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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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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人街果然如烏栗所言, 新鮮熱鬧, 人群熙熙攘攘,在花燈間穿梭,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節日的喜悅。

碧玲仿佛受到了感染,拉著景弈淵左顧右盼, 眉眼融融,每到一處新奇的地方都要湊上去瞧瞧。

賣全羊的攤子裏,穿著短褂的青年將烤好的全羊壘了一層又一層,高高的像要掉下來,火上還烤著大把大把肉串,肉上的脂肪油滋滋地滴下去,火舔舐著竄高, 映得烤肉的小夥臉上金光滿面, 即使是臘月,身著單薄卻也渾身都在冒汗。

縱然覺得這味道遠遠嗅著都香得不得了,不過碧玲天性怕火, 只敢遠觀不敢靠近,景弈淵更是神情淡淡的,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 任由碧玲拉扯著東逛西逛。

除此之外, 最誘惑她的還是各類糕點, 只可惜在重華宮等小殿下之時,碧玲早已吃得飽飽的,即使再有興趣, 也不想浪費。

景弈淵本以為以她的脾性,定然至少也要買些零嘴,沒想到碧玲卻逛了一圈,卻什麽都沒買,又討好地看向他:“咱們換條街玩兒好不好?”

“那不如去菩遺街?”他依著她的話,征求般問道,“那是朝安城最熱鬧的地方,什麽東西都有。”

“好啊。”碧玲忙不疊答道,眸中星光閃爍,滿是雀躍。

最熱鬧的地方,定然很有趣。人間這般繁華的除夕夜,她還從未見識過呢。

走到半路上,左顧右盼的碧鈴被一樣東西給吸引住了。

一位老翁身上背著賣糖葫蘆的大棒,邊走邊吆喝:“賣糖葫蘆羅,賣糖葫蘆羅,又酸又甜大山楂做的糖葫蘆。”

又酸又甜這四個字聽得她嘴饞,但見老翁身邊圍上去的都是小孩子,被自家爹娘牽著,拿到糖葫蘆後便雀躍歡呼。

她只能眼巴巴看著,想要嘗嘗卻又羞於啟齒,只站在原地挪不動腳。

感受到她的猶豫不決,景弈淵循著碧鈴的目光望過去,心中頓時明了,唇角抿起,喚了她一聲:“碧鈴。”

“嗯?”碧鈴方才從對那串紅彤彤的東西味道的幻想中回神過來,依舊是意猶未盡地再朝那兒看了兩眼,還下意識舔了舔粉嫩的唇瓣。

“我們去買糖葫蘆吧。”他的口氣像是在詢問,卻不由分說,牽著碧鈴朝賣糖葫蘆的老翁走去。

“殿下不是不吃甜食…碧鈴還沒來得及問完,景弈淵卻已經自顧自掏出銀錢,讓老翁取下了木樁頂端最大最圓的那一串了。  轉過頭來遞給碧鈴:“喏。”

碧鈴看見色澤誘人的糖葫蘆被他漫不經心地遞過來,一時楞住了,看著小殿下持著糖葫蘆白皙如玉的五指忘記了要說什麽。

景弈淵見她沒反應,又將糖葫蘆往跟前遞了遞:“快吃吧。”

那語氣,就像是在哄無知懵懂的小孩子一般。

碧鈴羞紅了臉,幸好天空中的煙花也是紅的,才讓人看不出來。

她低眉急忙接過拿在景弈淵手中的糖葫蘆,配合般咬上一口,果然酸甜可口,軟軟糯糯的,一時又高興得眉梢眼角都翹了起來,側身對他道:“謝謝。”

“嗯。”景弈淵背著手,被圍脖襯得巴掌大的小臉看起來雖然跟平時一樣,但眸中分明多了幾絲愉悅,想了想道,“想吃什麽便說,我帶夠了銀子。”

“咳咳。”正吃得歡的碧鈴冷不丁聽了這句話,差點被口水嗆到,烏黑的雙眸也因此而變得水汪汪的,只倉促地點了點頭,急忙欲蓋彌彰地朝菩遺街的方向走去。

真是丟臉丟大發了,竟然要被一個小自己千歲的孩子照顧。

碧鈴一邊在心中捶胸頓足,一邊卻又很誠實地沈浸在冰糖葫蘆甜滋滋的味道中難以自拔,就連面前狐貍多次想要湊上來嘗一口也沒有註意到,只片刻的功夫就將幾顆又大又圓的山楂消滅幹凈。

到了菩遺街,碧鈴才明白它的名字從何而來,寬闊的巷道,還沒走近便能遠遠聞到濃郁的香料味道,沿街叫賣的不是吃食,而是各類佛珠雕像,文玩字畫。

碧鈴走近一處小攤子,隨手拿起一串手串,只見上面的珠子每一顆都光澤飽滿,指甲蓋大小的玉珠上,雕刻的羅漢像栩栩如生,定然費了雕刻者的不少心血,可是這樣的手串,在這裏卻是一抓一大把。

