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程煜在希冀中醒來，又在失望中緩緩重新躺下。

林歡顏沒有回覆他的消息。

深呼吸一口氣，他決定給她打個電話好了，或許她是沒看見他的消息。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 指尖微動, 撥通了語音電話。

漫長的等待, 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最後他不耐地將手機甩在床上, 郁氣在心頭沖撞, 煙癮又有些上來了, 胸腔都感覺癢癢的。

程煜起身下床，去冰箱裏拿了瓶冰水，才勉強將那種感覺壓下去。

李源的電話也是在這時候打來的。

“起床了沒，我現在準備去接徐真，一個小時後會和？”

程煜又灌了口冰水，才冷聲道：“她還沒回我消息。”

“不是吧你, 不是說感覺關系緩和了些嗎？怎麽這會兒人家連你的消息都不回？”

他也想知道。

程煜扯了扯睡衣的領口, 煩悶出聲：“我等會兒去她家看看，可能是忘看手機了。”

“行, 你們慢慢來，我們先過去做準備工作。”李源說，“祝你好運。”

掛了電話程煜開始洗漱, 等收拾妥當後過了對面。

他站在門口, 對著手機又理了下自己的頭發, 在心裏思考著等會兒門打開要說些什麽比較好。

理好後他擡手按響門鈴。

五秒，十秒, 十五秒……

無人過來開門。

再重覆。

一分鐘過去了，依舊沒人出來。

他靜靜地站在門外, 又打了通語音通話……

李源這次找的地方是北城最近比較火的網紅打卡點，在戶外，位置空曠，很適合野餐燒烤。

他們到時周圍已經有不少人了，徐真趕緊拉著他的手占了塊陰涼些的地兒。

雖說已經到了十月底，但中午氣溫還是挺高的，特別是他們還要坐在炭火前，大太陽底下她怕自己被熱死。

兩人先支了個小帳篷，再把簡易的折疊桌凳擺出來，再是食材，最後拿出的是氣球，吹好後徐真將它支在小桌邊。

氣球迎風微微擺動著。

兩人相視一笑。

李源：“看著挺像樣的。”

徐真擡擡下巴，“那可不，這就叫儀式感，不過我覺得好像差一束花，不知道程醫生他們過來沒？”

說曹操曹操到，林歡顏捧著一束花緩緩向他們那邊走來，徐真剛站起身要揮手，旁邊已經有人快她一步。

“寶貝！這裏這裏！”

李源和徐真齊齊回頭，旁邊的帳篷底下站著幾個人，其中一個留著長卷發的女生正熱情招呼林歡顏過來。

他們互相看對方一眼，眼中寫著同樣的詫異。

再回頭，林歡顏身旁還跟著另外一個男生，胳膊還掛著。

完蛋！

李源腦中警鈴大作。

林歡顏走近了才看見李源，微微詫異地和他打招呼：“李醫生？這麽巧。”

李源尷尬地笑笑：“是挺巧啊……”

林歡顏覺得他的表情有些古怪，但也沒放在心上，在跟徐真打過招呼後到另一邊的帳篷底下坐著了。

陸藜在醫院住了一陣子，跟李源有過幾面之緣，微點了下頭後算是打過招呼了。

他們一轉身，李源便火急火燎地掏出手機。

這都是什麽事兒啊？林歡顏怎麽跟別人一起來了？這要是讓程煜看到還了得。

電話許久都沒人接通，他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手臂被人拍了下，他低下頭：“怎麽了？”

“別打了。”

“開什麽玩笑，讓程煜看到還了得？”

徐真掩面擡起手，“你晚了一步，程醫生不僅到了，還看見了……”

李源轉過頭去，不遠處站著個人，雙手抄在兜裏，臉上的表情似是凝了冰雪般寒冷。

程煜在林歡顏家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人出來，本來已經打算不去了，可是想想好歹李源他們準備好了幾個人的東西，他要是連面都不露一下就太不給他面子了。

於是他又過來了。

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那個沒有給他任何回覆的人，她身邊站著陸藜，兩人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麽東西。

畫面異常和諧，也異常刺眼。

放在口袋裏的手握成拳，他在心裏嗤笑一聲。

成年人的世界，有時候沈默就已經是答案了不是嗎？只有他還像傻子一樣，以為她是太忙了，所以沒看到他的消息，還傻傻地站在她家門口等。

他很想扭頭就走，只是腳步卻有些不受控制，幾步就走到了帳篷邊。

“真巧啊，林小姐，沒想到這麽快又見面了。”

幾個人擡起頭來，最驚訝的莫過於許樂和夏林了。

猛不丁地聽到程煜的聲音，林歡顏還以為自己是幻聽了，乍一想李源在這裏，他會出現在這裏也不出奇。

她僵著身子轉過身，擠出笑：“是挺巧的。”

程煜冷笑一聲，看了眼她身旁的人：“真多熟人，怎麽，聚會嗎？我能加入嗎？人多比較熱鬧。”

一圈的人都屏住呼吸，看著他們。

一旁的陸藜彎唇笑了笑：“程醫生不介意的話也可以。”

程煜的目光在他臉上粗略掃過，又重新落在林歡顏臉上，沒等她開口，兀自笑了聲，說：“恐怕有些人不是那麽願意。”

