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表情令他煩悶。她為什麽毫不關心呢？難道她是氣杜衡昨夜與兒子在外面待了一夜？

他決心找出原因便走向前，沿路折斷了一片樹葉。「酸模長得很好。」他嗅嗅有檸檬香的植物，目光卻一直不曾離開她。

「這種植物根植得很深。我從修道院的花園移植過來的。」

仍然不提她的兒子。「妳變成好園丁了。」

她的眼神動搖，又回頭弄土壤。「這裏的人都不喜歡淡而無味的食物。你知道治安官和陶瑞鐸都急著想和你說話嗎？」

她的活力呢？她永不匱乏的精神呢？昨夜陶瑞鐸在餐桌上吐出那些惡意言辭時，他在她臉上看到的關懷都到哪兒去了？

「夫人！」依芙尖聲大叫。「妳把紫蘇拔起來了。」

「喔，真的。喏，妳把它栽回去吧！」

他瞥向依芙。她的嘴角沮喪地抿起來。他們眼神相遇，她的表情變得更加關切，好像在說：想點辦法啊！

「依芙，別說了。」珂蕾的話打斷寂靜的交流。「這不會是我最後一次把紫蘇和薊草弄錯了。」

「妳？」依芙說道。「妳比蘿俐還清楚這些植物。」

珂蕾說道：「為了答謝妳的恭維，下星期日應該讓妳休息一下午。」

她過於歡欣的語調並未愚弄杜衡。她為什麽要故意貶抑自己在園藝上的天分呢？她似乎對自己的改變不太適應。為什麽？答案可以等；他比較關心的是史恩言之鑿鑿地說她病得無法站立。

「夫人，我渴了，而且累壞了。」他說道。「妳願意為我倒杯麥酒嗎？」

「依芙，幫杜衡爵爺拿！」

「不。」他打斷她的話。如果她真病了，卻驕傲得不肯表現出來，他就要確保她依蘿俐的指示做。「除非妳自己做不到。蘿俐沒有叫妳留在床上嗎？」

早晨的陽光在她的鼻頭及臉頰灑下粉紅色的光影，但她似乎沒有註意到自己的外表與大自然的力量。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在他眼中顯得多麽誘人、多麽女性化、又是多麽困惑。

「蘿俐有她的看法，」她說著把種子灑在地上。「我有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輕微灼傷罷了。」

依芙氣唬唬地譏刺：「我們夫人說得好像她好得不得了，爵爺。她還真是好呢！」

他期待地揚眉。「珂蕾，麥酒呢？」

她怒目瞪著他，棕色的眼眸因怒氣而加深。「為了依芙，我必須婉拒了。」

風把她的秀發吹拂她她吹拂她。她擡起右臂，卻自禁地畏縮。戴著手套的左手放下小鏟子，把不聽話的發絲塞到耳後，卻在臉頰上留下臟汙的塵土。

她挑釁地揚起下巴。

他心中湧動著決心。「妳的頭發怎麽了？」

依芙再次惱怒地開口：「爵爺，我是個誠實的女人，所以我拒絕幫她紮辮子、戴上帽兜。蘿俐堅持夫人應該在床上躺一天才對。」

「管管妳的舌頭，依芙。」珂蕾斥責道。

杜衡打開蘿俐的小皮袋，拿出藥水瓶。

珂蕾咬緊牙根說：「我絕不喝那個藥水。」

他走近了些。「嗳，妳會的，而且除非蘿俐另有交代，否則妳會一直躺在床上休息。」

她伸長脖子仰望他。「杜衡，走開。蘿俐太小題大作了，我覺得夠好了。」

「等妳站起來進屋去會更好。」

她好像已不堪他的騷擾，嘆了口氣伸出戴著手套的手。「如果這樣會令你高興，就給我吧。」

他照做，她卻把它丟進籃子裏。

他低聲笑笑。「如果妳現在就喝下去，會讓我覺得很高興。」

她的發絲再次吹拂到臉上。她轉頭迎著風，但是動作緩慢而謹慎。「等一下我會配著面包、起司一起吃。我說過廚子今天烤肥碩的紅松雞配栗子布丁嗎？」

沒有問亞力的行蹤。杜衡的耐性盡失，雙腳站定。「珂蕾，妳不是自己喝下去，就是我把它灌進妳嘴裏。」

她眼中充滿報覆之意，重新取出藥瓶。她手指輕輕一彈便讓蠟封瓶蓋掉進韮菜田裏，然後伸出手臂，手腕一扭便將棕色液體倒進菜園裏，接著便把空瓶子丟到幹糞堆，說道：「麥杜衡，你別想把任何東西灌進我嘴裏。」