她看得有趣,扭過頭想叫景弈淵來看看,卻見他在一處花燈前駐足停下了腳步。

放下手中的珠串,碧鈴上前去湊熱鬧,想看看是什麽樣的花燈,竟然能吸引住平日的對什麽都不感興趣的小殿下的目光。

這一看,她卻目光一滯。

八角花燈上,每一面的絹布都繡有各自的圖案,有的是牡丹花開,有的是魚游淺底,而面對著他們的那一面,其實卻繡的是位美人。

身著青衫,婷婷裊裊,倚窗觀竹,雖然眉眼繡得並不清晰,但透過繡出來的畫,風姿卻像極了她初見之時的霍宛珠。

觀其它的宮燈,有的上面繡的是盛氣淩人的紅妝美嬌娥,有的卻是英姿颯爽的女將軍,顯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這幅像霍宛珠的花燈,想必也是誤打誤撞,繡除了她的模樣。

見小殿下唇角抿成一條線,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花燈,碧鈴也大約知道他在想些什麽,擡頭對賣家道:“老板,這個花燈怎麽賣的?”

“小姑娘。”端著茶悠哉悠哉做著生意的老板看起來跟彌勒佛一般和藹可親,“這可不是賣的,你須得在我這兒玩個游戲,贏了才能將它帶回去。”

“什麽游戲?”碧鈴雖然怕麻煩,但為了小殿下,還是鼓起勇氣應了下來。

但願是如戲本子裏寫的那樣,猜猜花燈做做詩,有小殿下在,他們定然也輸不了。

似是看破了她的心思,老板但笑不語,從貨櫃下掏出來一盒棋盤。

“下棋?”碧鈴蹙起柳葉般的眉頭,這個她可不會,該怎麽辦才好。

“非也。”老板笑著搖搖頭,已經飛快地將棋子按照黑白分到兩個棋盒中,將黑色那一盒遞給了碧鈴,才擺開架勢道,“咱們比的就是,將這些棋子一顆顆疊起來,看誰能疊的顆數最多,你贏了,我就將這個花燈送給你,怎麽樣?”

這些棋子皆是由玉石磨成,表面光滑且有弧度,一直沒有吭聲的景弈淵將目光從花燈上轉移過來,對碧鈴道:“我們走吧。”

這樣的游戲,根本就是強人所難,誰會有將圓圓的棋子疊起來的功夫,再說了,那花燈不過是個死物,他也只是因為覺得跟母後像而多看了兩眼,並不是非它不可。

“誒誒誒。”碧鈴急忙拉住他,眉梢眼角都是抑制不住地得意之色,彎腰湊到他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道,“別走,我自有辦法。”

又正色轉過去對老板:“好呀,不如你先來吧。”讓他先得意一會兒。

“如此便恭敬不如從命了。”老板拱拱手,像模像樣地挽起衣袖,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取出一顆棋子放在攤子中間,又取出一顆,穩穩當當地放在了上面。

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起初放上去的時候,他的面色還是從容不迫。可越到後面,便越緊張,到了第二十顆的時候,已是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緊緊盯著被疊加起來的棋子,仿佛周圍什麽人都沒有,完全沈浸於自己的世界。

一旁抱著狐貍看熱鬧的碧鈴算是看出門道來了,想必這位老板是自己醉心於這種莫名其妙的游戲,才非得要人與他比拼比拼。

這可惜,這樣一想,碧鈴倒有些慚愧,誰讓她會妖術呢,他自然是贏不了的。

正這樣想著,不知從什麽方向吹來一陣冷風,老板禁不住寒風灌入衣袖,哆嗦了一下,指尖的棋子豎起的高樓隨之轟然倒下,叮鈴鈴地散落在櫃臺上。

依偎在碧鈴懷裏的狐貍懶洋洋翻了個身,目光中滿是不屑,一雙眸子似笑非笑,他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似是感覺到這風來得異常,看到老板的沮喪,碧鈴於心不忍:“不如你在來一次。”

“不必了。”他無奈地擺擺手,“我疊了三十顆,該你了。”

“那好。”碧鈴狡黠一笑,對著景弈淵單眼眨了一下,似乎是在讓他放心。

怕自己忘記了多少顆,碧鈴一邊疊加一邊數:“一顆,兩顆,三顆,四顆...…

面上輕輕松松,看不出來半點為難。

她一路數著,轉眼便要到三十,老板的雙眼瞪得愈來愈大,眸中滿是驚奇。

“三十一。”如玉般潔白瑩皙的指尖將黑棋放上去,碧鈴面上已然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因為過於得意,甚至忘記隱去自己指尖瑩瑩流轉的白色靈力。

雖然是轉瞬而逝,卻被認真觀戰的景弈淵看得一清二楚,點漆般的黑眸猝然瞇起。

她果然是...在看到白光的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在霎時間凝固,又猛然跳動起來,似是要從胸腔躍出。

雖不知她是妖是仙,景弈淵此刻心中長久的懷疑終於被確定,她定然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碧鈴卻還沒有註意到,面上噙著笑,一汪水浸過的雙眸比指間的黑玉石磨成的棋子還要亮。

又是一陣風吹來,碧鈴堆起來的棋子如老板此前一樣,轟然倒地。

赤赪再次擡眸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依舊是滿臉不屑,贏了就行了,還在這兒浪費時間幹嘛。

雖然突然被風打斷,但總歸是碧鈴略勝一籌,她擡眸向老板看去,似是在暗示般問道已經目瞪口呆的他:“老板?”