“你說是吧，林小姐？”

林歡顏不太明白程煜這突如其來的陰陽怪氣是為何，就因為碰見她跟陸藜一塊兒？可他不是知道她跟陸藜不是一對了嗎？更何況在場的人那麽多，她又不是單獨跟陸藜出來。

而且，她也不知道會這麽巧在這裏碰見他啊！

她張了張口，剛想問他什麽意思，程煜冷冷瞟了她一眼，丟下一句：“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過去。”

她的話堵在了嗓子眼，心裏燒起一小把火苗。

她轉過身，發現大家都在看著她，又笑了笑：“看著我幹什麽呀，該幹嘛幹嘛唄。”

大家夥這才又重新忙活起來，許樂走到她身旁，在她耳邊悄聲問：“什麽情況啊？我怎麽感覺火藥味這麽濃？”

林歡顏聳聳肩：“不知道，抽什麽風。”

“你沒事吧？”

她沖許樂擠出個笑容：“能有什麽事，莫名其妙的，不理他。”

說完她轉身坐下。

許樂不太放心地看著她，不期然地對上陸藜的視線，頓感一個頭兩個大。

這都是什麽日子？早知道昨晚就不組局了，本來想著好不容易周末了，叫齊人一起熱鬧一下的，這下好了，碰上修羅場了……

另一邊的李源也覺得頭大，看看另一邊的帳篷，又看看一旁陰沈著臉的程煜，好半天才鼓足勇氣問：“什麽情況啊？你昨晚不是約了林歡顏嗎？她怎麽跑另一邊去了？”

程煜眼都沒擡：“這還不明顯嗎？人家不稀得跟我一起，拒絕了我選擇跟別人一起。”

李源撓撓頭，迷茫了。

不應該啊，那天在飯堂不是看著好好的嗎，兩人身上那種暧昧氛圍他隔著好幾張桌都感覺到了，怎麽今天就變成這樣了？

程煜又坐了一會兒，火氣重得快要壓不住，偶爾瞟到對面說說笑笑的畫面火苗又蹭蹭往上漲，就快要將他點燃。

十分鐘後，他站起身，對正在折騰燒烤架的人說：“我先走了，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情沒忙完，你倆好好享受假期。”

李源回過頭，自知他這是托詞，但也覺得離開好。

他點點頭：“行，那你開車回去註意安全。”

“嗯。”

林歡顏正忙著將等會兒要用到的調料都沒拿出來放好，餘光裏，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身旁走過。

她側過頭，程煜大步離開，背影決絕，她從未見過他這個模樣。

心下一沈，她幾乎快要按捺不住追上去，最終還是壓了下來。

算了，等晚上回到家再聯系他吧。

程煜回去的路上忍不住一再提速，車窗外的風景急速後退。

等紅綠燈的間隙，他趴在方向盤上平覆心緒，腦中卻一直嗡嗡作響。

他自覺自己現在太不理智，過了紅綠燈後拐到路邊停了下來，到一邊的便利店買了包煙和打火機。

車窗降下，他按下打火機，火苗燃起，指尖的香煙升騰起煙霧。

內心掙紮幾番，他還是沒將香煙湊到唇邊，只是懶懶地夾著，手臂垂落在窗外。

風將煙味送到他的鼻端，他心裏癢得厲害，卻只是閉著眼睛感受那股熟悉的味道。

一根煙燃燒殆盡，他按滅，連同口袋裏的整包一起丟進路旁的垃圾桶。

車子重新發動。

回到家中他一頭鉆進書房，看了半天的論文和臨床病例，到天徹底黑下來才終於恢覆了些許的理智。

程煜到廚房給自己做了份意面，一個人坐在飯桌前安靜地解決了晚餐。

手機仍舊沒有一絲動靜，他已經不抱任何的希望，但無法就這樣稀裏糊塗地將這件事揭過。

他想好了，與其這樣不明不白打啞謎一樣糾纏，不如徹底一些，是重新在一起，還是就此陌路，他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不然真的快要瘋掉了。

程煜洗了個澡，吹幹頭發，換上了幹凈的衣服，而後揣上手機下樓。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林歡顏以為是點的外賣來了，站起身就去開門。

門一開，程煜的臉出現在眼前。

她心下一跳。

陸藜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是外賣來了嗎？”

面前的人臉色肉眼可見的迅速變冷，她走出一步，關上門。

程煜垂著眼簾，來時想要好好和她說清楚的心徹底被陸藜的一聲詢問擊垮。

這麽晚了，他居然在她家裏……

他往後退一步，自嘲地笑笑：“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對嗎？”

“程煜，我……”

“所以你選他對麽？”他自顧自地說，“我早該想到，哪兒有那麽多的沒看見，不回應就是答案了。”

“我過來幹什麽呢……”

林歡顏聽得滿頭霧水，“你在說些什麽？”

程煜仰頭深吸了一口氣，再低頭時眼眶微微泛紅，“好沒意思啊，林歡顏，這樣真的沒意思。”

說完這話他轉過身，大步流星地朝電梯口走去。

林歡顏還沒琢磨明白他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等回過神來程煜已經進了電梯。

她趕忙追過去，程煜筆直地站在裏頭，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電梯門緩緩閉合。

一扇門隔開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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