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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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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十世功德護體,就算是妖也無法顯象。”老國師固執地堅信自己判斷無誤,即使顏笙擺出事實質疑也無法撼動。

“我倒是有好奇。”顏笙稍擡眉梢,露出一絲淡漠的神色,眼神失去最後的溫和。

“究竟是什麽使你一口咬定陸析即是妖?我倒是一直以來有個疑問,清口直斷派背後藏著的究竟是誰?”

“我師父乃是九重天的仙人,據他所言,陸析母子是貓妖降禍。且陸析母親死後,遺骸竟化作貓骨。”

老國師的面容頓時陰沈下來,眼裏透著一股狂熱與恐懼,仿佛他要說服的人不是顏笙,而是他自己。

顏笙感覺到掃向她的目光充斥著危險,氣氛一瞬間凝滯。

雖說老國師語氣固不可徹,但顏笙能感覺到他對自己所言產生一絲裂縫。顏笙之前沒有預料會捕捉到老國師的情緒波動,或許是因為在這裏被關得久了,人難免開始反思。

顏笙嘆息一聲,趁勢補充道:“可曾想過,清口直斷派並非你所想的那樣。”

老國師沒有接話,背在身後的手悄悄撚起指訣,掌心凝聚著光球,飛速朝向正在安詳沈睡的人打去。

一道刺目光芒猛地撲向陸析,然而他卻仍一動不動。之前他的心脈被顏笙戳破,如今再次重新連接起來。衣襟上的鮮血逐漸消散,就像一場大雪過後凈土。

老國師駭然猙獰面容,一時間不知所措,腳下兩步退後。

他對陸析所施加的術分明是一道詛咒,然而陸析殘破不堪的體軀,非但沒有繼續加重磨損,反倒加快愈合。

“世間竟有反向咒的存在?”

國師環顧四周,只有顏笙、凍得僵直的陸析還有顏笙那幾個築基以下的跟班,忽而仰天長嘯:“難道是......你已經化神期。”

能自創法術?國師縱觀自己的一生,直到渡劫期也沒這個能力自創法術。

顏笙搖了搖頭,別有深意地望向陸析,“他說.....這世間本就沒有凡人修仙之法。我們所見的聖跡都是憑心而造。”

國師幾乎不敢相信顏笙的話,可是眼前昭然的一切,以及試探過顏笙的修為深淺,卻令他不得不相信顏笙的話。

“不可能。不可能啊。”國師的目光幾盡癲狂,“我師父的的確確神仙,主管凈化天地間的濁氣。一定是你在騙我,我在修清氣,你在修濁氣。你是邪魔。”

國師慌張四望,無意中瞥見顏笙身上的淡淡金光,那是一股若隱若現的氣,與尋常凡人身上的氣截然不同。

“清氣濁氣並無高下。我倒是想入魔,卻始終入不得。況且我是如何,還輪不到甚至連築基的修士評說。”

顏笙的聲音自頭頂而來,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憐憫卑微的世人,憐憫國師絞盡腦汁做著徒勞之事。

“沒有築基?原先我已是渡劫末期。”國師嗤笑一聲,“休要再行騙。看你的衣著,是金蟬派的人。我師父曾說,金蟬派各個弟子都精通欺詐之術,你是對我行抱樸術。”

因顏笙遲遲不肯回應,國師還當她是被駁斥得啞然失聲。

旁邊也是靜寂無聲,沒有一位顏笙的人為之撐腰,也沒有人露出悲然以外的神色,各色的眸子裏染上了顏笙居高臨下的悲憫。

那些目光看向他,讓他品出幾分不同尋常的味道。

國師將信將疑地運轉周身的靈力,卻發覺正如顏笙所言,原本自己充滿靈力的丹田,卻仿佛洩了氣的皮球,一縷真氣都不剩。

“這......我的修為。”國師的面龐因慍怒而染成青紫色,五官因痛苦而扭曲,耳邊因絕望而轟鳴不絕。

國師掌心凝出淡灰色的霧團,羞憤與對自己愚蠢的自責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推出那團氣,即使他知道此時的他對顏笙所做的一切皆是徒勞。

