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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章 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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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摩爾離開中國,藍子棋陪同藍敬銘一起送機。

拿到秦思的新配方,似乎使她在藍氏的地位高了一等。有時候在最高會議上,她也拿著工作計劃煞有介事的大喊大叫,像一個冷靜而張狂的接班人。

藍敬銘並未完全認同,所以也不會宣布。

但是他也沒有對她的大呼小叫表示什麽。仿佛僅僅在觀察。或是忍耐。

他的這種態度讓藍昭科和藍譽寧都低調起來。

終於在某一日,藍子棋也清淡得對著電話說,“要是談不成,你也別回來了,嗯?”

在座所有都訝異的窺視她,藍子棋因此學會了在一片訝異的視線中,妖嬈的贈送一個微笑。

藍敬銘則似乎笑得更為開心。

春末,一場強烈寒流忽然席卷南方大陸。這場無可預知的天災,使農耕業損失慘重,完全來不及防禦。

那一天,藍子棋沒有參加藍氏高層會議,所以錯失了淩輝精彩的報告。

她在第一時間趕去了嶺南,去了何其方的大本營。

籌建中的數字化多媒體防護層只保護了幾種珍貴的菌類,露天生長的作物基本上全部被凍傷凍死。

何其方的損失無以數計。

她穿著厚厚的棉衣,包裹得像個粽子一樣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微張著嘴巴很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藍子棋只好走上去擁抱了這個也穿得像個粽子一樣的男人。

“一夜之間,你應該從巨富變成窮人了吧?”她呵著氣笑道,“允許我同情你一下吧。”

何其方抱緊她,哈哈大笑。

藍子棋所不知的是,他的產業已經遍布全國,在歐洲和巴西也擁有產業。

“雞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裏。”他說。

藍子棋摸著自己凍紅的臉頰,嬌柔的笑起來,“你是我見過最高端的農民。”然後遞出一張支票,“我以為這次可以有機會還你人情。”

何其方沈默的笑,盯著支票看了很久,依舊只是笑。

“是我所有。”她繼續說,急於表明自己的內心,也急於感謝他曾經給與的一切幫助。

何其方接過了支票,溫柔一笑,“資金周轉不開,正需要呢。謝謝。”

聽來安慰她的成分居多。

藍子棋心裏明白,感激的笑起來。

何其方忙於補救措施,和補救規劃。

大多數時間她一個人瞎晃,看到樂呵呵的員工,圍著火吃凍傷的小紅果子。

外面包了一層冰淩,從樹上摘下來,冰封在倉庫裏。她也吃了一只,因為零度以下的低溫而變得軟綿爽口,味道異常奇特。

何其方玩笑道,別吃了,我打算把它們換成鈔票呢。

藍子棋撅起嘴巴笑笑。

她承認自己不是心地純良的人。別人為寒流痛苦的時候,她流連在結了冰淩的花花草草枝枝樹樹中間,覺得它們被一層冰包裹的樣子驚心動魄的美。

三天過得很快。

她是悄悄離開的,不想繼續叨擾繁忙的何其方。

結果他還是趕來機場送別。

那時候她想,如果她是個正常長大的小女孩多好,也許會在春天的田野裏和編著草戒指的何其方相遇。他會給她很多平和與寧靜,而她會回贈美好與溫暖,一起過細水流長的日子。

他把她的帽子往下拉了拉。

“謝謝你能來。”他說,“知道嗎,你給了我力量,這重過一切。”

“你是我最好並且唯一的朋友。”她回答。

何其方沈默了一下,笑笑,“到了打電話給我。”

她點點頭,眼淚湧出來。

似乎世界上只有他,是遠離了金錢、利益、權勢、血緣,遠離了所有糾葛之後,和她沒有任何原由的彼此珍惜。

愛情只會玷汙這種純凈的牽絆。因為愛情裏永遠無法避及欺騙傷害背叛。

她身邊所有的例子都在告訴她,所有的愛情都是無法長久的,最終的結果是把世界上曾最珍視的兩人送往直線兩端南北兩極。

就像張凝然和藍又時。就像藍又時和唐舞衣。就像藍子茸和淩輝。

她舍不得愛何其方。舍不得毀了這種牽絆。

更重要的,她從小就受夠了疼痛。至於有關愛的那些疼,她一開始就做好了防備。

所以何其方令她覺得珍貴。他們沒有走向兩端,而是以另一種方式走得更近。

她擦擦眼淚,掏出一張照片,“是在你的橘子園裏照的吧。”

何其方看了一會兒,點點頭。

“他是誰?”

