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傷離別

此時，芊芊才發覺時間是一只翻雲覆雨的手，傷離別時，他加快了步伐，不讓你細細留戀，不許你傾訴衷腸。這一天還是來了，芊芊坐在自己的床上，即使是白天，也是黑黑暗暗，窗外窗子搭出的遮雨棚，曬衣架等等，遮住了她的視線，只能隱隱約約的看見一角的天空，淡淡的藍色，像是塊洗舊了退了色的藍布。

她沈默著，大腦裏卻一片空白。她知道他今天要走，要離開這座城市，在她心裏，仿佛他這一離開便像是永生不見了般，她在找著各種借口可以去他的家裏，可是要什麽借口？屋裏突然靜的連絲絲的風聲都清清楚楚，樓下最吵的人家也沒有了聲音，樓裏樓外都像是沒了人跡一樣，像是這個世界只剩她一個人，只聽見破舊的西洋鐘，秒針滴答滴答的走著。

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芊芊擡起頭看著發著咯吱聲的舊鐘，玻璃罩子已碎了一個烈紋，模糊不清，看不清裏面的數字，門吱呀的一聲被動推開，方媽媽踏進半身，看著她叫了聲，“芊芊----”

芊芊聽見有人叫她轉過頭，突然心動，像是被一股力量牽引，終於回到有聲有色的世界，心中隱蔽的喜歡像蓄著勁的花骨朵傾刻間暴裂開來。芊芊站起身急沖沖的跑了出去，不管身後媽媽的喊聲，不管要用什麽借口，只為了見他一面，見上一面就好。

鐺鐺的電車只行到山下便是終點，山上的路是私家路，各種車輛都不得入內。芊芊下了電車，用力的向山上跑著，路途徒峭，漫長都顧不得，她只怕時間來不及。額上的汗順著她蒼白的臉滴答而下，她的耳邊響起，小時候，還是她十一歲的時候，他問她，“你怎麽這麽瘦啊？臉色這麽白？你要健康一點才行。”於是從那以後，她都努力的讓自已的身體健康，只因為他說過的話。他不知道，她為了他不經意間說過的話，她做了多少努力。現在，她是那麽想再聽一聽他的聲音。就算跑到雙腳無力，身體支撐不住，她也不要停下來。

慌忙中，一輛黑色的車無聲的在路中一閃而過，卷起躺在路上的樹葉飄蕩而起，再緩緩的落下。

芊芊停下腳步，慢慢的轉過身，看著車子的影子，她認得，那是慕容府上的車，一閃而過的車窗裏，那模糊的身影是他。只是，還沒等她看清，車子已沒了蹤影，只有樹葉慢慢的落在地上，證明她們的擦肩而過。最後的一絲力氣也被耗盡，芊芊灘坐在路上，汗水和著淚水一起滑落，這一場，她終究還是錯過了。

一切又歸於平淡，寂靜，遼闊天地間，觸目極遠，碧色成海，浮浪而來，湮沒她在這浮光掠影的天地間。

潮濕的雨季悶悶的熱著，仿佛是悶在罐子裏，令人喘不上氣來，樹上的知了也吱吱的不停的叫著，講臺上的先生合了課本，扯了長袍踱了出去。同學們邊啪啪的合上書，邊熱鬧的聊著天魚慣而出，教室慢慢的靜下來。芊芊交叉著雙臂爬在課桌上，側頭枕在手臂上，看著窗外有些陰霾的天，灰籃的雲，深深淺淺，層層疊疊，像她的心一樣，千絲萬縷，不知頭緒在那裏？只是因為，他不在這裏。心裏每一分都在想此刻的他在做什麽？會不會偶爾的想起她，只想過一秒也好，芊芊輕輕的笑自己的傻氣。

門口傳來跑進來的腳步聲，瑄瑄跑近她，拉起她，“你怎麽還在這裏？放學了。”芊芊坐起身，看了看眼前的書本，故做愉悅的說，“好啊，回家。”兩人相攜著走出教學樓，樓外的大樹下，一個穿著白襯衫的雙手插著褲袋的背影背對著她們站在陰影下，芊芊看見他，突然的征住，他聽見她們的聲音，慢慢的轉過身，對上他眼光的一刻，芊芊愰忽著，幾秒後慢慢的放松，不著痕跡的壓下心裏的悸動，露出柔柔的笑容，輕輕的叫了聲“大哥。”

是啊，怎麽會是他，他們是兄弟，怎麽會不像！此刻他正在法國，當然不會出現在這裏，不會在來接瑄瑄放學，也不會在這裏看見他斜倚著的身影，陽光下，他總是迷了眼，看不清他眼裏深邃的目光，看不見他歪著嘴角的輕笑，芊芊笑著低下頭，將所有的失落掩藏在低頭的溫柔中。