那霧團如離弦之箭,迅疾地飛向顏笙,走到不到半肘距離時,已經萎縮成彈丸大小,近不得顏笙的身子。

國師指節顫抖,直直戳向顏笙的方向,大喝一聲,“真是功虧一簣,最終還是還是中了你的抱樸之術。是我對師父不夠信任的報應。”

顏笙默然觀察國師的動作半晌,此刻才稍動了動。她上前走近國師,說道:

“你從來就沒有築基過。不過,有一點倒是說中了是中了抱樸。正是因此才令我深信你的修為不到築基。”

國師仰天長嘯,“抱樸是在什麽時候下的?觸發的語句可是我的師父不是神仙?”

顏笙說道:“抱樸術講究的是有無相成,我說的話真假各半。‘天上並無修仙之法’這一句觸發你身上的抱樸。”

國師略帶失望垂下頭,“罷了罷了,我現在所剩的靈力也不夠修仙。”

“國師也不必悲慟。你來時身上的修為就少得可憐。那神仙只是借你少許靈力,並沒有改善你的體質。”顏笙從容地看著國師,見對方因自己的話,面容愈見憔悴。

顏笙覺察脊背右後方忽地一痛,擡眼正要回身望過去,卻掃見前面幾近瘋癲的國師順時大笑出聲。

“師父”

“主人”

一聲聲呼喚來自遠方,源頭是那四面圍墻和賈菀。他們原先得了命令,還袖手旁觀顏笙與國師的私人恩怨,眼下皆是露出擔憂神色。

他們之中有人剛擡腳挪動半步,卻見一道光落在咫尺遠的前側,之後便不敢上前。

此刻的顏笙後背深深紮入一朵寒冰蓮,四面墻妖認得出,那蓮花正是陸析顏笙來之前,被一只橘貓奪走的寒冰蓮。

肩胛骨被撕裂的疼痛感,伴隨著砰砰跳動的心脈,輸送到四肢百骸。她轉過身子,與後方的那只橘貓對視一眼。

顏笙的瞳孔擴張,眼底一片黑暗,嘴唇緊閉,沒多久就匍匐在地,對著不遠處面色凝重的眾人道:“先離開這裏。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踏入這冰窟半步。”

盡管眾妖為顏笙憂心忡忡,顏笙卻並不感到恐慌,收斂之前一閃而過的詫異之色。雙臂撐著地面,默默觀察五官愈發猙獰難看的老國師。

國師站起身子,緩步走到陸析的身側,他想握有一把刀,嘗試用手掌聚集靈氣,卻遲遲不見光亮,反覆繞動手腕,看起來滑稽且笨拙。

國師轉眸俯視著蹙眉的顏笙,笑道:“還是我笑到最後,縱使沒有一丁點法力。況且,有你們兩人陪葬,此生不虧。”

但仍不肯就此罷休,緩步走近陸析,半蹲下身子,眼睛直勾勾的、魔怔似的,雙手方地搭上陸析的脖子,就被一道強大的力拂開。

顏笙扯著一條破破爛爛的繩子,捆住國師的手,硬生生拽著到反方向牽拉,直接將國師放倒。

顏笙的右臂艱難地伸向背後,用力拔出紮根在皮肉裏的蓮花,那朵紅蓮已經啖下少許的扶胥血,雖不如之前那朵停在陸析心尖的久,卻生長得異常碩大。

或許是顏笙用力過猛,貪婪的根莖被分離時帶走一點血肉,空氣中甚至彌漫血腥味。

可她卻像是不知痛似的,一見繩子化作長鞭,不顧仍在汩汩流下的右肩,揮動鞭子用力甩向國師,一下接著一下。

她身後上躥下跳的橘貓,也沒能逃過顏笙矯捷的攻擊,脊背重重落下一道鞭,跌落在地上。

顏笙拎起橘貓脖頸,把貓隨意地丟在傷痕累累的國師旁邊,輕蔑地望著兩人同時投向她的不友善目光,說:“真好笑,你們兩人也有合作的一天。”