********** **********

很久沒有去總店居為鄰。是因為張凝然的死。

她以為自己一踏進去就會流出眼淚,事實證明並非如此。

天氣寒冷,願意出來喝杯熱茶的人變少了。

她像只懶惰的貓一樣癱在沙發上,抱著一只軟綿綿的毛兔子抱枕,裹了一條大毯子,聽暖氣嘶嘶的響。

居為鄰。野之蘋。河之洲。岸為谷。

這些名字,都帶著張凝然的味道。有時候她在想,如果有一天,會有第五家分店,用“羅泉門”來做名字怎麽樣。

不久之後,閻仕爵就出現在她面前,店裏的小妹似乎都對他格外熟絡。

“這麽巧。”他溫和的說。

她已經不再單純的害怕他,而是防備他。

因為覺得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也因為知道他有所圖謀。他是一本無字天書,她無法看懂。

“我不覺得巧。”她窩了窩身子,“為什麽我每到一家分店不出二十分鐘,你就能趕到?”

閻仕爵只是一徑遼闊溫暖的笑,“你現在不用‘您’稱呼我了?”

藍子棋咬住唇。

閻仕爵盯著她懷裏的毛兔子,後仰,架起腿。

一杯綠茶及時送到。

“四家店,你最喜歡哪一家?”

“岸為谷。”

“因為名字是我取的?”他笑道。

“因為賺錢最多。”她悻悻地回答。

“今天怎麽跑來這裏了?”他放下茶,繼續盯著她。

“所有的妃子都需要皇帝臨幸。”她瞪著眼睛盯回去。

閻仕爵大笑,笑得眉頭一抖一抖,漸漸停住,暖洋洋的看過來,“我說,你這種丹鳳眼最好不要瞪起來,就這麽瞇著瞇著,才更風情。”他說得自得其樂,一邊說一邊拿自己的眼睛做示範。

他眉骨略高,顯得雙眼深邃,有兩道窄而深刻的雙眼皮,瞇起來的樣子像一只大灰狼。

藍子棋咯咯的笑起來,像個孩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後來很不好意思的停住,低下頭,面色紅潤。

“我想藍子瑕不是你的對手,你可以不必多考慮她。藍子落,尤其是他的父親,才是你需要用心的。雖然藍老爺子一直秉持新鮮血液才能帶來新鮮生機,但是你必須證明你足夠優秀超過藍子落,足夠老練超過藍昭科,才能真正走上舞臺。”他說。

藍子棋靜靜聽著。絕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像老師一樣引領她。

“等我打敗了我的家人們。你再打敗我。”藍子棋笑著點頭。

“如果你沒辦法比他們更強大,就要試圖找出他們的缺點和破綻。兵不厭詐,不必鄙夷沒那麽正當的手段。那也是能力的一種表現。”閻仕爵不為她的話所動,繼續說下去,“條條大路通羅馬,只要最終你到達了,沒人在乎你走得是哪一條路。重要的是結果。”

她態度不認真,卻一字一句都沒有錯過。

“你究竟怎麽讓秦思簽約的?”她支起腦袋問。她很好奇,也想了很久。

“我開出的條件是他無法拒絕的。”他回答。

藍子棋起身,優雅的往他杯子裏添水,爾後好學的前傾,“是什麽條件?”

