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葉一鳴這一日正在山洞裏觀察趙魁的情況。

他似乎回到了小時候生物課的時候，老師說要觀察小蝌蚪或蝴蝶的幼蟲如何蛻變的，讓他們道養殖箱裏每日查看動物們如何生長，有什麽變化。葉一鳴也拿著個本子，記錄下趙魁的每日變化。

自從火柴人進化到小灰人之後，後面會進化成什麽樣子，因為什麽而進化，都要做記錄。有時候讓他在封印陣裏待著，有時候放出來讓他在自己面前自行修行練功——雖然半點都看不出這小灰人比的是什麽動作，也許在趙魁自己的眼中，他站如松行如風坐如鐘，不過在葉一鳴的眼中，他就是

一個連手都沒有的剪影一樣的角色，糊成一團在眼前隨便飛來飛去，跟很多天沒有掃地，滿屋子飄滿了小白的貓是一樣的場景。

有時候葉一鳴來了興致，就開始拿著一根小棍子，對趙魁的動作指指點點。

“這裏不對。”葉一鳴一邊用小棍子戳著他那看起來像是小腿的部分，一邊啃著水果說道。

“什麽不對？”趙魁困惑地問道，要說修為來看，自己的修為說不定比這個葉一鳴要高。再看看他的內力也比葉一鳴的要強上許多，而葉一鳴這手無縛雞之力的軟腳蝦，居然能看出不對的地方？“姿勢不對。”葉一鳴揮了揮小棍子，一副江湖術士掐指一算那種，故弄玄虛道，“這一點你自己得有悟性，想明白了便知道哪裏姿勢不對了，我也只能點到為止，總不能每一個都告訴你吧？那還要你做什麽

呢？”

趙魁說不過葉一鳴。

覺得葉一鳴句句在理，自己竟然沒有反駁的地方。

於是有一日下午，趙魁都在深深思考剛剛自己小腿的部分，哪裏的姿勢不對。

第二天的時候，趙魁似乎終於想明白了，凹造型的時候稍微便宜了一下問葉一鳴，道：

“我想了一下，改進了一下，這樣對不對？”

葉一鳴照例拿了一根小棍子，趙魁的造型在他眼裏根本沒有變化，他卻信口開河道：

“這次比上次好了，不過這次的手不對。”

趙魁一驚，從他微微顫動的線條上可以看出似乎對葉一鳴說的話有點反應，只聽見他認真地問道：

“手又是因為哪裏不對？”

葉一鳴兩眼一瞇，做出仔細端詳的神情，像是很正經地研究了一會兒，最後卻很隨意地說道：

“這手擺的不好看。”

何止手不好看，整個灰蒙蒙的小灰人，都不好看，怎麽擺都不好看，連空氣的顏色都灰得不好看。

葉一鳴心裏如是想，一點都不害臊。

趙魁一楞，小灰人的身形繃直，對這句隨口一說的胡話無法理解：

“這修煉行功，只管快狠準就好了，還管好看不好看做什麽？”

葉一鳴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冷笑道：

“膚淺。”

這“膚淺”兩個字似乎戳中了趙魁的死穴，小灰人低著頭，像是人形折紙在腦袋的部分被折起來一樣，似乎在認真檢討自己的膚淺。“好看的定義是什麽？對於修行之人來說，好看難道就是像舞女一樣舞得天花亂墜叫做好看？所以我說你膚淺，都不懂修行之人口中的好看是什麽意思。形神具備知道吧，形都弄不好，你神怎麽聚啊？別告

訴我現在要我一點一點跟你講哪裏的形不好啊，你自己先想想，想明白了再跟我說。”趙魁忽然又覺得葉一鳴說得真的好有道理，自己完全沒有可以反駁的餘地，那被折起來的腦袋深深地思考著自己修行之中遇到的問題，似乎果然如同葉一鳴所說的那樣，自己離“形神具備”還差的很遠，伸

手抱了抱拳，細細地思考自己在修煉時哪裏做得不對的地方。

就這麽被葉一鳴連蒙帶騙，趙魁倒安份了幾日，沒有像一開始的時候那樣，喊著要去找事情做了，而是乖乖呆在石洞裏，打好自己修煉的基礎。

然而你，似乎趙魁的進化跟時間沒有關系，因為葉一鳴一直忽悠他打坐修煉之類的時間裏，趙魁一點往高端角色進化的趨勢也沒有。葉一鳴猜想，有可能諸如“在線時長累積經驗”這種功能沒有開啟，趙魁可能需要進行某些“關鍵任務”才能夠積累足夠的經驗進行進化或者覺醒的任務。但是上次讓他去送藥和跑腿的任務來看，趙魁似乎沒

有賺到多少所謂“經驗”，現在都沒有任何變化。

也許是任務不夠高端？

趙魁適合使用的任務類型，並不是送信NPC之類的日常普通任務？葉一鳴看了看自己的玉簡，最近自己雖然幹了點像反派的事情，可是玉簡上的數字飆到了75%之後，一直沒有降下來。上次跟邪笑笑監聽了玉硯，數字降了一個百分點，後面沒做什麽事情的時候，數字又

