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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蜜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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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想嘗嘗,沒料到天底下還有這麽難吃的東西。

這樣想著,碧鈴用同情的眼神看向安靜坐著的景弈淵,真是委屈他了。

可不吃藥身體就好不起來,碧鈴端著藥碗不知如何是好,小臉鼓成個白生生的包子。

她的左右為難落入景弈淵眼底,他垂下鴉羽般的睫毛,面上淡淡的,聲音還有些微弱:“我吃便是了。”

這幅人為刀俎我他為魚肉的模樣更是讓碧鈴糾結,想了想,長痛不如短痛,她坐到床榻邊上,準備將藥遞給他。

景弈淵的手卻依舊垂在身側,低垂雙眼看著被面,半分沒有要接過的意思。

想到方才宮女的樣子,碧鈴領悟過來,急忙舀起一勺藥吹涼,遞到他抿成一條線的唇邊:“啊…

景弈淵這才擡起眸,點漆般的雙眸定定看了她一眼,將唇瓣張開。

一勺藥下去,小皇子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若不是有碗端在手裏,碧鈴就又要揉揉他的頭,笑瞇瞇誇上一句了。

小心翼翼窺探著他的表情,碧鈴又舀起一勺,這次,景弈淵依舊是溫順地喝下去。

因為嘗過味兒了,碧鈴聞見這氣味都有些受不了,只覺得苦味逼得人難受,一雙水汪汪的眸子緊緊打量著他的反應,心裏埋怨這一碗怎麽這麽多。

勺子本來就小,她一點點地餵下去,端得手都酸了,一碗藥才算是見了底。

大功告成,碧鈴露出輕松的笑容,仿佛喝藥的人不是若無其事的九殿下,而是她自己。

將碗放到一旁,她轉身又走到床邊櫃子旁,蹲下身不知在找什麽。

景弈淵坐在床上看著她碧綠色的嬌小身影,以及綢緞般烏黑齊腰的長發。眸色突然幽深起來,恍然間察覺,她的著裝五官,與對待人情世故的態度,似乎與他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大一樣。

那麽,她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呢,為何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讓他如此熟悉,卻又始終想不起是誰。

正巧碧鈴轉過身來,手裏不知道捏著什麽東西,雙眼彎成月牙,湊到他跟前,不由分說,將一樣東西塞到他嘴裏。

突然來這麽一下,景弈淵呆滯片刻,一片無辜之態,不明白她在做什麽。

閉上嘴抿了抿,他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塊蜜棗,香甜的氣息還帶有她指尖的溫熱,不過依舊有絲絲苦意,想必是方才她不小心沾到的藥水染了上去。

“這樣就不苦了。”碧鈴語氣裏滿是討好,夾雜著不舍,“我將抽屜裏的蜜棗全都讓給你,以後你每次喝完藥,吃一顆就不會嫌苦了。”

讓給他?重華宮的東西本不就是全都屬於他嗎,何須她讓了。

片刻的沈默後,他謙讓道:“不必了,我不喜歡吃甜食。”

碧鈴歪著頭,燈光映照下亮晶晶的眸子滿是懷疑,那他嘴裏含的那顆是什麽,不喜歡吃給她吐出來,吐出來!簡直是浪費,是暴殄天物。

雖然心中氣呼呼得像只快要爆炸的河豚,想起他今天吃的苦,碧鈴還是咬牙忍下來了。

但景弈淵下一句話就讓她洩了鼓在腮幫子裏的氣:“你若是喜歡,我就讓宮人多置辦些。”

眼見她沒精打采耷拉著的身軀又重新挺直了腰板,他的嘴角悄悄抿起,不過是喜歡吃蜜棗而已,他再不濟,也養得起。

碧鈴絲毫不知他心中所想,直感嘆這小皇子是個知恩圖報的,還是娘教得好,歡歡喜喜地回屋睡覺去了。

次日清晨,等她醒過來,景弈淵早已不在宮中,碧鈴向宮人一打聽,原來是去了霍宛珠的靈堂。

想起自己也有兩日沒有去過,不知道霍宛珠的身體是否會發生什麽變化,碧鈴提起腳步也有向鳴鳳宮走去。

卻被重華宮中一位宮女拉住衣袖,有些忐忑地吞吞吐吐道:“姑娘如今在宮中,穿著打扮還是低調些好,免得引人註意。”

低頭一看,碧鈴才意識到與宮中眾人相比,自己薄衫輕紗的,看起來的確格格不入,便拜托她為自己重新找了一套衣服換上,還梳了個低低的發髻。

有心討好這位來路不明的姑娘,宮女為她找的也是一件淺綠色宮服,盤扣扣到最上面一顆,襯得潔白如玉的脖頸愈發修長優雅,衣擺處由更為深色絲線縫制的牡丹花紋,栩栩如生,仿佛行走間都帶有花香。

末了她還為碧鈴插上一枝素雅的玉簪,滿臉羨慕地誇讚道:“姑娘真是好顏色,稍加打扮,便將宮中所有的娘娘壓下去了。”