閻仕爵也極為配合的靠前,藍子棋聞到好聞的古龍水味道。

“我用一把槍指著他的腦袋,然後說,要麽是你的簽字,要麽是把你的腦漿留在這份合同上。”閻仕爵的手做成槍狀,指著她軟軟的頭發。

她打開他的手,不滿的扇白眼,“這是《教父》裏的情節。”

“你看過?”他順手理了理她的頭發。重新坐回去。

每一次他都離開的非常及時,似乎在她產生壓迫感之前就找好了退路。藍子棋忽然覺得他似乎真的沒有那麽可怕。

“我十一歲的時候,媽媽就讓我看了,看了很多遍。”她淡淡說,“她看到我讀童話書會很生氣。”笑了笑,沒有眼淚。

“我也不看童話。”他靜靜說,“也許她希望你,不要沈浸於虛幻的美好。她希望你一開始就堅強。”

藍子棋沈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閻仕爵看看表,起身,“我要走了。”順手把一個粉紅色的盒子放在她面前。

她起身,訝異的看著他。

“是禮物。祝賀你進步。”他說,笑了一會兒,便離開了居為鄰。

藍子棋打開盒子,裏面有一只小毛兔子,和她懷裏抱得那只很相像。

還有一本書。

《安徒生童話》珍藏版。

她站在那裏很久。毯子滑落在地板上。

********** **********

從嶺南回來藍氏,淩輝和藍昭科像一股低氣壓籠罩著整座大廈。

藍子棋臨時打電話從極致召回了黃任之。

他迅速回到她身邊,帶著長途跋涉的辛勞。

藍子棋丟給他一張Spa卡,附贈美發沙龍會員賬號。兩個小時後,他容光煥發的出現,依舊疲憊,但至少看上去很英俊。

“滿意了嗎?”他有些無奈的笑問。

藍子棋上下打量一番,點點頭,“食色 性也。”

黃任之也上下看了她一眼,“我怎麽也覺得你哪裏不一樣了。”

藍子棋站定,悻悻地,“哪裏不一樣了。”

幾秒鐘之後,他才恍然,“頭發長了。你不是討厭長發麻煩嗎?”

“噢,”她頓了頓,“還沒找到時間修剪。”

“中午十二點,花樣年?華郡 揭牌儀式。”

她看看手表,“來不及了。明天幫我預約修頭發吧。”

黃任之點點頭,“走吧。”

藍子棋第一步沒邁好,向他懷裏撲去。

黃任之異常坦然的抱住她,等她自己站好。

“我大約少了一條染色體。”她自嘲道。順便挽住他手臂,“為了不在眾多媒體前撲向大地,你的手臂就暫且借我吧。”

黃任之淡笑無語。

他們在藍氏大廈門口遇到項平原。

他穿了一條寬大的牛仔背帶褲,嗶嘰藍紋T恤上,大小不一的破洞,外戴一頂鴨舌帽,仿佛舊黃歷裏上海工廠走出來的技術員。

他一靠近,藍子棋就聞到一股97汽油味,她盯著他無法洗幹凈的油黑的手,然後把視線放到他的臉上。

“藍小姐。”他摘下帽子,露出墨黑倒伏的頭發,一口粗獷的北方口音,沙沙的,沈沈的,“聽說你到處打聽我。”

“哦。”藍子棋頓住。

從包包裏翻出照片,當著本人的面認真比對了一下,“項平原先生。”她伸出手。

項平原沒有猶豫,笑了笑,一只大手握了上來。很用力,不猶豫。

項平原應該叫像土匪。

她抽出手,把一張名片塞進他手裏,“我要買你的那塊地。你必須賣給我。”

“必須?”他咧開嘴巴笑,露出白森森的牙。

“我會開出讓你無法拒絕的、好、條件。”她說,“對不起,我現在趕時間,想好了就打電話給我。”

走出一步,又回頭,“相信我,在藍氏,沒人會出得起更好的條件。”

她嬌媚一笑,和黃任之一起離開。

“長得像釘子戶。”黃任之淡淡說。

“沒辦法,必須把這顆釘子拔走。秦思說只有那塊地符合標準。”藍子棋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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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樣年?華郡 基本上按照淩輝的設計建成,不過好大喜功的政府還是自作聰明的為它建了一座雄偉的大門。