捆仙繩縱身一躍,撲向兩人,半路卻被身後的一雙纖長的手揪住尾巴,竟是顏笙阻止它。

顏笙抽回捆仙繩,一圈一圈環在自己的細腕,左手食指尖輕輕撫摸繩子的破損之處,說道:“先前對著陸析時,你倒是賣主求榮。現在倒是異常英武。”

之所以她下達命令後,眾妖不肯上前,是因為顏笙的命令是強制令,違者將會受盡炙烤雷擊的痛感。

捆仙繩違抗命令走近顏笙,才令自己渾身布滿細碎的傷痕,像是一條破破爛爛無用的廢繩。

因脊椎折斷疼痛而大口喘著粗氣的橘貓,還有血肉幾近模糊的老國師,眼見著顏笙帶著強力的威壓逼近,即使想要逃離,卻動彈不得。

顏笙先是走到死死盯著她的老國師面前,說道:

“放心。我目前沒有殺人的計劃。”

“只是,你對求仙的渴望算不上執念。不然,現在早就魂飛魄散了。”

顏笙湊近老國師的耳邊,以只得他二人聽見的聲音絮語:“你即將投生轉世,不會洩露秘密。說實話,抱樸術的代價是由受騙者自己決定的,是他們願為這個謊言付出的代價。”

老國師此時已經口不能言,緩慢扇動兩下眼睛,便安詳合上雙目。

“你想做什麽?”橘貓忽而發出高亢的嘶吼,隨後突然深深嘆息:“算是我棋差一著,籌謀千年終究還是敗了。”

顏笙苦惱道:“李妙歡,與虎謀皮這種不清醒的事,也就你做得出來。”

“總比保護陸析的那群人,剝去我的皮毛好。”橘貓形態的李妙歡反唇相譏。

顏笙指尖輕戳發際,似乎聽了個極為好笑的笑話:“當初剝去你皮毛的主謀正是國師。可你偏偏把賬算在我與陸析身上。”

“你真的以為我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殺你?”李妙歡情緒波動過大,咳嗽兩聲,“只有殺了你,我和大橘才能回家,脫離無盡的、帶著記憶的苦難輪回。”

“若真是如此。你的確有殺我的理由。”顏笙睥睨著眼前茍延殘喘的貓,“可是,你不過是個幻影,有什麽資格替他人行道。”

“幻影與她本人的意志相符。我想殺你,她亦是想殺你。”李妙歡咬一下唇瓣,沈吟道:“至於大橘,他一向想回去。這次也是他交給我這朵蓮花。”

顏笙盯著那朵曾連著自己血肉的蓮花,暗紅色的倒影映在顏笙眼波,為她添上一點點不可察覺的生機。

“圓胖橘給你這朵花,可確定是要它來殺我?從未聽聞寒冰蓮會殺人,包括種下它的我也是。”

顏笙左手一打響指,後背的傷痕再度愈合如初,紅蓮把顏笙的血肉碎屑吞下。

她拈花來到陸析的癱軟寧靜的身體旁邊,將那朵蓮花浮空在陸析上方。又合十兩掌,一點靈力自她指尖流瀉,與蓮花的血氣一並流入陸析的體內。

“圓胖橘這是盜花救母。”顏笙又道,“你可知李妙歡的本體已經投生為栗子,還是以我的名義尋崔攸寧討要的扶胥術還生。”

橘貓李妙歡執迷不悟,仍咬牙切齒。

顏笙倒也並不繼續好言相勸,上前逼近,一把揪住李妙歡的脖子,“說,圓胖橘現在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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