杜衡驚訝得說不出話，看著她再次拿起小鏟子弄那些種子。

依芙喃喃說著頑固會帶來什麽嚴重的後果之類的話。

「依芙，到別地方做事。」他說道。

這話使珂蕾警覺起來。「女孩，妳得留下來鋤那片豆子田，否則我就把妳送回家。」她出聲懇求，她的嘴豐滿、微撅，顯得有些矯揉造作。「杜衡，我完全能勝任指揮仆役的職責。這裏只有一些可以慢慢來的工作，你一定有其它更重要的事，比如說和陶瑞鐸見面。」

若是其它情況，他也許會歡迎她這種帶有色情意味的巧妙暗示。他推開記憶，看著依芙，頭微向主堡一傾。

女仆把鋤頭架在肩膀上。「爵爺，我應該把她拒絕喝的雞湯熱一下嗎？」

「等大家都吃的時候我就會喝了。」他的妻子氣惱地回答。

杜衡點點頭。女仆大步走出菜園。

他伸出手。「來吧，珂蕾。」

她的眉毛上滲出汗水，她的眼眸如夢似幻。「我求你，別再為我麻煩你自己了，爵爺。我不像你的新娘──我是說我嫁給你時，不對，我是說我不像所有的新娘一樣脆弱。喔，算了！」

她的語無倫次終於使他相信她的病不輕。他發誓要讓她進屋內，於是彎下腰碰碰她的手肘。「站起來。」

她大叫一聲掙脫開。看她無法站穩，他便一把將她擁進臂彎，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受傷的一側。

她的表情顯得十分震驚，棕眸則因痛苦而加深色澤。「珂蕾？」

她把頭埋在他肩頭，一句話也沒說。透過上衣的布料，他仍能感覺她熾熱、痛苦的呼吸。她的右手緊緊握拳，指關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

她的視線被那頭秀發所遮蔽，但仍試圖坐直。

他把手放在她的臀上說：「不要動。」

「你太小題大作了。」她以疲倦的聲音說。

「縱容我吧！」他開始將她柔細如絲、充滿紫蘇與薄荷氣息的秀發收攏。柔軟的白布條圈著她的頸項，右側的皮膚顯得紅腫。蘿俐說她傷了肩膀，繃帶怎麽會紮在那裏？

「真的沒什麽。」

「那為什麽鐵匠的學徒、養鵝女都為妳的康覆提心吊膽？」

她透過層層發絲凝視他。「因為養鵝女是蘿俐的妹妹，那個學徒根本是杞人憂天。」

杜衡設法馴服她那頭豐厚的秀發，把發絲纏繞在手指上。「出了什麽事？」

她註視著他的頸子。「昨晚我本想喝杯溫牛奶，滾燙的熱鐵從我的手中滑落，杯子打碎了。我把爐子弄得一團亂。」

她言下之意好似他關心的是爐子的狀況。「看著我，告訴我妳對自己做了什麽。」

她的視線移向他的下巴。「只是輕微的灼傷。」

他一點也不相信她。「讓我看看。」

她聞言向後退縮，咬牙吞下這個動作所引起的痛苦。幾次深呼吸後，她說：「蘿俐已經處理過了，她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傑作被人破壞。」

他毫不氣餒地拉扯她的頭發令她躺在床上。「我要看看妳傷得如何？」

她凝視著墻上的掛氈。「那麽等她換藥時，我一定會叫你。杜衡，說真的，我會康覆的。」她搖晃著左手讓手套滑落，伸手掩口假裝打呵欠。「也許我還是休息一下吧！」

他不相信她，但他已經使她躺下來，避開艷陽了。「妳一直沒問亞力的狀況。」

不過眨眼工夫，她便由松懈變成警覺。「噢，杜衡。他不了解你被囚禁的解釋嗎？你沒辦法安慰他嗎？」

杜衡抑制不住笑意。「我已經安撫他了。但是『朗費羅』把他當早餐吃掉了。」

她的雙唇牽動出一朵懊惱的微笑，眼瞼也慢慢下垂。「那我就是放高利貸的威尼斯商人了。」

這是他初抵費爾塔時開過的玩笑，那時看見她因提起好朋友漢納而哭泣。她卻否認自己因思念友人而掉淚。

他揚揚眉表示自己認出了她的聰慧回答。「休息吧！」

她閉上雙眼。「亞力在哪裏？」

「在小徑上趾高氣昂的吹噓他的大冒險呢！」

「把他帶來。」

她的語氣儼然像個王後，使他忍不住答：「身為妳的夫婿與主人，我能令汝休憩麽？」

「不。身為你的妻子與繼承人的母親，我有責任拒絕。」

他感到她說「你的妻子」時已添了嶄新的自信。「為什麽？」

她轉頭避開他，充滿睡意地呢喃：「他需要洗個澡，頭發也該洗了。」她的臉頰貼著床單。「還要上課。」

杜衡為她貓咪似的動作失笑。「我會負責。」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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