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間, 林歡顏以為是自己耳朵出現問題了。

恍惚間，時空好像也交換了，強勢裹挾著將她帶回她最厭惡的年歲之中。

她頓住腳步，頓覺遍體生寒。

偏生身後的人不太識趣, 往前走了幾步, 來到她跟前。

“林歡顏？”他又重覆了一遍她的名字。

林歡顏想吐。

她緩慢擡起頭, 自下而上地掃了那人一眼, 視線觸及到對方熱切的臉龐時想吐的欲望更強了些。

“真的是你啊, 我剛剛看背影就覺得是你, 原來還真是，可真巧！”

“不巧。”她冷冷道。

聞言，一旁的許樂詫異地擡起頭，疑惑地打量了眼面前的人。

不認識。

大概是沒想到林歡顏會這麽說話，那人面上的笑意一下僵住，很快又重新堆上笑臉。

“這麽冷漠？你還記恨我呢？”

林歡顏直接拽住許樂的手略過他, 誰知對方不依不饒, 甚至跟著她們，毫不在意地坐在了她身旁。

腿不小心碰到, 林歡顏觸電般彈開，迅速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鄭祺, 你有事嗎？有事說事, 說完趕緊走。”

她看他的神色掩飾不住的厭惡, 鄭棋楞了楞，稍稍往外撤了點, 但沒起身離開。

他苦笑了下：“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跟從前一樣, 碰你一下就跟見鬼了一樣？”

說完，他擡起頭來，定定地看著滿臉抗拒的林歡顏，自嘲地笑了下：“我就是今天碰巧見到你覺得挺巧的，想跟你說幾句話，分手了不至於連話也不能說了吧？”

至此，許樂終於知道了對面坐的是哪個鬼怪。

當年她只知林歡顏在學校談了個對象，但對方是什麽人，叫什麽，林歡顏從未提過。她唯一知道的是，林歡顏在這段感情中過得非常不好，甚至在那之後對男的都退避三舍。

她張了張嘴，剛要開口，林歡顏已經先開口了：“我們之間有什麽好聊的？”

“你這幾年過得怎麽樣？還好嗎？”

“如你所見，過得特別好。還有什麽想問的嗎？沒了就請離開，不要打擾我跟我的朋友喝下午茶。”

“那個……”他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猶豫著問了句，“你談戀愛了嗎？他們說你最近交男朋友了？”

“和你有關系嗎？”

“我就是想問問。”他說，“他對你好嗎？”

林歡顏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你到底想問些什麽？”

“我就是想關心你一下。”

“謝謝關心，但不需要。”

鄭祺的神色一下子暗淡下來，但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心，繼續試探著問：“他是幹什麽的？你可千萬要擦亮眼睛啊，別被人騙了。”

說完，他又覺得不甘心，急聲：“其實我是想說你要不要考慮……”

話未說完，林歡顏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她解脫般掏出手機，快速接通。

“嗯，我和樂樂在咖啡廳。”

“晚點她送我回去，你不用過來了。”

林歡顏語調溫柔地和電話那頭的人講話，鄭祺兀自咬緊牙關。

其實他剛剛想說你要不要再重新考慮我，我還喜歡你。

但是在看見林歡顏的來電顯示的那刻，他心頭驀地升起一股烈火，將他的溫和表象瞬間吞沒。

幾乎是在林歡顏掛斷電話的那刻，他便猛地站起身，雙手用力按住她的肩膀。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林歡顏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驚叫了一聲，用力推拒，換來對方更為緊的禁錮。

許樂也在瞬間站起身來，用力掰扯對方的手。

場面一度失控，咖啡廳裏的人紛紛側目。

但陷入情緒的男人顯然顧不上那麽多，鄭祺眼眶發紅，緊盯著林歡顏，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就那麽喜歡他？這麽多年還是他？那個人到底哪裏比我好，為什麽你就是喜歡他不喜歡我？”

林歡顏用力拍他的手，激動道：“鄭祺你放開我！你發什麽神經，我們早就沒關系了，我和誰在一起都跟你沒關系！”

“沒關系？”他的眼眶愈發紅，情緒越發失控，“在你這裏誰才和你有關系？那個人嗎？你對他也像對我一樣嗎，碰也不讓碰？你對著他也像木頭一樣嗎？還是說這只是你對我的方式？”

林歡顏別開臉，“我們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鄭祺逼近一步，將人往墻邊逼，一雙眼牢牢鎖著她，“當然與我無關了，你林歡顏的世界什麽時候有過我？我眼巴巴地追著你跑的時候你看過我一眼嗎？你心裏是不是在想，這人真像哈巴狗啊？”

“過去那麽久的事你確定還要拿出來說嗎？”

肩上傳來的痛意越發深刻，林歡顏覺得自己的肩胛骨都幾乎要被按碎。

“過去那麽久你心裏不還是裝著那個人！”他低吼，胸膛因為激動而劇烈起伏著，說話也越發沒分寸，“怎麽？你現在如願以償和他在一起了，心裏是不是特別高興？他親你的時候不也會躲嗎？他會想要和你上床嗎？你對著他是不是特別主動？”

“啪——”

話音剛落，清脆的耳光聲響起。

林歡顏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力道之大，鄭祺的臉上立即浮現出一道鮮紅的巴掌印。

他難以置信地捂著臉看著眼眶通紅的林歡顏，似是終於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多過分。

他匆忙解釋：“歡顏，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剛剛就是一時氣昏了頭，你原諒我好不好？對不起，我錯了。”

林歡顏仰起頭，深呼吸了幾口氣，而後回過頭來，冷眼看著一旁的人，緩慢開口：“你想知道是嗎？那我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

“對，我心裏特別高興！我高興我終於擺脫你了，終於不用再每日都自我懷疑了！你現在是不是特別生氣，覺得自己被辜負被戴綠帽子了？但你捫心自問一下，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嗎？你天天查我的手機，真的有查出過什麽嗎？”

“反倒是你，和別的女的出去過夜的時候有想過你還有個女朋友嗎？你牽著別的女生的手到我面前耀武揚威，甚至對我進行言語暴力的時候有覺得自己不對過嗎？”

“我那是被氣到了，我是愛你的，我比任何人都要愛你……”

“夠了！”林歡顏捂住自己的耳朵，“別再說你愛我了，也別再試圖用你的那套理論給我洗腦了！我不會再相信你的鬼話了！”

“我承認當初我們在一起，我沒有全身心投入，但我努力過，我想努力讓自己接受你的，可是你呢？時不時的言語打壓，經常性的失聯，反覆的試探，和不同的女生出去過夜，完了還要將過錯都推到我的身上。是你先對不起我的，不是我，我從來都不欠你！”

鄭祺仍舊試圖解釋，只是剛張開嘴便被林歡顏打斷：“別再說了，你的話我現在一句都不想聽，請你以後都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我們之間的情義早在分手的時候就耗沒了。”

話音落下，她抓起放在一邊的東西，推開他，拉上許樂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咖啡廳的門在她們身後關上，一並將她過往的怯懦和無助關上。

外頭晚霞漫天，愛她的人正在等待她歸家。

而不對的人，會在時光的洪流中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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