懿晟看著低著頭芊芊，剛才她眼裏有一秒的失落閃過，現在她極力的掩飾著，這個害羞的女孩子，從小到大沒變過，還記得小時候，瑄瑄帶她來督軍府，她總是怯怯的站在原地連動都不敢動，大氣都不敢出，客氣的叫他，“大少爺”直到後來，他告訴她無數次加上命令，可以和瑄瑄一樣叫他大哥，她才改過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變成這隱忍如是的女子，無論什麽時候，她總是柔柔的微笑著，安靜的存在著，那麽容易就被人忽略。只是，她的幸福來臨時，她怎麽能抓得住？

瑄瑄將手臂挎在懿晟的臂彎裏，仰著頭，笑著看著懿晟的臉說，“大哥，我好熱，帶我去吃冰點吧!”懿晟點點頭，瑄瑄便馬上歡呼雀躍，硬要拉著芊芊去，兩人推了半天，最後還是拗不過芊芊，瑄瑄只好挽了懿晟離開。

芊芊看著兄妹倆人的背影走遠，才向回家的路走去，她告訴自己，不要心存幻想，也要適可而止，地球的這一端和另一端，不是千萬裏，不是山遙水闊，也不是漂洋過海，是她們中間那無形的鴻溝終究隔開了彼此，越走越遠。

空氣中有種隱蔽的濕氣，想是又要下雨了，芊芊加快了腳步，不要被雨隔在外面才好，念頭剛落，豆大的雨滴嗶哩啪啦的打了下來，街上的行人急忙的跑了起來，方才還熱鬧的街頭，只一會的功夫，便靜了下來，芊芊用手捂著額頭，忙跑到一家商鋪的窗下躲著雨，站穩了，才將臉上的雨水輕擦掉，看著地上泛起的水泡，不知這急雨會不會來的快，走的也快。

芊芊低著頭，看著黑色的校服百皺裙，和上身的白色抿襟盤扣的上衣，還好，衣服沒有淋濕，頭發也不算太濕，將額頭前的亂發順好放回耳後，還不算太狼狽。擡起頭看著天空中落下的雨絲，像是織布的綿線，從天上一直拉到地上，密密麻麻，網著這世間的一切。

街道對面的商鋪窗子下，一名男子定定的看著她，她像她的名子一樣，依然那麽纖細溫柔，我見憂憐，她那略顯蒼白的小臉，細眉杏眼，眉眼間總有股惹人心疼的憂傷存在，他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像是生怕錯過她的表情動作，他明白，他是喜歡她的，他沒想到一見鐘情的事會發生在他的身上，可偏偏發生了，人生中有太多預料不到的事，誰又能掙脫掉命運這只手呢？

來接他的車子停在他的身前，府中的傭人撐了把傘下來接他，他接過傘向對面跑過去。

芊芊正低著頭，一陣急急的叭叭腳步聲停在她的面前，芊芊擡起頭，看著眼前的人，他擡高了傘，看著她有些吃驚的眼神，“方芊芊，記不記得我，我們在我家的藥店見過一次，那一次也是下雨，我跑進門，差一點沒撞到你，還有在林家的晚宴上，我們見過一次的，我叫陳華棟。”

芊芊看著眼前的男子，想起他口中的場景，確是見過兩次，可是，這樣的開場，她卻不知該怎麽樣的回應，氣氛有些尷尬。陳華棟微微的笑一笑，看見自家的車子停了過來，“這場雨不知道要下到什麽時候，我送你回去吧！”芊芊再一次略有些吃驚的看向他，他的臉上笑的溫柔安穩，“你不用怕，我和慕容二少可是很好的朋友，你不是和慕容大小姐是很要好的姐妹嗎？瑤瑄也認得我的。”芊芊知道他說這些是在向她證明，他不是壞人，可是生性膽怯的她總是不習慣於陌生人的結識。

陳華棟不待她回應，徑自打開車門，站在車門旁望著她，“我送你回去吧！”芊芊看著車子，猶豫著該怎麽拒絕他，但是還沒等她開口，他已再走過來，將傘摭在她的頭上，輕拉著她的手肘，帶著她向車的方向走去，芊芊則頭看著他，只見他白凈斯文的臉上微微笑著，“放心，我不是壞人，只是遇到你，不忍看你在這裏淋雨，順路把你送回家而已。”話已至此，芊芊只好安心的由著他，反正，只是一場偶遇而已。

沒有他的日子，也要一天一天的過下去，只是從他離開的那天起，她要開始倒數，過一天，便離再見面又近了一天，這樣，希望總是不會太遠，等待便那麽有意義。芊芊對自己說，她還有很多的時間，即使一個人無人問津也可以，她此生的意義仿佛只是來等待他，花費一生只為他無意間的回眸，那都是驚艷了歲月，觸動了靈魂的，真愛，只一回就可。

作者有話要說：新人容易嗎？

不容易啊！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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