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沖死了。

除卻梁沖，這第三地區的幾個守衛，也全部被人暗殺致死。死的模樣，並不比梁沖好看到哪裏去。

整個第三地區都仿佛被血色沾染了，猶如修羅場。

顧青有些後怕的悄咪咪後退了一步，卻一腳絆倒了什麽物什，纖長的，像是......人的腿。

起先顧青只當是自己不小心踩到了身後的侍衛，可擡起頭來看時，隨他們進來的幾個侍衛皆在四處檢查著天牢，看看是否有漏洞好讓外人進來殺人。

也就是說，顧青身邊除卻了與自己並排而站的穆村，並無其他人了。

顧青渾身一個哆嗦，剛要嚇得大叫時，忽而憶起自己的男子漢氣概，到算是還要點臉，生生將那些個尖叫給憋了回去。

顧青悄咪咪的回過頭去，想要看清楚自己踩到的究竟是什麽。指不準是這些看守用來虐待囚犯的刑具也不一定，什麽的皮鞭啊蠟燭一類的......雖然顧青腦海裏第一個浮現出的是SM套裝。

而且是男男使用的。

顧青臉兀地一紅，暗暗在心裏痛罵了自己一句。這都什麽時候了，自己居然在想著情趣用品，還是SM套裝？

所幸天牢裏並沒有什麽光亮，昏暗的燈光根本無法讓旁人看清顧青臉上的神色，只能看見他後退的小動作。

顧青極快的深呼吸了兩口氣，平緩了自己莫名奇妙有些激動的內心，又恢覆方才的那一副平靜模樣，偷偷瞥向身後。

的確是一條腿，一條，死人的腿。

借著小桌子上昏暗的燭火，顧青隱隱能夠看清，地上躺著一個人，準確來說，一個女子。

她應當是死了，一動也不動地倒在地上，身上的衣衫也是淩亂萬分，沒有一塊好處。

顧青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是往後退了兩步，直直撞在了穆村懷中。

穆村方要詢問顧青發生了什麽的時候，便順著顧青那因驚恐而顯得有些呆滯的目光看去，一眼看見了躺在地上的裸身女子。

“來人——照明——”

那幾個正在尋找是否有漏洞的侍衛聽到穆村命令，急匆匆地都回來，一個接著一個舉著小油燈圍聚在一起。將顧青身後那原本黑暗無比的小角落。

一下子照的燈火通明，該看的，不該看的，全部都出現在眾人面前。

的確是一個女子，一個，身上被撕爛的衣物已經無法蔽體的女子。

女子是死了，嘴唇已經發青，身上也開始出現了一塊塊的屍斑。那雙眼眸卻是未曾閉上，已經沒有了憤怒與反抗，充斥著絕望的眼睛，淡淡看向遠方，似是得到了解脫一般。

顧青恰好同這女子的目光對視著，對視中，他似乎都能夠聽得到，那個女子被侮辱被虐待時的哀嚎痛哭以及咒罵這些人不得好死的聲音。

各種各樣的聲音突然間從四面八方夾雜而來，似是找到了傾訴的對象，都要一股腦的全部講給顧青去聽。

顧青分外痛苦地捂住了耳朵，腦袋裏不停回響著各個慘死冤魂的哭泣聲，一遍遍，哭的如同要奪走顧青的性命一般。

——顧青！顧青！顧青！你害死了我害死我了啊！

記憶中那個大哥哥的容貌忽然間清晰起來，朝著自己猛的逼近，一步步，似是要來拉著自己下地獄一樣。

才不要，我才不要陪你下地獄——

顧青猛的睜大雙眸，眼珠子似是要掉出來了一般，仿佛看見了什麽極其可怖的物什一樣。

可穆村順著顧青的目光看去，除卻那女子的屍體，卻是什麽也沒有了。

顧青口中呢喃著的那個姓名，自己從未聽過，絲毫不熟悉。莫非是年幼時的一些噩夢不成？

不等穆村前去安撫，白月已上前一步，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外披覆在了那具女屍身上，遮蓋住那女子絕望的面容，和她那已經殘破不堪的身軀。

穆村輕輕攬住顧青顫抖著的肩膀，由肩膀而傳過來的溫暖，以及面前那絕望眼神的消失，讓顧青一下子從那噩夢中清醒過來。那大哥哥，也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一樣，一下子又回到了黑暗之中。