“誒誒。”陷入驚奇之中的老板回過神來,興奮地搓搓手,半分不舍也沒有。將掛在貨架上的花燈遞給了碧鈴,“您拿好。”

聽他連稱呼都變了,碧鈴反倒心虛,提著花燈,眉眼含笑著遞到景弈淵手裏:“走吧。”

接過她的花燈,小殿下的心思卻全然不在上面,回憶起方才她的不同尋常。

一手提著花燈,小殿下任由碧鈴牽著的那只手突然握緊,眸中滿是堅定之色。

他一定會守好這個秘密,任何人都別想知道。

倚在碧鈴懷裏的狐貍卻註意到他的異常,狹長的眸子微微瞇起,不知道在盤算什麽。

深夜,碧鈴寢宮內的大門悄然打開一條縫隙,一條火紅色的身影隨之鉆出門去。

赤赪今日看得真切,那小皇子分明看見了碧鈴使用靈力,卻什麽都沒有說,不知道暗測測地在想些什麽。

若是他轉頭就去那個國師那裏搬援兵,那他們倆個人都將陷入困境。

必須要將他這一段記憶抹去才行,水晶般透亮的紅瞳暗了暗,赤赪一溜煙兒鉆進了景弈淵的房間。

見到他平躺在床上,雙手垂在兩側,赤赪又想起今日他在出門之時對自己嘲弄的笑容,明明只是一個八歲的小孩兒,卻能讓人氣得牙癢癢,真是越看越討厭。

這樣想著,他嗖地一下跳上床。

本就淺眠的景弈淵也因此而醒過來,本以為是什麽奇怪的東西,定下神卻見是整日黏著碧鈴的狐貍。

如玉的小臉頓時黑了下來,這是仗著有她撐腰,前來挑釁的意思?

目光定定對上他,赤赪眼中似有紅光流轉。

誰知景弈淵並沒有如他想象的那般受到迷惑,反而一把拎住狐貍的脖子,將它提了起來。

大半夜不睡覺跑他這兒來撒野,景弈淵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真當他是好欺負的嗎。

赤赪的四肢在空氣中無力蹬著,卻又被景弈淵提得老遠,他的反抗倒是無濟於事。

單手將窗戶打開,一陣冷風頓時呼呼灌了進來,吹得景弈淵臉頰旁烏黑的發絲隨之飄揚。

啪嗒,赤赪被小殿下毫不留情地從窗口扔了出去。

緊接著便是“咚”地一聲,窗戶緊緊合上了。

赤赪落到冰冷的地磚上,恨恨磨磨牙,擡頭像屋內看了一眼,隱約傳來他重新回到床上的聲音。

怎麽會沒有用,他魅惑人心的妖術,千百年來從未失手過,怎麽這一次會沒有反應。

只可惜他來不及多想,外面狂風獵獵,滿揣著對小殿下更上一層樓的仇恨,赤赪咬牙回了屋。

自除夕過了不到半個月,碧鈴竟然就接到消息,說是要離開皇宮到長齊山萬星門去。

原來朝安距離長齊山路途迢迢,從一月出發,到了二月底估計才能到。

做人真是不方便,去哪裏還要舟車勞頓,早早就準備,她真恨不得能帶著小皇子,直接飛到萬星門去。

只可惜一路上還要裝模作樣,每天坐在馬車上,吃了睡睡了吃,臉上一捏都多出不少肉。

二月清晨,碧鈴從落腳的客棧樓上推開窗,雖然天色依舊是朦朧,但她將手撐在兩腮旁,閉上眼依舊能聽到鳥雀在窗外竹林上嘰嘰喳喳地叫聲。

烏栗自己留在朝安城玩了,既然是去拜師學藝,小狐貍自然也不能帶上,一路除了仆從和隱藏起來的護衛,便只有她與小殿下二人。

想起臨走時小狐貍咬牙切齒的表情,以及對景弈淵兇狠狠的目光,碧鈴忍不住都笑出了聲。

她自然也是舍不得它的,雖然平日裏狐貍時不時愛鬧小性子,可是她感覺得到它並不是真的脾氣壞,日子久了,對她也越來越依賴。

唉!

碧鈴低低垂下頭,想起臨走時小狐貍那雙可憐巴巴的眸子,就覺得舍不得,放下手臂趴著臉,輕聲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下一章就到萬星門,男主很快就要長大了,興奮地蒼蠅般搓手手。

另外,感謝小天使們送的地雷和營養液,啾咪~

最近多了很多讀者,整天壓力超大,好怕自己寫爛了,所以更新不穩定,還請見諒。不過還是會開始保持日更,每天的具體更新時間還在琢磨中,實在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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