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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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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父為著孟若蘭的事情去了田支書家一趟,晚上的時候沈父跟沈母說,田支書已經去學校見過孟若蘭了,說看著一個長得挺漂亮的小姑娘為了躲避那些壞人,把一頭好好的頭發剪得亂七八糟的,心裏聽難過,後來倆人一起去田三爺爺家,把這事跟三爺爺說了,三爺爺沈思許久,說,這孩子得在咱們沈家村留下來,實在不行就讓他的小兒子幫著想辦法,不能再讓孩子回去了,回去了就是死路一條,那些人根本就沒有什麽人性了。

沈父說自己心裏非常的感激田支書跟三爺爺,要是沒有他們這些人在這裏,不說孟若蘭,就是自家回到這裏也得多遭很多罪,看看公社裏別的村子的那些回鄉勞動的右派,很少有跟自家一樣活得這麽安穩的。

又過了一些時候,胡紀明來了沈家村,看到跟孟教授在一起的孟若蘭,這個堅強的漢子眼裏都有了淚水。

胡紀明來的時候帶了孟若蘭的糧油關系,也就是說,孟若蘭現在已經是跟孟教授他們一樣,都屬於下放的人員了,只要是跟著生產隊上工都有公分可拿。

陰歷十月的晚上已是寒氣逼人,沈父跟胡紀明兩個坐在炕桌兩邊,小小的炕桌上點著一盞如豆的油燈,沈母幫著做了兩個菜,兩個分別還沒有一年的男人邊喝邊聊。

培茵被沈母放到炕頭上,偶爾的會爬到沈父的身邊,扶著沈父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沈父就會在培茵的嘴裏塞一顆花生米,含著鹹甜美味的花生米的培茵就笑瞇瞇的坐在炕桌上,慢慢的吃著嘴裏的花生米。

胡紀明說:“培茵真聽話。”

聽到表揚的培茵仰起頭,朝著胡紀明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沈父笑著說:“這小閨女最愛聽好話了。”

兩個人端起酒盅,微微的抿了抿酒盅裏的酒,一股辛辣在口腔裏慢慢的彌漫,鄉下地方沒有什麽好酒,這還是省勤結婚的時候打的地瓜幹釀的酒。

胡紀明說:“省思啊,我讓若蘭自己到這裏來你不知道我心裏多害怕啊,就怕她路上出點什麽事情我沒法跟孟老師交代,可我實在沒有別的什麽辦法了,那些造反派已經毫無道理可講了,都亂了。”

沈父說:“紀明啊,要是沒有你若蘭現在還不知道怎麽樣了呢,不管怎麽說有了你的交代還有幫助孩子到了這裏了,咱們就別把這個放在心裏了。”

胡紀明說:“咱們學校那個造反派頭子原來是鍋爐房燒鍋爐的,已經註意若蘭很久了,看我經常照顧若蘭就找了個審查我的理由,省思啊,那些學生現在還沒有什麽是非觀呢,就這一通的打砸搶,說句實在話,已經不知道多少姑娘被禍害了,我看事情不好就想著把若蘭送過來,誰知道被造反派審查了,得虧還有幾個得用的人,幫著把孩子送出了城。”

沈父說:“若蘭說你交代了很多事情,要是沒有你交代了那些事情,她一個沒自己出過遠門的小姑娘估計還沒有走遠就得把抓回去吧。”

胡紀明說:“省思啊,後來那些造反派整天鬥過來鬥過去,上面看實在是不像話了就派軍管會過來,我這才結束了審查,咱們都是經過戰爭烈火洗禮的人,根本就不怕什麽審查。”

沈父說:“已經軍管了?會不會慢慢的好起來?”

胡紀明說:“不好說,城裏的學校都不上課了,學生漂浮在社會上亂造反、打內戰或者逍遙,很多地方處於無政府狀態,有了軍管會能好一點,估計過不了多久學校應該就能覆課了。”

沈父說:“紀明啊,我們村的田支書跟幾位長輩已經偷著讓村裏的孩子在村裏的破廟覆課了,夏天的時候孩子們不能上課漫山遍野的玩,有個孩子差點在河裏淹死,田家的三爺爺看事情不好就讓我們幾個偷著給孩子們上課呢,周圍幾個村子也跟我們村差不多的情況,公辦的老師來不了都是找村裏識字的人代課,能把孩子攏住了,別出事情就好。”

胡紀明說:“你們沈家村能有這樣的領導、耆老是你們全村人的福氣。”

沈父說:“是啊,我們一家子回來都有四五年了,看看跟我們一樣經歷的人,看看我們原來那些同學同事,那個有我們家過得安穩?紀明啊,當年我非常不理解我大姐還有大姐夫的這個決定,現在我明白了,唉,大街大姐夫經歷的事情多了,考慮問題就全面,他們想盡一切辦法我們一家人送回來就是因為他們已經有了預見了。”

