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衛做事的效率讓顧青不得不深深佩服，明明是自己三天前才分派下去的任務，第四日他們便已回了宮來，稟告所查到的一些事情。

這個陳如陳大人，果不其然，名下頭有著三套私產。皆是賭坊和妓院，一年的收入是他俸祿的三倍有餘還不止。

顧青瞧著禁衛帶回來的賬簿的時候內心分外覆雜，如果這個陳如能夠這麽輕易的被查到，那麽之前為什麽在穆寒的眼皮子底下這麽久，這批禁衛也還是這批人，怎麽會一點異樣都查不出來的？

愈是輕易能夠得到的東西，顧青愈是懷疑。

這賬簿無法造假，上頭有著陳如的官印，這是無法覆刻的東西。而且上頭的字跡也不似是三日之內能夠偽造出來的，筆墨的深淺度也皆是不一的，看起來記載了有些年份了。

可這陳如既然有著如此私產，也定然是會極其謹慎的，故而先前穆寒才不會對他產生疑心才是。

斷不該在他主動朝自己進獻了這麽昂貴的物什之後而變得掉以輕心，愈是在做出有風險的事情時，陳如應當是愈要謹慎處事的。

禁衛的能力顧青是不會低估的，若是穆寒想要禁衛查，用上個幾個月也是能查出線索的。可萬不該是這三天的時間，就能得到這賬簿這麽重要的東西才是。

顧青的思考陷入了死漩渦之中，眾多的不理解盤旋在腦海之中，一個接一個的謎團讓他愈是無法弄清楚。

莫不是這宮裏頭有陳如的仇人知道了陳如前來送了萬年人參，就知曉我定然會派人去查，所以他的仇人暗地裏才安排了人手前去陳如那裏，將陳如的賬簿弄出來再讓我的人發現，以此來打垮陳如？

不對不對，如果這個人是陳如的仇人，又知道私產和賬簿的事情，他為何不自己呈上朝堂，直接在朝堂之上正面和陳如辯論，這樣不是應該更解氣一點嗎？

為何反而要用我的人來調查陳如，來讓陳如暴露呢？

假設這個人其實是想要主動正面揭發陳如的，可他卻不在朝堂之上告訴穆寒，難不成他是個無法見到穆寒，抑或無法進入朝堂之人？

這兩者之中的，既有這宮中婢子太監侍衛的，也有這後宮嬪妃的。前者是無法了，連武功高超的禁衛都無法輕易得到的賬簿，根本不是他們這些人能夠輕易得到的。

後者的可能性也是極其小的，這後宮之中的妃子們雖說大多數喜愛爭鬥，可大多也是沒有什麽權勢能夠動用至此地步的。

若說有的話，那麽也只有林夢一個人了。

顧青突發性的萌生了一個想法，如果真的這次事情是林夢安排的，那麽林夢會不會也在她的飛鸞殿裏頭等著自己去派人查她呢？

雖說是有著一定風險的，可如果當真是林夢做的，那麽林夢也定然會弄出一點幺蛾子來吸引自己過去，好讓自己能夠因為這點查到的甜頭而一直查下去。

不過小爺我好歹也是個有自律性的，她林夢想要用一點甜頭來長久的誘惑小爺進入陷阱裏頭，當真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既然這麽想的話，自己只需控制好調查下去的念頭，及時收手就好了。那麽這開頭的一點甜頭，小爺我就收下了。

顧青如是想著時，輕輕拍了拍手。那不知一直守在何處的禁衛忽然出現在顧青面前，跪伏著一聲不吭等候著顧青的命令。

“你替我去查一下林夢和陳如的關系。”

“是。”

言罷，禁衛仍如往日一樣就是要消失離去。顧青眼角餘光瞥見了那禁衛手背上的傷痕，顏色和結痂程度皆是新傷的樣子，根據這個樣子的疤痕推算，應當是在替自己調查陳如的時候所受下的傷。

“等一下。”

禁衛剛要離去的身子猛的一怔，穩穩地又重新變回了跪伏的姿勢，安靜的等著顧青接下來的命令。

“常歡啊——”

顧青吊著嗓子就是對在屏風外頭正在剝瓜子的常歡呼喚著，常歡忙擱下手中的事情，端著那已經剝好了小半盆的瓜子就應了一聲，慌慌張張跑到了屏風裏頭。

自己這主子沒什麽其他特別愛吃的，除了這禦膳房裏頭王師傅做的蟹黃味的瓜子。只要王師傅一有蒸煮的消息傳過來，自家主子總要派自己過去討上個一碟子。後來皇上知道了這件事，幹脆一有螃蟹送進宮來，就讓王師傅給做成蟹黃瓜子，然後派人給送來永樂宮。

先前的一幹事情已經讓常歡不願信任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故而每一樣給自家主子吃的食物，皆要經過自己的手。譬如這瓜子，常歡便要一顆顆的驗好了毒，再順路一齊剝好，他才放心能夠給顧青送上去。

今日這一碟子的瓜子送來的時候顧青還不知道，常歡琢磨著自家主子在顧府一月有餘，應當是分外思念這瓜子的，便也沒有告知顧青這件事，一個人端了個小盆在那邊剝瓜子剝了一個下午。

