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析的臉赫然出現在門外，顏笙卻沒有產生一點意外，稍微納悶螳螂王吃席有點快，怕是修魔的男人老得快，年歲大了有些不中用？

還好她不是真的嫁給螳螂王，她心裏松了一口氣。

陸析怔怔地看著顏笙的臉，一時半刻竟說不出話。

他一向知道仙子容貌出眾，端莊秀雅，上過紅妝之後的她，更顯得明艷動人，明明是仙子，卻多出幾分妖冶，像是能駕馭住凡人男子的靈魂。

喜歡的人的凝望是暧昧，是氣氛的調節，不喜歡的人的凝望只會讓人心有不悅。

在顏笙眼裏，眼前的男子不是陸析，而是螳螂王，這種直勾勾眼神就是後者。她的手指觸碰陸析的脖子，指甲差點就這樣用力掐下去，後來反應過來，還不到時候。

她的手下移一點捏著一節繡扣，說道：“大喜的日子怎麽還穿著一件白衣，倒像是迎喪。”

“不必這麽鄭重吧。”陸析還沒反應過來顏笙的意思，小聲念叨。

顏笙說著憑空變出一件與自己相襯的喜服，搭在陸析的手臂，“換好了再進來。”

說罷用力一推，把男子推出門外，用力關上的房間的門。

陸析本來只是想潛入新房，把顏笙從房間裏拉出來，誰知卻被驚鴻一瞥弄丟了魂，抱著衣服同手同腳地坐在一邊。

他是來救人的，為什麽還要換衣服，總覺得哪裏不對，搶親還要換衣服？

為避免再次被顏笙趕出房門，他只得聽從命令，為自己更換一套鮮紅的喜服。

喜服的設計極為繁瑣，陸析不得不動用法術幫自己穿戴，相當於幾只手同時進行。這都用上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等他換好時，發現身體的靈力走向阻塞，似乎喜服裏別有洞天。

顏笙送過去的那套喜服，一方面拖延與敵方交手的時間，另一方面她想利用喜服削弱敵方的實力。

她在袖子裏藏著自己的捆仙繩，聽見敲門聲，她打開了門，牽著陸析的手就往房間裏面引，讓他就坐在床邊。

對於顏笙的自然而然的舉動，還有房間內的裝潢，倒是陸析嚇了一跳，問道：“仙子，好像有點不對。這是要洞房？”

顏笙合上了門，嘴角趁著背對著陸析，輕輕上揚。

“急什麽，你的性子還真是毛燥。”說著顏笙拿起桌面上的銀制小酒壺，在兩個杯子中添了酒，這裏面放的是能使服下者吐真的真言之酒。

因為這不是毒，即使是顏笙服下也不能免除吐真言。

顏笙把一杯酒斟滿，遞到陸析手裏，“妖族成婚儀式太草率，連堂都不拜，讓我總覺得婚成得不踏實。不如就把交杯酒當做最後一個儀式？”

“我不是妖。”陸析解釋道。

說完這話，總覺得有些頭暈，似乎這句話他曾經說過，眼前忽而又出現鵝黃色衣襟的女子，與她有著幾乎一模一樣的一張臉。

黃衣的假顏笙不是在上一重幻境中消散了，怎麽再次陰魂不散？

說著顏笙勾住陸析的胳膊，陸析渾渾噩噩之中照做，與顏笙行了交杯之禮。

顏笙想試試真言之酒是否已經發作，試問一句。“你在想什麽？”

“會溫柔一點？”陸析控制不住自己的雙唇，念出記憶裏的畫面。話一脫口，她就見到對面的顏笙的臉和記憶裏相似的陰沈。

顏笙再也不掩飾，怒道：“死到臨頭還色膽包天。”

“死在仙子的花下也值。”陸析發覺自己收不住嘴，捂住了嘴。

顏笙沒心情與螳螂精聊些暧昧的話題，直奔主題：“誰派你來天勤境的？”

陸析坦言：“我自己想來的。”

顏笙繼續追問“為了什麽？”

陸析回答：“為了救你，誰知道你根本沒事。”

陸析最初來天勤境就是誤以為顏笙被黑噬蟲所傷陷入昏迷，所以才會想要飛升成仙，為她尋找良藥，誰知道顏笙不光活得好好的，還成了自己的考官。

“救我？我們認識？在地界？”顏笙忽而想起坊間傳聞，自己早些年闖遍三千世界的無間地獄，掃蕩各處魔域，難道是哪位領主的子孫後世？

陸析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顏笙苦口婆心道：“我當初即使年少荒唐，也不會錯殺無辜。當初被誅殺的魔族人裏若有你的親眷，我只能對你說一句抱歉，而對他們無愧。”

這下陸析才聽出來兩人的對話說的不是一件事，同時他也怕自己在嘴完全不受控的情況下，對顏笙說出自己的心意，所以連忙解釋。

“我是天勤境的參與考核的凡人修士。不是魔族宵小，是擔心仙子的安危，特地來帶仙子一起走出癡境的。”