胡紀明說:“是啊,省玉大姐跟大姐夫當年在敵占區的那些鬥爭故事都能當教材了,你跟悅然呀真是有福氣了。對了,省思,以前物理系那個留德的周教授你還記得嗎?被造反派揪鬥之後剃了陰陽頭,受不了這樣的淩辱,聽人說已經沒了,家裏還有兩個孩子,我來的時候周教授的妻子帶著倆孩子找軍管會去了。”

沈默許久,沈父說:“文化的浩劫啊。”

胡紀明說:“省思,一定要慎言,記住禍從口出。”

兩個人低著頭低聲的說話,培茵就坐在炕桌前,把手裏的花生米放到嘴裏慢慢的嚼著,吃完一個再吃一個,其實主要的還是想聽父親跟胡紀明說話,從兩個人的話裏就能聽得出來,現在的形勢非常緊張,要不然還用得著軍管?

軍管是什麽?軍管是剛解放那會實行的,重要的地方由部隊管理,如果不是很嚴重,估計也不會把部隊派出來,不過聽說要覆課了,培茵還是很高興的,沈母回來的時候因為身體的原因更因為她的學歷在那裏放著,就被村裏安排進村小學做民辦老師,如果覆課了沈母就不用跟著去下地幹活了。

又是一陣沈默,胡紀明說:“現在若蘭的戶口糧油關系都跟孟教授在一起了,估計因為成分的問題幾個孩子都不能去上學了,你跟孟教授他們一定要抓緊幾個孩子的學業。”

沈父說:“我知道,按照政策我們家的孩子只能上到小學,我跟悅然會幫著孩子們繼續學習的,不管能不能繼續上學,只有多讀書多學習人才能不斷的進步。”

胡紀明說:“我會想辦法給你們找初中高中的課本,跟幾個孩子說,千萬不要做睜眼瞎,沒有知識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田玲玲進門之後尊重老的,家裏的家務活只要是她看見的,都搶著去做,田玲玲燒的一手好菜,做了幾次飯之後就被家裏人的大人小孩好一頓的誇獎,當然了,田玲玲是個妙人,對下面幾個小的非常愛護,下班回來經常會給家裏的幾個小孩子帶點小零嘴,有時候是幾塊水果糖,有時候是幾塊香甜的桃酥,這個可是非常稀罕的東西,所以田玲玲很是得家裏幾個孩子的喜愛。

二叔自打田玲玲進了門,工宣隊有事情就去,沒事情就跟著沈父他們一起去上工,也沒了以前的懶散,奶奶經常跟二奶奶三奶奶他們說,看來這人啊還是得找媳婦成個家,不成家就不算是成人呢,看看他二叔,以前的時候多懶散的一個人,自打成了親多勤快呀。

田支書有意在城裏幫著沈二叔找個臨時的工作,不管怎麽說也能吃上商品糧,沈家合計過之後覺得這事可行,正好胡紀明來的時候知道了這件事情,就找了自己一個戰友,幫著在縣裏的機械廠找了個工作,因為是雙職工,廠裏給分了一間宿舍,小兩口把宿舍打掃的幹幹凈凈,家裏幫著搬過去一些生活用品,二叔一家就在縣裏紮了根。

每個周末,二叔二嬸就會騎著自行車回家來走一趟,給老人孩子買點吃的喝的,每次都會去丈母娘家走一趟,兩親家關系處的也是很好。

培茵表示對於家裏的氣氛很喜歡,條件無所謂,但是不能三天打仗兩天罵娘,只要是家庭和樂了,做什麽事情都會順順當當的。

胡紀明走了沒幾天,各個地方就接到了學校覆課的通知。

沈家村的幾位村領導加上村裏的耆老商量了之後,由田支書去縣裏找了幾位領導幫忙,把小學校擴建了成立了初中,在田支書看來,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裏關鍵時刻自己才說了算。

這次的停課鬧革命,對錯的沈家村的人都看清楚了,趁著這次全國性的覆課,趕緊把初中成立了,周圍幾個村子對於沈家村的舉動都表示讚同,現在紅旗公社只有兩所初中,這幾個村子的孩子去初中上學還要走很遠的路,沈家村有了初中正是方便了這些村子的孩子們。

除了縣裏派來的幾位公辦老師,還得在自己的村裏找幾位民辦老師代課,沈母因為有大學學歷,而且沈母只是右派的家屬,不像沈父一樣戴著一頂右派的帽子,在沈家村一眾人的努力操作之下,就這樣成為了沈家村初中的一位民辦老師,公分照拿還有工資。

培茵已經能顫顫巍巍的自己挪動著走兩步,還能喊爹爹哥哥姐姐,再覆雜點的就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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