這回聽見了顧青的呼喚聲，常歡只當是顧青聞到了味道，吵著要吃瓜子了。這才分外慌張的跑過來要給顧青遞碟子，卻先瞥見了跪伏於地的禁衛。

顧青是鮮少召喚禁衛的，起碼在常歡的印象裏頭是這樣。

這一回，又是出了什麽事情？讓顧青會召喚禁衛？

“主子，這是禦膳房那邊送過來的蟹黃瓜子，小奴已經剝好了。”

常歡也不敢在禁衛面前多問，只是遞上了那碟子。

顧青原先還在分外郁悶的一直思索著林夢和陳如的事情，在看見這碟剝好的瓜子的時候，眼睛一下子都亮了起來，什麽煩心事都似乎一下子變得不見了。

顧青一下子忘記了正事，滿心歡喜的就是抓了一把來吃的津津有味，空氣之中也一下子彌散開來了蟹黃的香氣，聞得常歡都餓了。

禁衛一聲不吭的跪伏著，連頭都沒有擡一下，可偏生這肚子是不爭氣，竟然咕嚕咕嚕的忽然叫起聲來。

顧青這才發覺了禁衛的尷尬狀態，一心擔心禁衛會不會在心裏覺得自己把他喊住就是為了在他面前吃東西，這樣倒是會擾亂軍心的，不好不好。

顧青忙松開碟子，滿臉尷尬地看了看禁衛。

禁衛也察覺到自己的這幾聲肚子叫的是有多響，更兼顧青連手裏頭的碟子都給松開了，略帶驚慌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手還伸向了自己腰際的佩刀。

顧青正琢磨著這禁衛不會跟個日本武士一樣還要切腹以死謝罪吧？顧青還在悄悄琢磨著，那侍衛果真已經佩刀出鞘，刀的一端直直地對著自己的腹部，似乎是想要把這肚子割下來一樣。

顧青這下子慌了神，上前一步就是徒手接住了那刀刃。

刺痛一下子從掌心襲來，顧青疼的眉目都有些扭曲了。

這禁衛看來是真的想要切腹的打算，用力之大以至於自己手掌都快被砍斷了才把這刀刃給攔住。若不是他收手及時，怕是自己的整個手臂都能給帶的脫臼了。

顧青分外沈痛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禁衛一下子慌了神來，忙棄刀就是跪伏著讓顧青嚴懲自己。

常歡也被顧青這舉動給嚇得不輕，這禁衛的武功他也是知曉得，若不是禁衛收手快，顧青的命都可能會因為這一刀而沒了。

可為什麽自家主子好端端的要去攔刀啊？莫不是腦子進水了不成？還是真如蘇暢太醫所說的一樣，瓜子吃多了？！

“常歡快快快，把我的醫藥箱拿過來。”

常歡這下才反應過來，忙前去找尋顧青的藥箱。

顧青也是回來後才想著要備一個急用藥箱的，不然自己要是出點什麽事情，還沒有辦法急救了。就譬如當下，若是來不及止血，怕是蘇暢也救不了自己了。

常歡慌慌張張地提著藥箱前來的時候，顧青已經給自己做了簡單的包紮，基本止住了血。

顧青分外熟練的點燃了小蠟燭，將傷口清洗幹凈後撒藥包紮，幾乎是一氣呵成的動作。直到包紮完畢，顧青才露出了一副方才的過程當真是疼的難以忍受的神色，五官都緊巴巴地扭曲在了一起，分外委屈的模樣。

禁衛仍舊跪在地上，瞧著顧青已無大礙，便又低下頭去等著顧青的懲罰。未料得顧青卻是一把抓起了他的手，三下兩下就是把他手背上前些日子受的傷給重新清洗上藥包紮了一番。

“我說你們做禁衛的，自個兒不應該會做點急救嗎？手背擱這麽一長條的口子，你倒是一點都不收拾一下啊？感染了怎麽辦？還好你身體強壯，不然染個風寒夠你受的。”

顧青還不忘惡狠狠地翻了個白眼，為了懲罰一下方才自己扛禁衛刀而受的傷，顧青包紮的時候刻意用了一點力氣，看著禁衛下意識地緊緊蹙眉，算是報了一仇。

“好了，你也疼我也疼的，咱倆兩清了。這兒只剩一點糕點了，還挺好吃的，你拿著路上吃啊。我不是可憐你啊，我怕你等下查林夢的時候也肚子叫了，那時候就會暴露了。”

言罷，顧青將梨花桌子上頭還剩下的一些上好糕點包在了小手絹裏頭，塞到了禁衛的懷裏頭。

禁衛還未從方才的一系列事情中過來，滿臉茫然的看著正為了掩飾尷尬而撓頭的顧青，看的顧青更加不好意思了，擡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了禁衛的腦袋上。

“臭小子趕緊去辦事！記得吃啊！”

“是。”

禁衛收回神色，可盡管如此，顧青還是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那份溫柔。

果然啊，這些禁衛都也還是人啊。從小就經歷了一系列變故，還要被如此冷血的訓練著，應當是分外辛苦的吧？

大家，其實也都是一樣的人啊。

顧青轉頭看向常歡，常歡正滿面擔心的看著顧青的手，一副恨不得把顧青擡著送去蘇太醫那邊查個全身的神色，看的顧青心裏暖洋洋的。

顧青擡手就是給了常歡腦袋一巴掌。

“傻小子，剝瓜子啦。”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