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白化為白洞，有那麽一瞬間，他徹底失去了意識。他以為自己死定了，以為那個神秘而低沈的聲音欺騙了他。

他體內的宇宙隨著白洞的擴張，一個接著一個消失。能量不斷地向外散發，他的魂魄能量越發衰弱。

在能量散發到極致的時候，他突然極速收縮，變成了一個就連神竅都很難發現的黑點。

黑點似乎穿透了某個非常神秘的，沒有具體形體的膜。

這種膜無形無相，就像他還是虛無神時所建立的虛無世界的能量體。

穿透膜之後，伽白沒有感覺到任何能量，他沒有身體，只是一個黑點。他環視周圍，灰蒙蒙地一片，地上是反射著瑩光的灰色晶沙。成片成片的晶沙看起來死氣沈沈的。

這裏應該就是阿哲口中的荒蕪海吧。

好冷的地方。

伽白感受不到任何能量，只是覺得自己的軀體有些沈重。他意識到自己變成了一個極小的，微不可查的黑洞。

“餵，你出來，你向我承諾過保我不死的。可是，我現在感受不到任何能量，我很快就會死的。”伽白瘋狂地吼著，“出來，你給我出來，你到底是誰？”

“你很害怕？”低沈到讓人耳竅發麻的聲音響起。若是單純依靠他的聲音來判斷，他應該是個非常溫柔的生命體。

“是的，我很害怕，請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我是上歸神。”

“上歸神是個什麽概念？”

“我是創造了瓶子的神。用你們的話說，我就是終極神。”上歸神的聲音中沒有驕傲沒有得意，像是單純地闡述著某個無關緊要的事實。

“瓶子是什麽？”

“你知道宇海是什麽嗎？”

“宇海不就是神生存的地方嗎？一個充滿能量的地方，是神的培養皿。”

上歸神說：“這樣說也對。但是，非常狹隘。畢竟你只是七元神，不理解時空的概念很正常。”

“時空是什麽？”

“承載一切物質的時間和空間就叫時空。時空是所有存在的集合體。”上歸神說，“可惜，你一定不能夠理解。”

“還請上歸神詳示。”伽白現在的意識中充斥著時空二字。時，他懂。空，他懂。可是時空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他不懂，以他此時的智慧，根本想不明白。

“時空是無限的，因為時空是不斷扭曲輪回。沒有終點也沒有起點。無論你從哪個時空節點誕生，只有你活得足夠長，就能夠回到你真正誕生的那一刻。雖然我是上歸神，但是，我也只是依附著時空的傀儡。一個在時空中轉了那麽一小段的存在。”

“我不是很能理解，但是，粗淺一點說，如果時空是個球，你在這個球體上行走了很長時間，但是沒有走多遠？”

“是的。走了很久看不到盡頭，也看不到來的路。”

“你的意思是，你迷路了？”

“差不多吧。我是一個沒有找到歸途的生命體。”上歸神的聲音蠻愉悅輕松，絲毫聽不出來是個快走向死亡的生命體。

“你為什麽要讓我毀掉深宮？”這是伽白最關心的，並且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我問你一個問題，狼為什麽要吃羊？”上歸神怕伽白聽不懂，就舉了一個非常簡單的例子。

“因為它餓。”

“如果草原的草沒有了，羊會怎樣？狼又會怎樣？”

“羊還是會被狼吃掉，然後狼餓死。兩個都會死，區別是一個早死，一個晚死。”

上歸神非常滿意地點頭，“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麽要讓你毀了深宮了嗎？”

伽白猶猶豫豫地說，“你餓了？”

“……”就想著吃，丫的，一個七元神竟然是個傻冒，上歸神想罵人，但是他忍了，沈默了一會兒。

伽白聽不到上歸神的聲音，有些緊張，“上歸神我說錯了嗎？”

“錯的離譜。哎……”上歸神耐下心來，無奈地說，“我還是說的更簡單一點吧。時空裏的能量就是草原，草原會不斷地擴散，會變得越來越稀，羊終其生命也找不到一株草。而時空相對於裏面所承載的能量是無窮無盡的。如果任由這些能量擴散，能量會變得極為稀薄，近乎於零。到時候，時空中的生命將不覆存在。”

“你的意思是說宇海的能量正在擴散？不久以後，能量散開，生命體將徹底消亡？”

“差不多吧。”上歸神說：“我是最先看清時空本質的生命體。知道能量擴散會終結生命，所以我用我所有的能量制造了一個收尾相連的瓶子，創造了一個封閉卻不失活力的小時空。並且用我的意識鎖住這個小時空，不讓它崩壞。”

“這個小時空就是宇海？”

“是的。”總算聰明了一回，上歸神看了一眼伽白，“瓶子是我的意識，如果我死了，瓶子就會碎裂，很不幸的是，我快死了。”

“你是上歸神，是終極神，不應該會死？”伽白的聲音有些顫抖。

上歸神一笑，“我是生命體，當然會死。有生命就會有死亡。別怕。當然，你的生命和我的生命相比是非常短暫的。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死。”

“那麽，你為什麽要救我？我相對於你來說，是那麽地微不足道。”伽白很失落。

“你即將突破我所設下的界限，一旦突破這層界限，並且通過我的考驗，你就可以成為和我一樣的終極神，你就可以守護宇海，你就可以用你的意識穩定住瓶子，包裹住宇海能量，保住生命體的種子。”

“我感覺不到我的能量，我好像並沒有通過你的考驗。我讓你失望了嗎？”

“沒有。大部分生命體都會選擇保護自己的性命，不甘寂寞。談不上失望。”上歸神說，“我做了我該做的事情，至於結果怎樣，不是我能夠左右的。”

“我終於想明白了。”伽白的聲音非常地低沈，“你所設的界限是七元神的界限。一旦有生命體要突破七元神的界限，就會引動白洞能量。這個時候，你就會用聲音考驗他，若是最終選擇犧牲自己保住別人，才算通過你的考驗。”

“對，你想的沒錯，就這麽簡單。我對你還是抱有那麽一點小小的希望的，畢竟你守護著深宮，保護了那麽一部分弱小的生命體。”上歸神嘆息，“終究是不行。”

伽白說：“或許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也會這般選擇。”

上歸神說：“你現在非常地弱小，在荒蕪時空呆不了多久就會死掉。我將你放回宇海吧。你現在的樣子當不了神，只能當一個小小的人類吧，估計人也做不了，只能當一頭獸。”

“我變成獸之後，還有可能見到你嗎？”

“如果你能再次成為七元神，再次突破我設下的界限就有可能。”

“在你送我回去之前，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想知道野生神的事情？”

“嗯。”

“放到宇海裏的野生神是你體內宇宙中的生命體。你被白洞吞食了，如果不把他們取出來，他們都活不了，所以我拿他們做了實驗。

我將他們放置在一個沒有能量小時空中。看看他們能不能在沒有能量的地方存活。如果他們能夠在沒有能量的地方存活，萬一我沒有找到繼承者，瓶子碎了，能量溢出，說不定生命體能夠以另外一種形式存在。

但是，我失敗了。沒有能量生命體就會死。他們不斷地相互吞食。所以我將他們放回了宇海。他們本來就是宇海的一部分，應該回去。”

“原來如此……”伽白非常鄭重地說：“等到我再次成為七元神，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去吧。做你自己。”上歸神笑著將伽白放入了某個非常小的世界。

正如上歸神所說，伽白變成了一頭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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