉一鳴便聳了聳肩，嘿嘿嘿地賤笑著到了青老頭和月清風面前，搓了搓一雙手道：

“二老要不打我，還有什麽吩咐的？我看著新房子比我想象弄得還要好，好像沒有什麽需要我這個不中用的人幫忙啊？”

“嘖嘖嘖，誰說沒有的。”青老頭將長長的竹竿往走廊地上一放，轉身進了屋取出一個長方形的木盒子出來，放到葉一鳴的懷裏。木盒子周身紅色，上面鑲著荷花圖樣的金箔，四角壓金，顯得十分貴重。木盒子沒有上鎖，裏面好像

不是什麽貴金屬，放在懷裏一點都不沈。打開木盒子來看，裏面是一套鳳冠霞帔。

“這是什麽意思？”葉一鳴問道。

他自己原本已經給蘇櫻購置了一身嫁衣，是這年頭最時興的一種款式。而這盒子裏的鳳冠霞帔雖然被整整齊齊放在裏面，但是從款式來看已經有些年頭。

“我看了你準備的東西，不過這婚姻大事，還是用這一套好一些。”

青老頭伸出手指敲了敲木盒子的表面，似乎有些懷念，道：

“當年畢羅女便是穿著這身衣服出嫁的，你們的成親之日，她不能在現場，便讓這身衣服當做是她，陪著你們吧。”

“這衣服有些年頭，只是不知道蘇櫻是否合身，今晚你先送去給她看看，若是不合意，我們再調整。”月清風補充道。

葉一鳴一手托著木盒子，一手摸著鳳冠霞帔的材質。這材質比自己給蘇櫻選的那身稍稍遜色一些，但如果在畢羅女當年的時候，說不定這已經是最好的嫁衣了。他只見過畢羅女一次，還是在她靈魂狀態的時候。現在聽見青老頭這麽一說，心裏頭也覺得似乎那樣更好一些。他和蘇櫻兩個人都沒有雙親在現場，有件親人的物件能夠跟著他們，倒好像畢羅女就在身邊

一樣。

他點了點頭，便帶著這嫁衣和自己買的那一身一起，朝著夏慕影的寨子而去，跟蘇櫻商量一下。

他原以為這些陳舊的東西可能蘇櫻會不喜歡。女孩子不都是喜歡新的，不喜歡別人穿過的嗎？把木盒子遞給蘇櫻的時候還有些忐忑，給她留了個臺階，道：

“這一身雖是我母親的，不過若是不喜歡，倒也沒什麽關系。只是不小心翻出來了，讓你看看而已。”

兩個木盒子放在桌上打開著，蘇櫻卻徑直走到了鑲著荷花圖樣金箔的木盒子面前，伸手摸著上面的衣服，淺淺笑道：

“這身便好了，我倒是挺喜歡的。”

說完她拿起那身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劃著，道：

“你看，衣服也不用改了，看著就挺合身的。”

又怕打擊到葉一鳴的積極性，把這嫁衣折好放回木盒子裏的時候，拿起葉一鳴給他買的那身，笑道：

“你不是經常說你老家的習俗裏面有這個節日或者那個節日嗎，那我便找個節日穿著這身，喜慶一些。”

葉一鳴嘿嘿嘿地也跟著笑起來。嫁衣除了成親之日穿之外，便不適宜其他場合穿出。蘇櫻不知道這個不成文的規矩，就這麽說出來，倒是讓葉一鳴感受到了一片赤子之心。蘇櫻因為他已經改變了許多，從當年只是由著性子來，到現在也

學會了顧慮他的感受，這讓他心頭微微一動，不由低低嘆了一聲，拉著蘇櫻的手，道：

“我有話要跟你說。”

“說便是了，還要這麽正經？”蘇櫻看著他難得嚴肅的臉，噗嗤一笑。

葉一鳴又跟著笑了起來。

他其實並不覺得好笑，只不過蘇櫻笑了，他忽然覺得肩頭上一輕，心裏頭也沒來由地暖起來，便跟著一起笑了。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握住蘇櫻的雙手，很深情地說道。

“這個時候說這個做什麽。”蘇櫻臉色一紅，不好意思地抽出手來。

葉一鳴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我愛你，蘇櫻。剛剛那句是官方說法，現在這句，才是我們老家的說法。”

“呸，你們老家的人都這麽直白的嗎？”蘇櫻羞紅了臉，卻沒有再掙脫手。

“因為，我們都害怕時間來不及，擔心不能直接地將感情傳遞給對方，就錯過了對方。”

葉一鳴勾起嘴角笑起來，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道：“我們來做一本小冊子怎麽樣？一起寫你和我想做的事情，等到事情平息後，我們便什麽也不管了，就去做我們想做的事。你要泛舟我便陪你泛舟，你要是想吃荷花酥我就給你做荷花酥，你要想喝桂花釀，

我也給你釀特制的酒，怎麽樣？”

“你有這麽好？”蘇櫻很是不信。

“嗯，所以，我們來寫吧，把那些心願寫下來。”

葉一鳴低下頭，輕輕在她手腕上印上自己的雙唇。

在自己的異常指數再一次到達99%之前，他要加倍地對她好，不想讓自己像今天一樣，到了最後一刻才後悔，自己跟蘇櫻相處的時間太短了，還有很多事情沒有一起做，還有很多回憶沒有一起制造。

他像是一個撒嬌的小孩，在這一刻乞求蘇櫻的愛，把她拉過來，在她說完“等一下……”之前，把自己的臉埋進她的懷裏。

而與此同時，在簫城易府的軒轅奇拿著一封信從屋外走了進去，來到葉知秋面前，道：

“知秋大哥，我得到了線報。修魔者下一個目標在哪裏，已經知道了。”

他將信件放在葉知秋的手中，一雙眼睛格外淩厲。如同像是黑色的燭火一樣，在黑暗裏亮著黑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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