顏笙杏目一睜，探了一下對方修為，沒有修魔的跡象，覺察出眼前的男子是陸析，是她一直產生誤會。

不過她飛快過了一遍從陸析剛進來後自己做的事，有不少事在她再次看來已經充分暴露心思，但還是故作鎮定，假意撫摸額頭，偷偷克制真言之酒的效力，說道：“聲音像是盧公子？不好意思，我中了螳螂精的毒，看到的人的形象都是顏色怪異的不成形物，所以才鬼迷心竅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

她祈禱陸析沒有發覺自己幻象裏的樣子是他，所以先一步提及五彩腰子，讓陸析誤以為自己見到的也是顆五彩腰子。

她記得來時解救那些修士的時候，見過不少顆五彩腰子，提到這個陸析應該不知道她在撒謊。

陸析想到先前看見過的五彩腰子，猜測顏笙也是見到類似的妖物，才會錯將他當做妖，所以安慰道：“仙子不必煩惱。我方才也見到異象了，很多人都為之迷惑，別放在心上。”

顏笙點點頭，眼睛假裝在陸析身邊描出一個五彩腰子的輪廓，仿佛陸析在她眼裏真的是顆五彩腰子。

“既然這樣，盧公子還是先躲在外面吧，這螳螂王棘手得很，也十分狡詐，希望公子不要因此受到傷害。”顏笙說著把陸析再次推到偏室，想讓他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不過顏笙算了算天時，就算陸析現在從天勤境出去，也追不上去往雲英閣的船。

他們兩人來到一個巨大的方形長箱前面。

顏笙把陸析塞進箱子裏，說道：“你先在這裏等著。我把螳螂王收服並套出想要的事情後就打開蓋子接你出去。到時候我直接送你去雲英閣。”

陸析坐在箱子裏，歉意道：“本來還以為能幫上現在的忙，現在看來只能給仙子添亂。”

“沒有添亂這麽嚴重。你就當是自己領了癡境的試煉。”顏笙把蓋子落下，在蓋子處增加密封，施加障眼法，並小聲說了一句：“你的到來，也是給我的試煉。”

說完，顏笙深吸一口氣，沈默地望了一會密不透光的箱子，隨後走回內室。

陸析所處的箱子四面八方沒有一個孔洞，合上時裏面的更是一片黑暗。

正因為視覺被完全隔絕，其他的感官會變得比原先更加敏銳。陸析能聽見顏笙的關門聲，先前的呼吸聲，還有那一句“她的試煉”。

他是她的試煉，這話什麽意思。

陸析砰砰的心跳聲在耳畔加強，震得全身血液都向面部集中，引得他的呼吸也急促起來，嗅到清香的蓮子香。

他的手摸索到一個蓮蓬，是圓胖橘臨走前交給他的，讓他如果半路餓了，可以拿來緩解饑餓。

陸析已經辟谷不需要吃蓮子，但因為是圓胖橘的好意，他所以收下了，把蓮蓬一直塞在衣襟裏。

這時候他摸出那個蓮蓬，像凡間那些癡男怨女一樣，掰著蓮蓬上的蓮子細數著：“她是喜歡我的意思？”默默掰下一顆。

“又或者是不喜歡我？”又掰下一顆。

就這樣重覆著喜歡還是不喜歡，他把整整一個蓮蓬上的蓮子都掰得幹幹凈凈。

直到得到結果是“喜歡”，他心滿意足地把蓮子收攏在自己的隨身香袋裏，與自己本就泛著苦氣的松木香料放在一起，把蓮蓬揣進懷裏。

“她喜歡我？”陸析想了想，不然她眼中的五彩腰子不會發出他的聲音。

這時他又產生一點不自信。那如果是喜歡他的，為何上個幻境裏，仙子卻又拒絕他的邀約？“或許她不喜歡我。”

思來想去只覺得腦海中思緒快要撐破頭皮，口中喃喃自語道：“等下直接問問她就好。”

箱子外面的寂靜被打擾，似有腳步聲和玲玲朗朗的聲音。

這時，陸析頭頂上方的蓋子豁然打開，大量新鮮的空氣掩蓋住蓮子的清香，白光刺得習慣黑眼的眼睛有些痛，使得他下意識閉上眼睛。

等陸析拿開遮蓋眼睛的手時，他看見穿著紅色喜服的顏笙站在外面木箱外面，向他伸出一只手，淺笑嫣然道：“陸公子，時間到了，我們該走了。”

陸析毫不猶豫地將手搭在其上。

房間外的陸析結束等待，房間內的顏笙還在焦灼等著螳螂王的到來。

顏笙聽見外面似乎有些動靜，但一細想，明明在上面加固泥封並且施加障眼法，應該不會有事。

之前那些修士被五彩腰子牽著鼻子走，是因為幾千年幾萬年沒有見過心中所牽掛的人，才會被五彩腰子拙劣的化形技術拐騙走。

陸析牽掛的人無非就是那個黃衣的女子，那女子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就憑五彩腰子的化形，陸析應該不至於被勾走吧。

除非螳螂王變成她的樣子去誘拐陸析，可是螳螂王想吃的是她。

“咚咚”門扉被敲響，顏笙知道是螳螂王來了。

顏笙打開門扉，驚訝的神色難以收斂：“怎麽是你？”

“不應該是我嗎？”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