藍子棋穿著藍色的西裝外套,裏面是一件浸染淡淡山水畫的白色短裙,看上去很端莊。

剪彩的時候,她有點擔心那把剪刀太過鋒利,跌倒的時候會把她刺穿。事實證明這種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淩輝一臉職業化的笑容接受采訪。

出席剪彩儀式的除了蘇旬陽,還有一位退休的老幹部,絲絲銀發摻雜,鬢角卻全白。蘇旬陽全程陪伴,異常謹慎。只是離開的很早,她沒有任何機會攀談。

建造這座大門的出資商忙著寄名片給眾人。

藍子棋笑笑。

她越來越喜歡這種目的明確的商人。

其實商人才是世界上最單純的物種,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獲利。順藤摸瓜,總能找到陰險狡詐圓滑快樂的根源。

名片遞到她手裏的時候,這個又矮又肥的男人笑得極盡諂媚,不過,並不令人格外討厭,“門的入口很幹凈,沒有安全欄,沒有暗障,很平坦,前一米後一米都做了防滑水紋,絕不會讓您摔倒的。”

藍子棋忽閃一下眼睛,覺得自己沒有聽懂。

“這個市幾乎所有的門都是我公司負責的,自動玻璃門,推拉門,感應門,呵呵,旋轉門就不生產了,停產了。發展到今天,全托您的福。”他彎著眉眼笑,“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她接過名片放進包包裏,某個記者遞上來話筒,她也瞬間就被聚光燈包圍。

**********

和圖紙上一樣,美麗的棧道,環繞的蘆葦,春天新發的芽鞘。水的治理還在進行中,不過已經日漸清澈。

她聽到腳步聲,慢慢的,一步一步跟在身後。

有時候,會熟悉一個人的腳步,一旦聽到就能立刻辨別。

她停下。腳步聲也停下,在木質的棧道上,留下倉濁的回音。

藍子棋回身,毫無意外的看到淩輝,他額前的碎發,他背手而立的姿勢,還有他身上雪的味道,像一種遙遠的記憶一起向她湧來。

她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平靜的氣憤。

“我以為你不會來。”他說。

“為什麽不會?”她揚起頭,略略長的頭發在風裏微微蕩漾,“因為我的計劃書還沒有報告就被你搶先在最高會議上發表?還是因為,叔父日前也向董事會提交薦舉你的書面函?”

淩輝冷冷清清的笑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藍子棋只是靜靜看著他。

大約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們會以這種姿勢面對面說一些他們最初都不感興趣的話。

“你也想繼承藍氏?”她歪歪腦袋,爾後淺笑,“為了茸兒,還是為了自己?”

淩輝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他還是很美好。讓人想多看一眼。藍子棋甚至提不起力氣怨恨。於是她只好嬌柔的無力的笑,“我本來以為你也只是藍敬銘的棋子,現在看來,你像下棋的人。淩輝,我覺得你不錯,娶一個女繼承人不如自己做繼承人。”

淩輝依舊氤氳的站在那裏,眼神和水融成一色。

“你喜歡我嗎?”他說。

藍子棋不敢相信的擰起眉頭。他怎麽敢這樣發問。

“你喜歡我嗎?”他又一次問。

她打算回去。無論燒烤區有什麽樣的美味,她也決定就這麽原路返回。

“你喜歡我吧。”淩輝說道。靜謐的聲音。不再像詢問。而是揭露。

這句話終於點燃了她的怒火,回身惡狠狠的盯著他,“喜歡。那又怎麽樣。我想要的是藍氏,不是你。”眼神清冷,話語溫柔,“我不會輸給你。書、童。”