白月瞧著顧青的神色逐漸平靜下來，也稍稍放下心來，目光落回了那具被自己外披覆蓋著的屍體上。

“你最好同本宮好好說說，梁沖，還有這個女子，究竟是怎麽回事。”

白月的口氣驟然低沈了下去，帶著幾分令人心悸的威嚴，讓原本已經不知所措的引路人更是焦急的汗如雨下。

聞聲而來的其他一些天牢裏的侍衛，原本面無表情的臉，在瞧見這死刑犯區域的慘狀時一下子變得錯愕與詫異。

竟有人能夠穿越這銅墻鐵壁，像是密室一樣的天牢，前來悄無聲息地殺死這麽多人，還能不動聲色的抽身而退。

若非武林高手，便是這天牢中的人與此人有著勾結。

每個天牢中做事的人，皆只管轄自己手中所負責的區域。其他區域的鑰匙以及避開機關的方法，皆是只有引路人能夠通通知曉。

也就是說，倘若行刺之人並非什麽武林高手，那一定是同引路人有過什麽勾結。

而整座天牢裏的引路人，一共只有兩個。一個便是白月面前這個已經急的快要哭出來的孩子模樣的，另一個，也在聽聞聲響後，攜著各個侍衛前來。

比起帶領白月等人前來的這一個孩提大小模樣的引路人，這個後來的，明顯看起來更為得體穩重。就連在看見這死刑犯區域的慘狀時，也只是微微擡了擡眼眸，隨後便又重新垂下頭來等候著白月的吩咐。

“你這模樣，倒是分外不奇怪的樣子。”

引路人聽聞白月聲音，知曉自己是被白月給懷疑，倒也是毫無面色的起伏，不過仍是恭敬的垂首候著。

“在這天牢裏行事二十年，早已司空見慣。內心誠然是好奇發生了什麽，只是卻難以表述出來此種覆雜心情。”

白月似乎分外不悅地蹙了蹙眉頭，引路人不用擡頭，便是感受到了白月的這份不滿，倒是無話，只是安靜的候在一旁，不再做過多解釋與推測。

密室一樣的天牢裏忽然死了梁沖，而梁沖幾乎是要說出他的幕後主使之人究竟是誰了，偏巧死在了這個時候，還以如此殘忍的死法。

看來這個殺手，不僅是想殺人滅口，還是想要來警告我們莫要再多事了。

顧青細細琢磨著當下場景，目光淡淡略過了梁沖屍體，以及這塊區域的狼狽模樣。

可是，倘若他要殺梁沖，殺了這些看守之人也能理解。為何偏偏還要來耗功夫來將他們的屍體也摧殘成如此地步。

更何況這女子應當是被這些侍衛給侮辱致死的，可為何，這殺人者偏偏留下了這女子屍身完整？

若是要以何種心疼可憐這女子遭遇的話語來解釋這一點，顧青卻是萬萬不願同意的。

殺人者可是什麽人？能夠用這種方法摧殘梁沖屍身的人，又怎會留下一個疑點讓後來的人產生困惑。

剩下的可能，便是這個女子，應當是與這人有一些瓜葛的。

顧青頗為好奇的打量著四周女子散落的衣物，是昂貴的絲綢布料，並不是平凡百姓能夠穿的起的，卻也不是王侯貴族願意穿的，艷麗的布料。

莫非.....

顧青忽然楞了楞，腦海中突然冒出的想法讓他覺得有幾分不可思議，卻又只能將面前這種種散落的布料提供的線索，指向這一點。

“啊！小王我想起來了，難怪說怎會如此眼熟的一個人。”穆村忽然的一個拍手，在這分外寂靜的狹小空間裏，顯得分外響亮，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力。

“這個女子，是水城第一名妓，水煙兒啊。”

“名妓？”顧青揉了揉眉頭，果然自己推斷的沒有錯，那這樣看來，應當是有人花重金，請她過來的。

那麽這個花重金之人，顧青淡淡瞥向一旁淡定自若的引路人，不禁冷笑一聲。

“你們在這後宮之中無趣的時辰多了，便想要得到一些新鮮的樂子。可偏偏這樂子，可是害了當下謀殺皇上一案中最重要的一個證據人物啊。”

白月冷冷看著當下站著的一幹人等，冰冷的眼眸盯得這氣氛變得更加凝重起來。

“罪該致死，毋須多言了。來人，全部拖下去，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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