好顏色是什麽,可以吃嗎?碧鈴見她滿臉不正經,心中嘟嘟囔囔地卻沒有說話。

出了宮,為了更熟悉整座皇宮,碧鈴又選擇了一條自己從未走過的路。

她走得漫無目的,偏僻小路上的石子還有些礙腳,路越走越冷清,連平日裏宛轉動人的鳥叫聲都多了幾分清幽之感,碧鈴向四周環望去,不明白氣勢恢宏的皇宮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地方。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她背後響起,碧鈴躲閃不及,轉過去的瞬間眼見著一雙蓄有尖長指甲幹瘦的手飛快掐上她的脖子,將她按壓在朱紅色斑駁的宮墻上。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蓬頭散發,面色枯黃的臉,實在是難以想象,身為女人,會有這麽大的力氣,緊緊將她壓在墻上都有些呼吸不過來。

碧鈴下意識去扳開她扣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卻半分也難以撼動,那女子盯著她,目眥欲裂,嘴裏還念念有詞:“又是哪宮的狐媚子,打扮得這樣花枝招展,又是想去勾引皇上吧,本宮近日便劃破你這張臉,讓你從此連門都出不了。”

說著,便舉起手沾滿汙垢的指甲就要劃過來。

碧鈴在得到呼吸得剎那,急忙揚起手,以手側為刃,用力對著她脖子劈下去,女子舉在半空中的手頓時無力落下,整個人隨之倒地。

真是...碧鈴有些後怕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面腫起了火辣辣的痕跡,還有些發燙。

向倒在地上的人瞥了一眼,只見她雖然心智不全,卻也還知道打扮,發間還插著朵新開的繡團花,只不過面上的粉敷得東一塊,西一塊,實在讓人難以看出原貌。

身上穿得也是紅綠一通拼湊,似乎是要把所有的好東西往自己身上堆,卻顯得瘋瘋癲癲的。

豎起一根修長的食指,碧鈴湊上前,謹慎地戳了戳她的肩膀。

沒有反應。

再戳一下,還是沒有反應。

看來是徹底被自己弄暈了,碧鈴送了一口氣,方才她情急之下使用了靈力,不過沒有傷害性,她醒過來也是早晚的事。

但碧鈴心中仍有些打鼓,前幾日無尾山的山神桃翁托飛鴿傳來了信,對她千叮嚀萬囑咐,說是不能對使用法力傷害凡人,否則於修為大大有損。

不過她這可是為了自保啊,碧鈴掌心合十,希望上天明鑒。

費力地將女子拖到門下,碧鈴念了個讓人清醒的口訣,怕再被她糾纏上,忙匆匆離開。

這條路是不敢再走下去了,誰知道還會再撞見什麽,碧鈴沿著原路返回,連鳴鳳宮都沒有精神去了,整個人懨懨地回了重華宮。

躲在房間裏,她對著銅鏡垂頭喪氣地照了不知多少次,居然被一個凡人弄傷了,若是以後留下傷疤,還不得被別的妖怪神仙笑死。

每到這種時候,碧鈴就會想起那日在城外救她一命的白衣少年。

若是自己也有他那般能夠治愈傷處的靈力,該有多好啊,可惜她生來就是沒有,只是在無尾山的摸爬打滾中,自己悟出了點兒防身的法術。

出了那片地,就不夠用了。

不過...碧鈴托起下巴,她隱約記得,那位少年似乎被狐妖稱作什麽“晚醒門”的大弟子。

莫非,他的法術是在這個門派中習得的?

碧鈴眼珠鋥地亮起來,摩拳擦掌思緒萬千,如果自己也能夠去那裏學個一招半式,也可以走遍天下都不怕了。

不過很快她又焉了,自己如今還要巴巴指望著照顧好小皇子之後渡劫呢,這也只能在夢中想想了。

愁上眉頭,碧鈴托著臉嘆氣,實在難以派遣心中的抑郁,從腰間取下桃翁幾百年前送她的如意袋,這個袋子可以容納不少東西,放進去半點兒重量也沒有,以往她就用來裝裝幾壇小酒,或是漫山遍野成熟的桃李果實,放在裏面,別有乾坤。

如今這些東西倒是裝不著了,她來朝安城時如意袋空空如也,不過如今其中放置了此前霍宛珠讓她保管的七弦琴。

將琴拿出來放置在桌案上,碧鈴單手撐著臉,另一只手在琴弦上輕輕撥動,晶瑩粉嫩的指蓋在顏色暗沈的琴身映襯之下,更顯得嬌艷可人。

她細細回想著那夜霍宛珠教她的曲子,斷斷續續不成曲調地彈奏起來,不管這聲音是如何擾民,碧鈴自己甚是沈醉其中。

突然門邊響起一個稚嫩卻又不失穩重的聲音:“你這指法和琴譜,都記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可憐的男主,不知不覺就成了碧玲修仙路上的小“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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