她轉身就走。高跟鞋歪了一下,但她沒有摔倒,走得很好,走得很優雅,把淩輝拋在身後。

她沒有想要留一個美麗的背影。

但是,那是謊話。

********** **********

她無法睡著。徹夜徹夜的睜著眼睛,這樣的狀況,在默克離開之後好了一段時間,然而不久之後,重新開始。

她整個晚上都在想自己為什麽睡不著。

這些莫須有的理由令她更加疲憊。

最後她的結論是,她自己不想睡。

淩晨的天光裏,她抱著《安徒生童話》流淚,第一次閱讀小海公主的正文,眼淚把她湮沒。

這是她第一次被文字感動。

那個故事對於張小齊而言,一直是一個聽說或是傳說。

張凝然說的對,童話讓人無力,讓人脆弱,讓人心生對美好的向往,卻因此更加心痛。

她已經是成年人。成年人尤其不適合讀童話。

《安徒生童話》之後,她陸續收到了《格林童話》、《愛麗絲夢游奇境》、《小王子》、《騎鵝旅行記》、《長腿叔叔》、《王爾德童話》、《貝阿利特?白克童話》、《宮澤賢治童話》……

這些包裝精致的童話書每次都由一個叫“天涯海角”的快遞公司送到。快遞員每次都說,顧客說您看到就明白是誰送的。

好吧,是閻仕爵。

當全世界的童話差不多把她的臥室裝滿的時候,她開始收到各種各樣的布藝玩偶毛絨玩具。毛兔子、毛鴨子、毛毛狗,小布熊、布企鵝、長頸鹿、毛茸茸幾乎亂真的小雞仔,可愛的水獺一家,Q形花栗鼠兄弟……

它們讓她的大床變得擁擠不堪,於是她也擠在裏面。

藍子棋想,這一定是閻仕爵的心理戰術,他要用這些來懈怠她。

她覺得自己不會上當。

可是她也承認,她喜歡這些生命裏最初錯失的美好。

當淩輝在藍氏走得越來越高,藍昭科的微笑越來越淡時,她只是變得越來越懶。

黃任之在上午十點打電話過來,那時她剛剛開始有些睡意。

“還不出關?”他問,“再不出來,藍氏要變天了。”

“嗯。”她在被窩裏瞪著腫脹的眼睛掙紮。

“老爺子很平靜。一直很平靜。我一點也看不懂他在想什麽。”

“讓你找的東西找到了麽?”她迷迷糊糊的聲音。

黃任之沒有吭聲。

“那麽項平原肯把地賣給我了嗎?”她從被窩裏鉆出來。

“先去理頭發吧,我幫你預約了。這一次不要再爽約。”很久之後,黃任之淡淡說。

藍子棋沈默了一會兒,“好吧。”她說。

藍敬銘不是下棋的人,他是觀賞者,他是老師傅,他是開棋牌室的。藍子棋刷牙的時候,盯著自己的黑眼圈想。

然後她跟自己說,張小齊,都走到這一步了,已經走到這裏了。

********** **********

她對理發師說,剪短。就閉上了眼睛。

溫熱的水滑過頭頂,溫柔的手嫻熟的按摩,她覺得累,想要睡。就瞇了一會兒。

然後被送去座椅上,迷迷糊糊的跟著走。

理發師擦了一會兒,就停住了動作。

她訝異的睜開眼睛,看見鏡子裏閻仕爵笑瞇瞇的臉,“真巧。”他說。

想要回頭質問的時候,一條大毛巾覆蓋下來,遮住了整張臉。柔柔的擦拭之後,才掀開。

“你跟蹤我?”她左右看看,“還是派人跟蹤我?你怎麽知道我會什麽時間出現在哪裏?怎麽每一次都這麽準確?”眼神凜冽起來,“我要剪頭發我要剪頭發,這是第四次了!”

閻仕爵張了張嘴。“別說這是巧合!”她伸出一根手指,十分有氣勢的對著鏡子戳回去。閻仕爵識時務的閉了嘴。

頭發毛茸茸的,剛剛擦幹的樣子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毛兔子。

鏡子裏的閻仕爵只是溫和的笑。

“別假裝善良!”她對著鏡子又是一戳。仿佛真的能戳到他身上一樣。

閻仕爵呵呵的溫暖的笑。

“你買通了黃任之?”她忽然大驚失色。

閻仕爵的笑容頓住。扶住她的腦袋,不讓她轉過來,藍子棋唯有在鏡子裏看到他臉上淡淡的神情,“勇於懷疑一切是很嚴謹的科學精神。但不要拿它來傷害你身邊的人。我向你保證,黃任之是值得信任的夥伴,你沒有一無所有,他是完全屬於你的。”