反彈了五個百分點，眼睜睜地看著一路狂漲，漲到了75%，心想著這要再漲下去，估計得找個機會找到軒轅奇給他下個瀉藥什麽的，讓數字稍微地降一下。

結果這兩天，數字忽然卡住了一樣，停住了。

不知道是增長的的部分抵消了降低的部分，還是真的只是暫時因為某種原因給停住了。又因為趙魁這個奇怪的角色而把不準路線的走向，提心吊膽了兩天，先按兵不動，等著事件進一步發展的時候。

哎呦呵，還真的有事件來了。

傳音符很稀奇地發出了微光，邪笑笑第一次向自己主動發來了聯系。

葉一鳴心裏一咯噔，邪笑笑作為一個固定修魔者NPC，主動給自己聯系，該不會是劇情大大暗示著自己得趕緊上場了？

他等了一會兒，才打開了傳音符，咳了一聲，端著一個大BOSS的架勢道：

“真稀奇，你竟然會主動聯系我。”

邪笑笑的聲音在喘著氣，似乎有些慌亂，平白無故來了一句：

“你要幫我……”

聽見邪笑笑的聲音，一邊凹造型研究的趙魁停下了動作，走到傳音符旁邊側耳聽著裏面的對話。

別管葉一鳴為什麽知道這個小灰人能看出“側耳傾聽”這個動作，當你看見這個紙片小人對著你的一面就跟一條直線一樣單薄的時候，葉一鳴估計，那就是側耳傾聽什麽的意思了。葉一鳴沒有打算把跟邪笑笑的對話瞞著趙魁。一是，一個紙片人現在能搞奇什麽動靜；二是，說不定他搞起動靜了，自己的異常數值就降下去了呢?三是，說不定趙魁會有什麽想法，能給出一條特別的捷徑

呢？

“我們中了埋伏……朱珠受傷了……”邪笑笑的氣息也十分虛弱，聽起來真像是受了重傷的模樣，“你要幫我們，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葉一鳴一點都不著急，存心要套邪笑笑的話，“不然你怎麽辦呢？”

邪笑笑被這話一噎，一下子說不上來。她似乎是慌亂之中想起了葉一鳴的存在，已經沒有退路了才找了葉一鳴，自己也的確對葉一鳴沒有辦法做什麽。

傳音符後面傳來短暫的沈默，邪笑笑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葉一鳴，我只要有一條可以選擇的路斷然不會來找你。主子讓我引誘軒轅奇的心魔，但是我卻放走了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想要順從主子的意願，但是我的心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選擇。要是被主子知道

我中了埋伏，估計連讓人救我都不救，反而還會讓人來殺我。”

“那與我何幹？”

葉一鳴拿著小棍子戳了戳趙魁的紙片身子，心想這反正都是NPC之間的事情，也不算一個主要劇情，指不定你邪笑笑當有此一劫呢？

只聽見邪笑笑冷冷哼了一聲，道：“怎麽與你無關？要不是你們拿了魔石到大劍門，恐怕我們也不會拿到魔石。要不是你把我從封印陣放出來，我恐怕早就被關在易府裏，何談去繼續破了上古封印，我看你的目的其實與主子的目的一致。雖然不知道你這邊是為了什麽，也是期望上古封印被破。但是，原本道恒活著的時候，朱珠興許不會受傷，現在道恒被你殺了，朱珠又重傷，我們拿不下那寶貝，就不能破了上古封印，恐怕你也是不想看到

這個結果吧？”

邪笑笑一口氣說了一連串的話，停下來虛弱地喘氣，繼續說道：

“再說了，一開始若不是你們在喜國那裏插手，殺了道恒，我們就不會遇到這樣的境地。我要是獨自一人為奪寶物而死，那你用毒藥控制我，還有意義嗎？”

葉一鳴一聽看了趙魁一眼。

趙魁還是一條直線，側著紙片那般單薄的身子聽著不說話。

“這麽說，我必須得幫你了？”葉一鳴心想，這邪笑笑這會兒腦袋倒是挺靈光。要說這與原來有什麽不同，從葉一鳴的角度可以知道的是。如果沒有他的存在，道恒和邪笑笑還有朱珠，依舊是掠奪破陣之物的鐵三角。但是由於葉一鳴幹

擾了一把，的確跟邪笑笑所說得一樣，修魔者的行蹤可能提前暴露，出現了很多問題。

——但是，也許當初他在喜國殺了道恒才是正確的呢？

——或者，就算道恒或者，邪笑笑他們也未必能夠收集完所有的寶物，而被新一輪的修魔者取代呢？

這是一場博弈。

一場跟劇情大人之間的博弈。

葉一鳴看了看自己玉簡上的數字，還有“25%”的空間，如果拿來做賭註，賭輸了，是不是會一下子彈到100%。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這25%拆開來，應該有兩次機會。

但也只是自己的猜想。

賭嗎？

還是不賭？

忽然回過神來，葉一鳴發覺他這麽想的時候，其實已經進入了賭局。

不去做，結果顯而易見。去做了也許有新的變化。

他心裏一緊，對著傳音符道：

“你們在哪裏？”

邪笑笑那邊松了一口氣，道：

“黃泉灣閉月樓……你一個人來，不要讓人尾隨，避免暴露。”

“好，在那裏等我。”葉一鳴看著玉簡，玉簡上的數字仍然是75%，沒有任何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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