藍子棋安靜下來。內心雜亂。

閻仕爵說的沒錯。但她其實已經無法相信任何人。

他依舊在鏡子裏微笑,取過風筒,開了小風,為她吹幹。大手撫著她的腦袋,一下一下。

藍子棋沒有拒絕。

這是第四次,在不同的理發店和他據說很巧的碰到。

他總是能很及時出現,來挽救她漸漸長長的頭發。

她無法拒絕他為她擦幹、吹幹的每一個動作。因為幻想裏,父親是這樣慈祥這樣和善。她閉上眼睛,一顆心在囁嚅。

她沒有力量拒絕溫暖。

吹幹頭發之後,閻仕爵付了錢,帶她離開。

牽著她的手,送她上車。鄒向回身點頭致意,就發動了車子。

“女孩子還是應該有一頭長發才好看。”他扣好安全帶,暖洋洋的勸解,“你看,一點也不麻煩。你要是嫌麻煩,我可以天天幫你洗頭,擦幹,吹幹,你看怎麽樣?”

藍子棋歪過身體盯著他的側臉,“那個,”她頓了一下,重新開口,“你其實很想留一頭長發吧,但是你怕社會的輿論、群眾的眼光,所以就想讓我留起來,然後你就可以天天打理,就跟自己長了一頭長發一樣,只不過長在我頭上。”

閻仕爵偏頭看了她一眼,又把視線放在前方,呵呵的笑了幾聲。

前面開車的鄒向忍俊不禁。

閻仕爵伸手在他腦袋上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車子一陣顛簸。

“Boss!”他叫了一聲。

藍子棋滑進閻仕爵的懷裏,抓住他的前襟,攥得緊緊的。

“好好開車。”閻仕爵一面環住她的腰身,一面對鄒向命令道。

順手按下門上一個按鈕,一面玻璃緩緩滑下,把駕駛和後座分割成兩個空間。

他低頭,對忽然微微緊張起來的藍子棋淡笑。

“竟然被你猜到了。”他點點頭,認真的說,“你說得很對,我就是這麽想的,你看,我們一直合作愉快,這一次也一定是。你就替我留一頭長發吧,好不好,我就這麽一個不可告人的夢想。”

“我幹嗎這麽做,對我有什麽好處?”藍子棋氣呼呼的掙紮了一下。沒有逃開。

“嗯,好處……”他似是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環住她腰身的手順便拍了拍,“我們聯手打敗藍昭科怎麽樣?”

藍子棋驚了一下,瞟他一眼,沒有說話。

“你先利用我,打敗藍昭科,等你站到藍氏權利的最高端,我們再來決鬥。你看怎麽樣?”他溫和的說。

**********

藍子棋在車裏就睡著了。癱在閻仕爵的懷裏。像一個乖寶寶。

車子開去藍湖別墅,她依舊睡得不省人事。

閻仕爵抱著她走去東樓的時候,她好心的醒來了一秒鐘。

之後完全沒有意識。

她只是覺得累。也忽然覺得安心而已。於是決定好好睡。

閻仕爵走進她臥室的時候,臉上揚起笑容。

堆滿床的布絨玩具,還有到處散亂的童話書,看上去像一個BABY房。

他把她放去了玩具中間,拉開被子把她蓋嚴。

是孩子的睡相。甜甜的,靜靜的,略帶點不安,頭發柔軟安分,身上有一股奶香。

他半蹲在床前看了一會兒,揉揉額頭,笑了笑。

就一個男人純粹的視覺刺激和生理需求,他坦承,那些他親手送上的孩子氣的禮物沒有阻止他的渴望,他想扒 光她的衣服,雲 雨一番,想看她成熟的身體,聽她動聽的呻 吟,想把她變成一個女人。

能讓一個女孩長大的不是童話和玩具,而是男人。

閻仕爵笑了笑。掩上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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